當特朗普政府宣布4月3日起對所有進口汽車及零部件加征25%關稅時，底特律的工廠轟鳴聲中已夾雜著全球經濟體系的裂變聲。

當地時間2025年2月14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圣迭戈，半掛卡車從美墨邊境的奧泰梅薩入境口駛入。

一柄刺向全球汽車產業鏈的雙刃劍

2024年，美國新車銷量約1600萬輛，其中進口汽車約800萬輛，占總銷量的五成左右。在美國銷售的通用、福特等美國品牌汽車，許多都在墨西哥和加拿大組裝，零部件則大多來自歐洲和亞洲國家。

在密歇根州的汽車裝配線上，工人安裝的最后一顆螺絲釘可能來自德國，而涂裝的油漆或許產自日本。這種跨國分工的精密協作，被25%的額外關稅撕開了第一道裂縫。

咨詢公司艾睿鉑（AlixPartners）的測算顯示，若對零部件加征關稅，每輛美國產汽車成本將增加4000美元，年增成本達400億美元。以現代汽車集團為例，其在美銷售的100萬輛汽車中，56%需要從韓國進口，每輛車成本將推高5000美元至7500美元。

更深遠的影響在于供應鏈重組的不可逆轉性。Cox Automotive預測，若關稅生效，美國工廠日產量將減少約2萬輛，產能下降30%。這種產能萎縮倒逼車企重新評估全球布局，但轉移生產線的成本與時間成本又難以兼顧。福特要將生產線遷回美國，需耗資數十億美元且耗時以年計算，而現代汽車剛宣布的210億美元美國投資計劃，短期內根本無法緩解出口壓力。

關稅構筑的貿易壁壘，正在扭曲市場競爭。美國汽車協會（AAA）數據顯示，進口車平均售價將上漲8%，國產車因零部件成本上升也將上漲約3%。這種價格杠桿或將改變消費選擇，消費者可能轉向價格更低的二手車或本土品牌，導致進口車銷量下滑。美國汽車經銷商協會（NADA）預測整體銷量可能下降10%。

本土化程度高的美國車企看似成為贏家，實則未必。特斯拉因全美本土生產免受整車關稅沖擊，但其65%的零部件依賴海外供應商，若半導體關稅落地，每輛車成本將增加188美元至219美元。這種成本傳導效應，讓所謂的本土優勢成為“建在沙灘上的碉堡”。

關稅引發蝴蝶效應。歐盟、日本、韓國迅速宣布反制措施。

加拿大將設立20億加元“戰略應對基金”，以保護受到美國關稅威脅的加拿大汽車業；法國經濟與財政部長埃里克·隆巴爾將在4月中旬開始制定對美國商品進行“反制”；韓國產業通商資源部長官安德根稱將動用所有溝通渠道與美國政府進行溝通，并為企業展開穩定的經營活動提供支援；日本首相石破茂承諾將采取包括融資在內的全面措施保護當地受到關稅威脅的企業。

中國供應鏈如何突圍

根據乘聯會數據，中國汽車2024年出口美國為11.6萬臺，從這一數字來看，汽車出口美國受阻對中國品牌的出口業務影響不大，而在中國生產的美國車企受到的影響更嚴重。比如，特斯拉在華工廠使用的美國產自動駕駛模塊成本激增，迫使企業啟動零部件替代計劃。這種替代并非一朝一夕之功，短期內特斯拉需承受巨大成本壓力。

另外，通用旗下別克昂科威和林肯航海家SUV均在中國完成組裝后出口至美國市場，前者2024年上半年在美國售出約2.2萬輛，后者銷量達1.75萬輛。若中方全面禁止相關產品出口，將導致通用和福特短期內面臨數億美元的直接營收損失。

福特在中國生產的車型不僅供應本土市場，還通過全球分工網絡出口至其他地區。一旦中國中斷供應，車企需要緊急調整生產線，可能耗費數億美元重建本土或第三國供應鏈，這一過程將顯著推高運營成本并延遲產品交付周期。

在新能源汽車領域，美國車企如通用的電動車型依賴中國提供的磷酸鐵鋰電池材料，而中方自2025年1月起實施的出口管制措施覆蓋鋰化合物、磷酸鐵鋰等核心原材料，導致美國本土電池生產線面臨“斷糧”危機。

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分析指出，重建獨立于中國的電池供應鏈至少需要5-8年時間和數百億美元投入。

從貿易戰到供應鏈重塑

當前全球汽車產業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動蕩。美國試圖通過關稅重塑全球價值鏈，卻忽視了產業分工的黏性。

關稅推高進口商品價格，加劇通脹壓力，可能引發全球經濟衰退風險。但長期來看，這種陣痛正在催生新的產業生態。全球車企被迫重構供應鏈，東南亞、印度等新興市場可能成為新的生產基地，盡管這種轉移帶來短期生產成本下降，但跨境貿易復雜性增加，全球供應鏈穩定性面臨挑戰。

在關稅博弈的陰云下，多邊合作成為破局的新路徑。而在這一趨勢下，正確的做法或許藏在達沃斯論壇的報告中——未來的全球化不是要不要選擇的問題，而是以何種智慧管理其演進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