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縣最繁華的東大街上,今日張燈結彩,紅綢高掛。全縣百姓都知道,這是首富陳百萬的獨子陳文遠迎娶縣令千金林素素的大喜日子。從縣衙到陳府的路上,鋪著嶄新的紅毯,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聽說這陳家公子一表人才,二十歲就中了舉人,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林家小姐更是了不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長得跟天仙似的!"
"這才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啊!"
百姓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不時踮起腳尖張望遠處緩緩行來的迎親隊伍。
陳府大門口,陳百萬身著絳紫色錦袍,滿面紅光地迎接著各方賓客。他身旁站著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正是青城縣令林大人。
"親家,今日小女嫁入貴府,還望多多照拂。"林縣令拱手道,眼中既有嫁女的不舍,又有與陳家聯姻的欣慰。
陳百萬哈哈大笑,拍著林縣令的肩膀:"林兄放心,素素進了我陳家門,就是我親閨女!文遠要是敢欺負她,我第一個不答應!"
正說著,遠處傳來歡快的嗩吶聲。迎親隊伍到了,八抬大轎在陳府門前穩穩落下。新郎官陳文遠一身大紅喜袍,騎在高頭大馬上,俊朗的面容因喜悅而格外明亮。他利落地翻身下馬,走到轎前,輕輕踢了踢轎門——這是當地"下馬威"的習俗,表示新郎將來要在家里做主。
喜娘掀開轎簾,新娘子林素素鳳冠霞帔,由丫鬟攙扶著緩緩走出。雖然蓋著紅蓋頭看不見面容,但那窈窕的身姿已讓圍觀的百姓發出陣陣贊嘆。
"新娘子真好看!"
"聽說林小姐氣質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陳文遠牽著紅綢,引著新娘跨過火盆,邁過馬鞍,一步步走進陳府大門。喜堂內,紅燭高照,喜氣洋洋。在司儀的高聲唱和中,一對新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夫妻對拜,最后在一片歡呼聲中送入洞房。
洞房設在陳府后院的錦繡閣,這是陳百萬特意為兒子新婚翻修的新房。閣內陳設極盡奢華,紫檀木的雕花大床,繡著百子圖的錦被,案幾上擺著各式精致點心,還有一對兒臂粗的龍鳳喜燭正熊熊燃燒。
按習俗,新郎要先出去敬酒,新娘則在洞房內等待。陳文遠輕輕掀起林素素的蓋頭一角,柔聲道:"素素,你且稍候,我去去就回。"
蓋頭下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櫻桃般的紅唇,林素素微微點頭,沒有出聲。
陳文遠戀戀不舍地離開洞房,囑咐門口的丫鬟:"好生伺候少奶奶,有什么需要立刻去前廳尋我。"
前廳里,賓客們推杯換盞,熱鬧非凡。陳文遠作為新郎,自然被灌了不少酒。但他酒量甚好,雖然面色微紅,眼神卻依然清明。酒過三巡,幾位好友開始起哄:"春宵一刻值千金,文遠兄快去陪新娘子吧!""是啊是啊,別讓佳人久等了!"
陳百萬也笑著揮手:"去吧去吧,這里有我招呼。"
陳文遠拱手告退,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往后院走去。此時已是二更時分,月光如水,灑在石板小路上。他想著即將見到的美麗新娘,心跳不由加快。
錦繡閣前,兩個丫鬟見他來了,連忙行禮:"少爺。"陳文遠擺擺手:"你們下去吧,這里不用伺候了。"丫鬟們對視一眼,低頭退下。
陳文遠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洞房內,紅燭搖曳,香氣氤氳。林素素端坐在床邊,依然戴著蓋頭,紋絲不動。
"素素,我來了。"陳文遠柔聲說著,拿起桌上的秤桿,輕輕挑開了紅蓋頭。
蓋頭下,是一張美得令人窒息的臉龐。柳葉眉,杏仁眼,膚若凝脂,唇若點朱。只是那雙眼睛,平靜得有些異常,既沒有新嫁娘的羞澀,也沒有對夫君的期待。
陳文遠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娘子今日累了吧?我讓人準備了熱水,你先梳洗..."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林素素突然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那眼神冰冷得不像活人。陳文遠后背一涼,酒意頓時醒了大半。
"素素?你怎么了?"他伸手想去摸妻子的額頭,卻被對方躲開。
林素素站起身,走到梳妝臺前,開始一件件卸下頭上的飾物。她的動作很慢,很輕,仿佛在完成某種儀式。陳文遠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素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小心翼翼地問。
林素素沒有回答,只是從銅鏡中看著他,嘴角慢慢勾起一個詭異的笑容。陳文遠突然覺得房間里的溫度下降了許多,明明是盛夏,卻呼出了白氣。
"你...你到底是誰?"陳文遠聲音發顫,他注意到銅鏡里林素素的倒影竟然沒有隨著真人動作。
林素素緩緩轉身,臉上的妝容不知何時已經卸去,露出蒼白如紙的臉色。她張開嘴,發出的卻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陳文遠,還我命來..."
陳文遠驚恐地后退,撞翻了桌上的合巹酒。他轉身想逃,卻發現房門怎么也打不開。身后,林素素——或者說那個占據林素素身體的什么東西——正一步步逼近。
"三年前,青河岸邊,你做了什么?"那個男聲質問道,聲音里充滿怨恨。
陳文遠臉色煞白,三年前的一幕突然閃回腦海: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被他推入河中,因為那人發現了他的秘密...
"不...不可能!你已經死了!"陳文遠歇斯底里地大叫。
"是的,我死了。"林素素的臉開始扭曲變形,"但我的妹妹還活著..."
陳文遠這才注意到,林素素的右手小指上有一道疤痕——和當年那個書生的妹妹一模一樣。他突然明白過來,這不是鬼魂復仇,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報復。
"你是...他妹妹?"陳文遠強自鎮定,"素素,你聽我解釋..."
"解釋?"林素素冷笑,"解釋你如何為了霸占我家的藥方,害死我哥哥?解釋你如何處心積慮接近我父親,就為了得到那本《青囊秘要》?"
陳文遠面如死灰,他的所有算計都被識破了。確實,他追求林素素,就是為了她家祖傳的醫書。當年害死那個書生,也是因為對方發現了陳家藥鋪以次充好的秘密。
"你想怎樣?"陳文遠咬牙道,"殺了我?你也會償命!"
林素素——現在應該叫她蘇婉——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我不需要殺你,我只需要...這個。"
她突然揮刀劃向自己的手臂,鮮血頓時涌出。陳文遠驚呆了,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下一刻,他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低頭一看,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道傷口,位置和蘇婉的一模一樣,也開始流血。
"這是...血咒?"陳文遠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瘋了!這樣你也會死!"
蘇婉慘然一笑:"我哥哥死后,我就沒打算獨活。這三年來,我苦學巫術,就是為了今天。"
她又劃了一刀,這次是在腿上。陳文遠慘叫一聲,跪倒在地,同樣的傷口出現在他的腿上。洞房外,守夜的丫鬟聽到慘叫,連忙去前廳報信。
"救命!殺人了!"陳文遠掙扎著爬到門口,拼命拍打房門。
蘇婉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又劃了第三刀,這次是腹部。陳文遠痛得滿地打滾,鮮血染紅了嶄新的喜服。
"這一刀,是為我哥哥。"蘇婉冷冷地說。
"這一刀,是為被你害死的那些病人。"
"這一刀,是為被你欺騙的林大人..."
每一刀下去,陳文遠身上就多一道傷口。奇怪的是,蘇婉雖然也在流血,但她的表情卻越來越平靜,甚至帶著解脫。
當管家帶著家丁破門而入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新郎官陳文遠渾身是血,在地上痛苦抽搐;新娘林素素——或者說蘇婉——靠坐在床邊,臉色蒼白如紙,身下也是一灘鮮血。
"少奶奶!"管家驚呼一聲,上前查看,卻發現她已經氣若游絲。
"告訴...我父親..."蘇婉艱難地說,"林小姐...很安全...在...城南...破廟..."
說完這句話,她的頭便無力地垂下了。另一邊,陳文遠也停止了掙扎,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錦繡閣內,紅燭依然高照,燭淚緩緩流下,如同在為這場悲劇哀悼。那對新人,一個穿著新郎服,一個穿著嫁衣,卻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夫妻了。
三日后,林縣令在城南破廟找到了被迷昏的女兒林素素。原來真正的林小姐在出嫁前一天就被調包了,取而代之的是蘇婉。而蘇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三年前冤死的哥哥報仇。
陳百萬痛失愛子,卻因自家藥鋪的丑事不敢聲張,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林家雖然找回了女兒,但名譽受損,林縣令不久便辭官歸鄉。
至于那晚洞房里究竟發生了什么,除了死去的人,誰也不知道真相。只有錦繡閣的紅燭,見證了這場以喜事開始,以悲劇收場的婚姻。從此,陳府的后院常常傳出女子的哭聲,有人說那是蘇婉的魂魄未散,有人說那是林素素在為自己的命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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