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鎮依山傍水,是個風景如畫的好地方。鎮子東頭有家"周記布莊",掌柜的叫李長順,生得濃眉大眼,為人忠厚老實。他的妻子周巧娘是鎮上出了名的巧手娘子,不但繡得一手好花,還做得一手好菜。兩人青梅竹馬,成親三載,恩愛和睦,是鎮上人人稱羨的一對。
這年春天,布莊生意格外紅火。長順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張羅,常常忙到掌燈時分才得空歇息。巧娘心疼丈夫,變著法子給他做好吃的,可長順的胃口卻一日不如一日,還時常喊頭疼。
"相公,你這頭痛病又犯了?"這日傍晚,巧娘見長順揉著太陽穴從鋪子回來,連忙放下繡繃迎上去。
長順勉強笑笑:"不打緊,許是這幾日算賬累著了。"
巧娘扶他坐下,倒了杯熱茶:"明日我去請鎮上的張大夫來看看。"
"別費那個錢,"長順擺擺手,"老毛病了,歇歇就好。"
夜里,長順睡下后,巧娘輕手輕腳地取出一個小布包,里面包著幾味草藥。這是她前日偷偷去后山采的,聽說能治頭痛。她照著老輩人說的方子熬了一碗藥湯,可長順喝下后不見好轉,反倒上吐下瀉,嚇得巧娘再不敢胡亂用藥。
第二天一早,巧娘借口去集市買絲線,悄悄去了鎮西頭的藥鋪。坐堂的是個白胡子老郎中,姓陳,在青山鎮行醫四十余載,很有些本事。
"陳大夫,我家相公頭痛病又犯了,您給開個方子吧。"巧娘遞上早就包好的診金。
老郎中捋著胡子問了些癥狀,沉吟道:"李掌柜這病根在肝火旺盛,又兼氣血不足。老朽這里倒是有個方子,只是..."
"只是什么?"巧娘急切地問。
"這方子需用七味藥,其中六味我藥鋪都有,唯獨一味'夜交藤'需在子時采摘才有效用。這藥長在深山老林,夜里去采多有不便..."
巧娘毫不猶豫:"請大夫把方子寫給我,我去采。"
老郎中見她態度堅決,便細細交代了采藥的法子和熬藥的注意事項,末了叮囑道:"此事莫要聲張,這方子講究個'心誠則靈',若讓病人知曉,藥效就減半了。"
巧娘千恩萬謝地走了。她沒注意到,藥鋪角落里有個年輕伙計一直盯著她看,眼神閃爍。
從那天起,巧娘開始隔三差五地半夜出門。她總是等長順睡熟后,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提著燈籠去后山采藥。第一次去時,她嚇得渾身發抖,山里的夜梟叫聲讓她幾度想轉身回家。可一想到丈夫頭痛時緊皺的眉頭,她又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說來也怪,那"夜交藤"偏生長在險峻處,巧娘好幾次差點摔下山崖。有次她一腳踩空,幸虧抓住一叢荊棘才沒掉下去,手上被扎得鮮血直流。回到家,她悄悄包扎好傷口,天不亮又起來給長順做早飯。
長順漸漸察覺妻子有些異樣。先是發現她眼下有了青影,再是見她手上莫名多了些傷痕。問她,她只說夜里做針線不小心扎的。更奇怪的是,有天夜里長順醒來,發現身邊空空如也,直到天蒙蒙亮才聽見巧娘輕手輕腳地回來。
這天,長順在布莊理貨,隔壁雜貨鋪的王嬸過來串門。
"李掌柜,這幾日怎么不見巧娘來我這兒買絲線了?"王嬸眼睛滴溜溜地轉,"前些日子她可是天天來呢。"
長順手上不停:"許是家里存的線夠用了吧。"
王嬸壓低聲音:"我昨兒個半夜起來解手,看見巧娘往后山去了,身邊好像還跟著個人...哎喲,我這嘴碎的,你就當沒聽見。"她說完就扭著身子走了,留下長順站在原地,手里的尺子"啪"地掉在地上。
當晚,長順假裝睡下,等巧娘又悄悄起身出門時,他遠遠地跟了上去。月色朦朧,巧娘提著燈籠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進了山林。長順的心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
忽然,他看見巧娘在一棵老松樹下停下,那里果然站著個人影!那人身形瘦高,見巧娘來了,竟伸手接過她手里的燈籠,兩人挨得很近,不知在說些什么。長順只覺得一股熱血沖上頭頂,眼前發黑,轉身就往回跑,一路上跌跌撞撞,回到家時鞋子都丟了一只。
天亮時分,巧娘回來了,見長順坐在堂屋里,臉色鐵青,不由得一愣:"相公,你怎么起這么早?"
長順冷笑一聲:"我不早起,怎知我的好娘子半夜三更去會野男人?"
巧娘臉色刷地變白:"相公,你...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長順猛地站起來,"我親眼看見的!就在后山老松樹下,你和他...你們..."他說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茶碗摔在地上,碎瓷片四處飛濺。
巧娘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相公,我這是為你好啊!"
"為我好?"長順氣得渾身發抖,"你夜會野男人是為我好?周巧娘,我李長順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樣羞辱我!"
巧娘哭得說不出話,轉身跑進里屋,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包袱,抖開來全是曬干的草藥。她抽泣著說:"這是'夜交藤',陳大夫說能治你的頭痛病,必須在子時采摘...我一個人找不到,就求了陳大夫的徒弟幫忙..."
長順愣住了:"陳大夫的徒弟?"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咳嗽聲。白胡子陳大夫拄著拐杖站在那兒,身邊跟著個瘦高個兒的年輕人——正是長順昨晚看見的那個"野男人"。
"李掌柜,誤會了誤會了。"陳大夫走進來,"這是老朽的徒弟阿榮,老胳膊老腿爬不了山,就讓他幫著巧娘認藥。這'夜交藤'稀罕,不認得的人找一晚上也未必能找到一棵。"
阿榮紅著臉作揖:"李掌柜,昨晚是我教周嫂子怎么辨認藥藤,絕無越禮之舉。"
長順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看著哭成淚人的妻子,想起她手上的傷,想起她這些日子憔悴的面容,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巧娘,我...我糊涂啊!"
巧娘撲進他懷里,兩人抱頭痛哭。陳大夫和阿榮悄悄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后來,長順的頭痛病真的好了。巧娘把采來的夜交藤曬干存起來,又跟陳大夫學了不少藥理,在布莊旁邊開了個小藥膳鋪子。夫妻倆一個賣布,一個賣藥膳,日子過得比蜜還甜。
至于那愛搬弄是非的王嬸,聽說后來去給陳大夫賠不是了——她那天偷聽巧娘和陳大夫說話只聽了一半,就胡亂編排起來。陳大夫給她開了副"黃連清心湯",說是專治口舌生瘡的。
一年后,巧娘生了個大胖小子,滿月那天,陳大夫送來一副長命鎖,上面刻著"心誠則靈"四個小字。長順抱著兒子,看著忙前忙后的妻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從此,青山鎮多了句俗話:"眼見未必為實,心誠自然靈驗。"這說的就是李長順和周巧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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