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鱗次櫛比的高樓群落中,周身被木頭包裹的壹集安靜地臥伏在街角。內凹的入口溫柔地將人引入到第一道門廳,透過左右兩處臨近地面的玻璃窗口可以稍微瞥見內里一隅。稍走幾步,感應的滑門隨即敞開,將人徐徐拉入設計師謝柯敘寫的空間腳本里,卻又因有一排廊柱的遮擋,仍不可窺得故事的全貌,反而更引人想一探究竟。
入口處三道門廊的設置,
層層遞進地引導著來訪者的情緒,
逐步隔絕掉與外圍世界的連接感受。
沿著溫潤的陶磚再往內深入,才能真正置身于開闊場域。暖融的陽光透過窗邊層疊的簾布,在低矮的木桌、展臺上搖搖晃晃地投下細碎的剪影,所到之處皆是各色保留著傳統工藝的自然器物——它們來自全然不同的國度地域,看似是無關的元素,卻在此處頓生和諧。
在設計之初,謝柯一再強調物理的展陳空間也是精神內退的棲息地。一層空間以裸頂方式保留了原始的高挑尺度,與小小的器物擺件形成著一種對比反差,“如果我們在高的空間里擺一些大件東西,反而會沖淡強烈的空間感,我們希望人進來先被這個空間所打動,然后再去關注里面呈現的東西。”
空間中心的幾處展臺采用了與地面材質一致的陶磚貼面,
營造出一種統一且自然的空間氛圍。
與此同時,就“坐電梯還是走樓梯”的問題,謝柯與合伙人支鴻鑫爭辯了許久。他堅持要通過電梯這個故意的手段讓人在空間的各處慢下來,在尋找每一層交通關系的過程中不停地里面游走、探索,而不是直達目的。
一層電梯前的長廊便是一個重要的轉換空間,通過一道窄門邁入這里,暗調的氛圍將人安全地圍住。在等待的時間里,來訪者可以有足夠的耐心細細觀覽四周的展品,也為正式進入二層藝術展廳前,進行一次序幕的鋪墊。
長廊入口處的銅器雕塑作品
來自比利時設計師Albert Vaesen,
常被客人戲稱為鎮館之寶。
敦實的建筑總在后知后覺中予人一種安定感,細細觀察,才發現二層的墻壁被特意增厚了許多。其原因還是源自于謝柯在旅行中的見聞,他發現世界上許多傳統村落的房屋都有著厚實墻體的共性,而這點在他近期落地的大理溫泉院子更為突出,夯土砌起的墻足足有一米厚。
行進的盡頭是一道土色的磚墻,繞行到背后,眼前是一條直直向上的細窄樓梯。在通往三層的路途里,黑色墻面帶來的壓迫感陣陣涌來,剛剛還在四處游晃的精神不由得再次收緊起來。
有別于一層與土地親近的自然陶磚,
二層空間以極致的黑地、白墻
為藝術展品鋪展出干凈的底色。
三層的窗邊連廊又是一處反常規的節奏處理,明明是光線最好的位置,設計師卻以留白的形式完全釋放了出來,只為了“讓剛被物件塞滿的眼睛休息一下”。
與光同行,穿過廊柱的間隙,逆向步入這個被墻與柱圍合出的中古小廳:黑色的茶幾與沙發占據著絕對的視覺中心,多材質的棕色柜體靜謐地守候兩側,摻雜著深淺黃色的單椅則隨意散落在旁邊。在落地燈向頂面漫反射的光暈中,一抹抹沉穩的色彩如潑墨在空間內恣意揮灑,隱約間讓這里的基調透出一分神秘氣息。
墻面一側掛有謝柯收藏的
法國波蘭裔女攝影師Gabriela morawetz的藝術作品,
右圖沙發旁則是來自1962年的意大利酒柜。
坐擁七百平有余的四層空間作為單層面積最大的展廳,雖然高度相較樓下矮上些許,但在尺度感上卻更接近于真實的家庭空間。謝柯用長短不一的墻體在原本大平層的空間內落筆勾勒,劃分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場景區域。
它們沒有被封閉起來,而是盡可能地保有自由穿梭的貫通性,以自在流動的路線模糊了展品與生活的界限。來訪者可站在其任一場域向四周張望,都能輕松瞥見風格各異且充滿靈光的“家中角落”。
幾面覆有琥珀銹跡的鏡子靜默地懸掛在交通交匯處,
有時在空間內不經意的一瞥,
可以看到不同風格的場景重疊在同個畫面之中。
“我們設置了一些客廳、餐廳的場景,希望能讓客人和平時生活的空間聯系起來,但又不想讓它非常還原生活,就像繪畫一樣,如果描繪的東西特別真實,反倒無趣了。”支鴻鑫談及常有客人會把展廳的餐桌拿回辦公室,相比冰冷硬朗的傳統辦公家具,質地溫潤的柚木餐桌總會讓人更愿意多待上一會兒。
幾乎在四層每個家具場景之中,
美陳團隊都會為其挑選一張氣質合宜的畫作。
在四層空間中,一些不符合常規的陳列組合隨處可見,譬如白色皮質的中古沙發旁躺著一張東南亞老木長凳,或是流光溢彩的玻璃燈組下是一張略微笨重的石桌......都有悖于過往大眾對于壹集風格深沉的既定印象。這些看似反常的設計背后,其實是設計師對“家”概念的重新解構——拋開任何風格與材質的碰撞限制,每件家具都成為著獨立的敘事者。
圖中地毯來自Cotepierre mathilde labrouche,
畫作來自尹昌志。
為了進一步打破家具使用的桎梏,美陳團隊用稍顯任性的方式展現著家的無盡可能。不論是專門在個別小空間擺上大家具,或是在細長走廊里扔上一把大體塊的包漿木椅,還是在整層最暗的空間里用全灰色調的單品組合。這些意料之外的驚喜總是引人入勝,牽引著來訪者不斷地在空間里穿行探索。
墻上藝術裝置出自Christiane Grimm。
暫別了樓下展廳的琳瑯滿目,五樓才是謝柯內心對家的終極想象。只要一踏進這片屋頂,就叫人想長長地松一口氣——最好的采光位當然是留給心愛的廚房,后退的陽臺種滿了應季盛放的花,在這里既可以窩在任意角落發呆,又能隨時滿足和朋友舉杯小聚。
廚房對謝柯來說一直是家的核心,
也是家人朋友交流互動的中心。
在五樓的設計中,
最初也是首先確定了島臺和長桌的位置。
但同時,作為一個“家”,它又不完全寫實,家具的組合方式甚至近乎抽象。超尺寸的墨西哥餐桌與擺滿碗碟的島臺橫跨了空間進尺的三分之二,幾張沙發和單椅散點式地各自圍合成幾個圈,有時扯來一根不規則的長條凳子,也便當成了茶幾。
五層空間墻上的畫作大多都是謝柯的收藏,
圖中家具來自MVN sofas & vintage collection。
“我們有時候也覺得很奇妙,這些東西單看是組合不到一起的,突然到了我們店之后,隨便一擺都變得很協調的感覺。”支鴻鑫笑道。于是必然的巧合在展廳里發生了,無論是敘利亞的口吹彩色玻璃,還是印度的龍皮黑陶,這些質樸的手工制品背后,其實都是一群有著設計背景的年輕人。
他們投身于恢復古老工藝,又在其中恰當地融入了自己對當代美學的理解與堅持,期許用親密的物件建立起與人們日常生活的聯系。也許它們各自呈現的形態有所變化,但其最本質的自然理念與對人的關照是永恒的,都是一種對于時間流逝的溫暖回應。
壹集的采購團隊與敘利亞的彩色玻璃品牌
前后溝通了兩三年。
他們的工廠曾在戰爭中被炸毀,
在其恢復生產線后,
壹集第一時間便訂購了一批。
而在謝柯與支鴻鑫眼中,除了歷久彌新的經典單品與中古家具算是扛得住時間以外,民間流傳下來的“怪東西”也格外吸引他們,像是一只在別人家后院蹉跎多年的小凳,或是用纖細的竹條捆扎在一起的“危險座椅”。即使沒有很明確的功能性,但只是把它們放在一旁,暗暗琢磨以前的主人會如何使用,就足以讓他們自覺會心一笑。
陳列織物的空間中有一張陳舊的木桌,
表面用透明磚壓著一張與架上掛毯圖案對應的畫紙。
原來是謝柯與支鴻鑫在拜訪該織物品牌時,
看上了對方工作室的長桌,
將其買下,一起扛了回來。
這種不安分的貪玩個性同樣被謝柯藏匿在了空間的一些邊角地帶,他帶著團隊在空間內幾處隱秘的地方偷偷進行了許多關于材質肌理的研究。譬如,他們找到國內做手錘鐵的傳統作坊,跟不理解的工人師傅百般溝通,反復打磨如何做舊處理,只是為了做幾只放在角落的洗手臺面。
這些關于石材、涂料、金屬的實驗,都是此前團隊從未嘗試過的,結果可能是不成熟的,或者是有缺陷的,但他們容忍接受一切不完美的痕跡,只要足夠有趣就行。
這些關于材料的嘗試并未大面積鋪開,
都被放置在空間較為隱秘的地方,需要細細尋找。
壹集的誕生源自于謝柯和支鴻鑫在常年旅行中與美好之物的相遇經歷,這些年他們從巴厘島的椰林深處、清邁的百年村落,踏足至法國的鄉間工坊、墨西哥的狂歡街頭。那些被歲月反復沖刷、打磨的物件們,最終被他們珍視地帶回到了這棟“時間博物館”。
空間內的展品與家具沒有分明的界限,反而相互作陪,
和諧地配搭在一起,成為彼此的飾物。
“每次淘回來的東西都代表著我們當時一些模糊不清的想法,我們自己也不知道帶回來會怎樣,但就是覺得它是好的,是喜歡的東西。” 通過不斷向外行走、把自己放入更具體的世界中,謝柯與支鴻鑫逐漸從一片混沌中找到了自我審美的內核,這些也凝結成了壹集質樸卻深刻的選品哲學:自然材質的生命力與漫長時間的饋贈。
監制 | Tango
文 | 奶油
攝影|偏方攝影
編輯 | fun
設計|Darki
助理丨可兒、鈞達
看完壹集的新展廳,你最喜歡空間中的哪個角落?哪個設計元素?歡迎下方留言和我們分享你的想法,DECO將選出一位精彩留言送出一本新刊。
謝柯的“家外之家”,
待了15年,要用一輩子
在蘇州“實驗性”重塑,
厐喜建了一座博物般的工作室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