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13日,在志愿軍總部----大榆洞里正進行著一場重要的戰后會議。時任總司令員的彭德懷正在就第一次戰役做總結工作。在會議上,首先表揚了39軍和40 軍的優異戰果,贏得一片叫好聲。
可隨后他的語氣就沉了下來,話鋒一轉他說道:“……但是有些同志就不懂如何戰略性進攻,從側方包圍敵人,不僅如此還延誤了戰機,讓敵人白白跑掉了!”說到這兒他氣壞了,彭德懷問底下坐著的人:“38軍軍長來了沒有?”這時左旁有個高高瘦瘦的人站起來應了一聲。彭德懷更惱火了他張口便呵斥道:“人人都傳你是個‘虎將’,可我看著你就是個‘鼠將’罷了,我讓38軍從側面穿插進熙川,你為什么沒按時到位?不敢打?怕了?就這樣你還帶什么兵,打什么仗!”
站在一旁的鄧華此時連忙勸阻,奈何彭德懷余怒尚且未消,對著38軍軍長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罵。可這位軍長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主兒,他忍不住說:“不要罵人呀!”這句話更是火上澆油,使得彭德懷怒氣更勝,他右手往旁邊的桌子上猛地一拍,說到:“老子罵的就是你,就因為你的延誤,失去了戰機,那些個戰士都白白犧牲了!罵你都是輕的,依律你都該斬!”話音一落,四周寂靜無聲。就連那位軍長也低下了頭不再吭聲。
這位被人們稱為“虎將”的38軍軍長究竟是誰?又為何引得彭德懷如此大怒?
這個在會上當眾被罵的人就是——“梁大牙”,本名叫梁興初,抗美援朝時期擔任中國人民志愿軍38軍軍長一職,這位堂堂的軍長被彭德懷破口大罵,不為別的,是因為有一仗沒打好。關于這“沒打好”的一仗得從10月29日的熙川一戰說起。
1950年6月25號朝鮮戰爭正式打響,毛主席深知唇亡齒寒的道理,于是他做出重要決定要“抗美援朝”。不久后,1950年10月25日,中國人民志愿軍開始出國,浩浩蕩蕩地向鴨綠江進發,此時他們還不明白,前方是什么樣的豺狼虎豹在等著他們。
當他們跨過鴨綠江時,敵人的飛機在頭頂上空不停地盤旋著,可戰士們無所畏懼,依舊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了鴨綠江。到達朝鮮稍作休息后,志愿軍便在總司令部的部署下開始了入朝第一仗,也就是熙川戰役。
熙川位于朝鮮北部地區,它是貫通東西南北的一大交通要塞,也是兵家必爭之地。此時的朝鮮戰場上聯合軍總司令麥克阿瑟分兵冒進,敵軍的右翼軍隊已經被志愿軍阻擊在了汶川云山一線動彈不得。眼看著右翼軍隊被困住,于是左翼的美英聯合國軍便開始突潛,這位于東西兩路的美軍若是要想互相支援,則必須經過熙川一帶。
為了打破僵局,擊垮西線敵軍的右翼,指揮部決定要打開缺口插向敵軍左翼的背后,將西線敵軍包圍,直接消滅在青川江以北,也就是要“包敵人的餃子”。
于是1950年10月28日,正率領38軍急速前進的梁興初接到了志愿軍司令部發來的命令,他將印在電報上的指令拿了起來,意思是總司令要求他帶領三十八軍奔襲熙川,他們要快速殲滅偽第八師。梁興初一番思索,在腦子中演練過后決定部署:由113師擔任這次戰役的主攻,112師迂回至熙川以東,前去包圍敵人,并由114師作為預備隊。一番部署后,梁興初信心滿滿,畢竟他的38軍在整個志愿軍里面可是排得上名號的。
正當他如此想的時候,一名通訊員急急忙忙地推門而入,他手里拿著一張電報。這是已經到達熙川以東的112師忽然發來急電,電報上說疑有“黑人團”在熙川陣地。梁興初看到這個消息后,大吃了一驚,這美國黑人團無論是裝備上還是戰術上總是令對手聞風喪膽,他不免有些擔心。
原來112師在前往熙川東側的路上偶遇了正撤下戰場的朝鮮人民軍,經過一番打聽后,聽說熙川陣地上其實有一支美國人的“黑人團”,于是急忙發電給軍長梁興初說明情況。
做了一番思量后。他決定不讓113師率先攻打,避免以卵擊石。等到后續隊伍匯合后再進行攻打,也能多一層勝算。可沒想到的是,當他們29日下午向熙川發起進攻之時,除了外圍一百多名傷兵殘將,主陣地上空無一人,這偽第八軍早就獲得消息撤走了,就給他們留了一個“空城”。
知道消息的彭德懷氣得立馬致電梁興初,他電話中大聲吼道:“梁興初,你延誤了戰機,我饒不了你!”于是這才有了文章開頭彭德懷在大會上大罵梁興初的那一幕。
挨了批評的梁興初著實是有些憋屈,想他當年從入伍到后來的歷次參戰,哪回不是贏得風風光光?如今這副模樣倒是讓他灰頭土臉了起來。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入伍時的情形——他出生在一個手工業者家庭,在父親的影響下,他學會了打鐵,自幼便為雇主打鐵賺些錢幫家里分擔生計。在地主家里,打鐵打得沒日沒夜,幾乎是片刻都不得閑,一錘一錘地往下輪,燒鐵、打鐵、去雜質、再打鐵。每每做完一天的活兒,閑下來時天早已黑的沒邊兒了,他的手上是日日夜夜錘鐵磨下的繭子。可那不知足的地主卻總嫌他做得少,沒少壓迫他,總是因為一些沒理的事兒找他的茬。
圖│地主形象
自幼經歷使他十分痛恨地主階級,當他得知共產黨要征兵入伍時,他毫不猶豫地就加入了。他相信在共產黨的領導下農奴也能翻身把主做!于是這一天,梁興初又在打鐵,這是地主走了過來,頤氣指使地教訓了他一通,說是因為梁興初昨天打鐵太遲耽誤了時候,今天得再多打幾塊,其實就是為了這些個沒影兒的事兒,想要使喚梁興初再給他打鐵賺錢。
因為地主的剝削他忍無可忍,梁興初冷哼了一聲,然后一把扔掉了小鐵鉗,他說:“我不干了,您那再自個兒找人吧。”隨后大搖大擺的從地主家里走了出來,只剩那地主在門里吹鼻子瞪眼。一回去梁興初就報名入伍了,打那以后,他便跟著共產黨一路走南闖北。
圖│紅軍
1935年9月16日,紅一軍團四團剛剛拿下了臘子口這塊兒陣地,并且還追擊了敵寇九十里。但此時在指揮部里,首長們正在為部隊接下來開往何處而猶豫不決。
這一頭,梁興初帶領偵察連剛到岷縣一個村莊準備宿營。剛坐下沒多久,通信員就通知他去軍團部接受任務。當他來到軍團部時,以毛主席為首的一眾首長都在那里。向梁興初下達了立即出發去哈達鋪偵察敵情、籌集糧食和物資的任務。“就只有這些嗎?”梁興初對這項“緊急通知”有些疑惑。“倒也不止這些,主席一會兒還要給你們布置一個任務。”
圖│毛主席
這時剛剛立在桌邊看報紙的毛主席向他們走了過來,說:“我還想補充一點,我希望你們能想些辦法給我搞點‘精神食糧’來,比如一些國民黨的報紙或者雜志,各種都想法子給我搞幾份回來。這可是個非比尋常的任務!”
接受任務后,梁興初立即和下屬進行了一番討論,最后決定由偵察連偽裝成國民黨中央軍前往鎮上執行任務。他還囑咐道:切記勿打草驚蛇,還著重強調了主席要的“精神食糧”。
圖│毛主席
哈達鋪是個小鎮,鎮內能通行的只有一里多長的街道,而且駐兵不多。偵察連的同志們換上了國民黨軍隊的衣服,在梁興初的帶領下前去。他們從下午出發,差不多天黑時分到達。在鎮子口值勤的人看到他們的打扮——身著國民黨軍軍服,戴著有徽章的帽子,而且開口說話時聽著是南方口音,便不疑有他,立刻將他們放進鎮里面去。
偵察連進鎮后,先由一部分人包圍了鎮公所,保證一些鎮中重要人物無法逃脫。而一部分人則悄然無聲地控制了當地駐軍。還有一部分人去郵局查找報紙,完成主席交代的重要任務——尋找精神食糧。
圖│毛主席
在鎮里,聽說國民黨軍隊來了,許多鄉紳和鎮上的有威望的人都前來觀望。梁興初坐在最上首的椅子上,看著底下的人,他裝模作樣的一一詢問著鎮里的事,鎮上人不敢馬虎,梁興初幾句話便套出了這個鎮上目前的情況,邊聽邊想著:到時候攻戰這個鎮子哪里兵力最薄弱。
又過了一會兒,梁興初基本上摸清了陣子的情況。這才對鎮上的人說:“其實我們是共產黨,識相的都自己看清楚形式,不要反抗不要掙扎,否則子彈可是沒長眼睛的。”
圖│國民黨軍隊
之后在搜查的時候,梁興初從一個副官的行李里翻出了一批嶄新的報紙。其中有一張《山西日報》刊登了如下一些消息:徐海東率領紅軍連克兩當、秦安、德隆等地,7月下旬打破國民黨軍的第二次“圍剿”,殲滅了國民黨四個營的人,并且解放許多縣鎮,使陜甘根據地成為一處。這個消息讓梁興初覺得這趟著實沒有白來,他連夜將消息傳回軍團部,盡早讓首長們得知這一情報,早做部署。
就這樣,梁興初不費一槍一彈,便圓滿完成了籌集糧食物資的任務,還拿回了毛主席要的精神食糧。回去后,主席一見到報紙,高興地對梁興初說:“這么多的‘精神食糧’,梁興初同志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我們的偵察兵出去收獲很大呀!從現在起,以梁興初為首的偵察連作為先頭部隊負責前線偵察,每到一地,你們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我想辦法找這些‘精神食糧’。”這個任務讓梁興初極為振奮,這個任務對于他和他的偵察連來說也無疑是光榮的。
圖│毛主席
揚軍魂:“第38軍萬歲”
一路走來,梁興初從最開始的做偵察兵,到后來成為團長、旅長、師長,再到如今的第38軍軍長。他被稱之為“虎將”,不單單是指他的作戰能力,還有他為人不服輸,敢打敢拼的性格。這一次熙川的挫敗確實是他意想不到的,這次的挫敗造成很大的損失,彭德懷更是氣急揚言要撤了他的番號。聽到這番話的梁興初惱了,他拍案而起說到:“你拿槍崩了我都成,但撤番號這件事兒我不同意!”此時,他的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下一仗一定要打出三十八軍的威風來!
第二次戰役的部署很快下達了,司令部準備采取誘敵深入,分散敵人兵力的策略,最后再逐個將敵人殲滅。這次司令部依舊將重要的任務交托在了第38軍身上,彭德懷打電話過來詢問部隊情況,梁興初表達了自己能完成任務的決心。彭德懷聽到后說:“口氣倒是不小嘛,可不能輕敵,若是這點兒事兒也做不好,我看你也別當什么虎將了!”梁興初聽到后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軍中無戲言!保證完成任務,我定會不負重托。”
圖│彭德懷在前線
在即將發動進攻的前一天晚上,梁興初讓人去把偵察科長找來,他詢問偵察科長:“你敢不敢帶領這一小部分人到敵后去?”偵察科長想了想,點了點頭表示可以。梁興初便指著軍用地圖對他說:“你帶人從德川和寧遠之間穿過。記得要攜帶電臺,隨時報告敵情。到達目的地以后炸毀大同江上的武陵公路大橋!記住一定不要遲了,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當天晚上,偵察科長就挑了幾個機靈靠譜地跟著他一起出發。他們一路上沒敢停歇,終于在26日早晨到達了敵后,他按照梁興初的指示將大橋炸成兩段,成功堵住了敵人的退路,圓滿完成了這次任務。次日,梁興初下達命令兵分三路出擊。
圖│志愿軍急行軍
上午9時便已經成功占領了德川城北、城東這兩個陣地。把里面剩余的將近5000多個敵人包圍在德川河谷地帶。梁興初見形勢可觀,便一鼓作氣讓各個地方的小分隊一齊向敵人開火。機槍的聲音不停在陣地上響著,經過七個小時的奮戰,敵人越來越少,只剩下的一小部分,戰士們斗志昂揚,一舉攻下,全殲了偽7師和其他一些附屬部隊,贏得了勝利。看著黨旗在陣地上飄揚,梁興初心里松了一口氣,這一仗總算是贏回了38軍的榮譽。
1950年11月,第38軍因戰術需要迂回到三所里地帶,在那里,他們炸橋回毀路,堵住了一支美軍部隊的后路,聯合國軍總司惱羞成怒,令大量美軍不惜一切無力去消滅那一帶的志愿軍。
圖│激烈的戰斗場景
面對敵人的南北夾擊和來勢洶洶,梁興初始終沉著鎮定,排兵布陣,絕不給美國人逃跑的機會。敵人大部隊總攻,他便指揮士兵分開,左右包圍;敵人欲以偷襲,他便叫炮兵連早早地在陣地前埋下地雷“等君入甕”。
在龍源里陣地上,炮火連天,飛機坦克輪番轟炸,炸得煙灰四散。戰士們能躲開飛機的汽油彈,但美軍的坦克威力十足,那個“鐵桶子”偏偏又捂得嚴嚴實實的。梁興初看著坦克在陣地上肆意妄為,看著士兵們倒在坦克下頃刻間粉身碎骨,他簡直咬牙切齒。
圖│激烈的戰斗場景
后來在一次戰斗中,一輛坦克壓過碎石的時候,有幾顆碎石卡進了履帶里,它便停下不能動了,梁興初便開始想法子。戰斗結束后他與幾個同志商量這事兒,有人說不如就利用它履帶的弱點,直接把坦克打成廢鐵。
第二天再戰斗時,等敵人坦克一接近,戰士們便將捆綁在著的手榴彈塞進坦克履帶里,只聽“轟”的一聲巨大聲響,在坦克底炸開,它向前卡動兩下便停了下來,戰士們見此情形更是信心高漲,梁興初更是大呼“痛快!”。
前面被炸毀的坦克堵住了后面的卡車,不遠處的公路上,早已亂成一團。見此情形梁興初決定繼續向前追擊,可一位排長提到,雖然這樣反擊的機會難得,但美軍許多兵力在前,我們人少怕是寡不敵眾啊。梁興初想了想,他說:“怕什么,38軍的戰士們可不能慫,怕什么?他們那么多人不見得能贏我們,這次就打他們個痛快!”隨后他一聲令下,戰士們前進追擊,士氣高漲,愣是將堵在山間的敵人打的四處亂竄。
圖│美軍逃跑中擁堵的公路
這次戰役,第38軍立了大功。他們既圓滿完成了志愿軍司令部交給他們的任務,又趁勢堵住敵人的退路,保證了整個西線作戰的勝利。當戰報傳到志愿軍司令部時,彭德懷激動不已,大喊“一定要通令嘉獎他們!”,然后他立即坐在桌邊拿出紙張和筆,他要親筆寫嘉獎令。
圖│彭德懷嘉獎令
彭德懷興奮地說著、寫著,洋洋灑灑便出爐了一篇嘉獎令,正當他停筆再看時,他想到了松骨峰一役的慘烈和38軍戰士們的英勇,他又揮筆在最后寫了一段話:“中國人民志愿軍萬歲!第38軍萬歲!”后來當嘉獎令發出后,梁興初看見嘉獎令上面的那一句“第38軍萬歲”時,這位“虎將”激動得流下了熱淚,是啊,第38軍萬歲,第38軍的戰士們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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