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半急診?
1995年7月12日凌晨2點17分,成都第七人民醫院急診科的燈光在雨夜中顯得格外慘白。
沈默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把第三杯濃咖啡灌進喉嚨。連續36小時的值班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白大褂上沾著不知是血跡還是碘伏的褐色污漬。窗外雷聲轟鳴,夏季的暴雨把玻璃窗拍打得啪啪作響。
"沈醫生!"護士小王慌慌張張沖進值班室,"有個特殊病人,您得趕緊看看!"
沈默嘆了口氣,抓起聽診器跟著她穿過走廊。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雨天的潮濕,讓整個急診科彌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霉味。
三號診室里,一個穿著藍色工裝的中年男人被束縛帶綁在病床上。他的瞳孔擴張到極限,眼白布滿血絲,喉嚨里不斷發出"咯咯"的怪聲。最駭人的是他右頸處血肉模糊的傷口——那絕不是普通咬痕,而是像被某種野獸撕扯過的鋸齒狀裂口。
"半小時前被110送來的,"小王聲音發顫,"說是在府南河邊發現的,當時他正抱著路燈桿啃咬..."
沈默戴上手套,剛碰到患者手腕就猛地縮回手指。皮膚溫度低得不正常,但脈搏卻快得驚人,每分鐘至少140次。當他翻開患者眼皮檢查時,一股腐臭氣息撲面而來——就像盛夏時節忘記放進冰柜的豬肉。
"準備鎮靜劑和破傷風疫苗,另外..."沈默的話戛然而止。病床上的男人突然停止掙扎,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嘴角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微笑。
"七月半...鬼門開..."患者用不屬于他自己的沙啞聲音呢喃著,"它們餓了..."
下一秒,男人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硬生生掙斷了束縛帶。沈默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股蠻力撞到墻上。患者張大的嘴里,他驚悚地發現牙齒變得異常尖銳,涎水混著血絲滴在他白大褂前襟。
"按住他!"三個男護工沖進來,合力才將發狂的患者制服。在混亂中沈默注意到,從患者傷口流出的不是鮮紅血液,而是一種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暗紅液體。
注射鎮靜劑后,患者終于癱軟下來。沈默寫醫囑時發現自己的鋼筆在紙上劃出幾道顫抖的痕跡。作為從華西醫學院畢業的優等生,他從未在任何醫學文獻上見過這種癥狀。
"聯系檢驗科急查血常規和生化全套,"沈默摘下沾血的手套,"另外...通知太平間準備一個特殊冷藏柜。"
護士疑惑地看著他。
"他的器官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竭,"沈默壓低聲音,"活不過天亮了。"
凌晨4點,沈默站在太平間門口抽煙。雨水順著他的劉海滴進衣領,他卻感覺不到涼意。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女友林玥發來的短信——作為市局法醫,她總是這個點才下班。
"今天遇到個怪案子,死者血液樣本居然在試管里自己動起來了。明早給你看視頻,保證讓你做噩夢。——玥"
沈默盯著屏幕,突然聽到太平間里傳來金屬碰撞聲。他推開門,冷氣撲面而來。三十多具蓋著白布的尸體整齊排列在推車上,安靜得令人窒息。
聲音來自最里面的冷藏柜。沈默一步步走近,看到本應鎖著的3號柜門微微晃動,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在里面掙扎。他伸手握住柜門把手,金屬的冰涼觸感讓掌心的傷口隱隱作痛——是剛才被患者抓破的。
"有人嗎?"沈默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在空蕩的太平間回蕩。
回答他的是一聲悶響,整個柜門突然凸出一塊,仿佛被重擊了一拳。沈默倒退兩步,眼睜睜看著不銹鋼柜門在連續撞擊下變形、開裂。
當第一根青灰色的手指從裂縫中伸出來時,沈默終于意識到——三小時前那個已經宣告臨床死亡的患者,此刻正在柜子里試圖爬出來。
第二章·活著的死人
太平間的燈光忽明忽暗,沈默盯著那根從冷藏柜縫隙中伸出的手指,胃部一陣痙攣。那根手指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灰色,指甲縫里嵌著黑色的污垢,指節以一種人類無法做到的角度扭曲著。
"砰!"
又是一聲巨響,整個柜門被撞開。那個本該死亡的工裝男人滾落在地,四肢像提線木偶般抽搐著。他的皮膚上已經浮現出大片紫黑色尸斑,但身體卻在詭異地蠕動著。
沈默的醫學常識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他后退時撞翻了器械推車,手術鉗和剪刀散落一地,在寂靜的太平間里發出刺耳的金屬碰撞聲。
尸體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球轉動著,最終鎖定了沈默。它的嘴巴張開到超出人類極限的程度,露出變得尖銳的牙齒,喉嚨深處發出"嗬嗬"的聲響。
沈默抓起一把手術刀,刀刃在冷光下泛著寒芒。但當他看到尸體脖子上那個熟悉的咬痕時,手臂僵在了半空——傷口周圍的組織正在蠕動,像是有無數細小的黑色絲線在皮膚下游走。
尸體突然暴起,速度快得不像人類。沈默只來得及側身避開,卻被撞得摔在一排停尸柜上。他的后腦勺重重磕在金屬柜門上,眼前一陣發黑。
在意識模糊的邊緣,他聽到太平間的門被猛地推開。
"趴下!"
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沈默本能地伏低身體,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尸體的左肩爆開一團黑紅色的漿液,但它只是踉蹌了一下,又繼續向前撲來。
"心臟沒用!打頭!"沈默嘶吼著。
第二槍精準命中尸體的眉心。那具行尸走肉終于轟然倒地,但四肢仍在神經質地抽動。沈默抬頭,看見林玥舉著警用手槍的雙手微微顫抖,槍口還冒著青煙。
"你怎么..."
"值班室打電話說太平間有異常。"林玥的聲音比平時低沉,"我正好在局里加班。"她走近那具尸體,用鞋尖輕輕撥開死者的嘴唇,"牙齒變異,牙齦組織壞死...和昨天那個跳河自殺的死者特征一模一樣。"
沈默撐著墻壁站起來,太陽穴突突直跳:"這不是自然現象...某種病原體?"
林玥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密封袋,里面裝著幾根試管:"看看這個。"
即使在微弱的燈光下,沈默也能看到試管中的血液樣本在緩慢蠕動,就像有無數微型生物在里面游動。更可怕的是,這些血液似乎對光源有反應,當林玥用手電照射時,它們立刻聚集到光線最強的一側。
"這不可能..."沈默的聲音干澀,"血液離開人體后..."
"應該立刻凝固,我知道。"林玥的眉頭緊鎖,"但昨晚那個跳河死者的血液在解剖臺上就開始這樣活動。我偷偷留了樣本,結果今早發現..."她頓了頓,"試管里的血液量比昨晚多了一倍。"
沈默感到一陣惡寒:"它在繁殖?"
兩人沉默地對視,太平間里的冷氣發出嗡嗡的聲響。沈默突然注意到自己的掌心傳來刺痛,那道被抓破的傷口邊緣,隱約可見一絲不正常的青灰色。
第三章·消失的檔案
成都市檔案館的閱覽室里,老舊的電扇吱呀作響,卻驅散不了七月的悶熱。沈默用沾濕的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繼續翻閱面前發黃的檔案冊。
"1985年...1986年...找到了!"他的手指停在一則剪報上:《城北制藥廠突發火災 疑似化學品泄漏》。
模糊的黑白照片上,一棟蘇式建筑冒著滾滾濃煙。報道內容語焉不詳,只說事故造成三人死亡,廠區隨即被封閉。但沈默注意到一個細節——火災發生的日期是農歷七月十五,中元節。
"查到了什么?"林玥端著兩杯冰豆漿推門而入,警服襯衫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沈默把剪報推給她看:"過去一周所有被咬傷的患者,在發病前都去過城北那片區域。而這個制藥廠..."他壓低聲音,"六十年代是軍方下屬的生物研究所。"
林玥的瞳孔微微收縮:"你怎么知道?"
"醫學院的老教授提起過。"沈默從包里掏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李教授退休前是研究所的顧問,這是他當年的研究筆記。最后一頁寫著..."
林玥湊過來,看到泛黃的紙頁上寫著幾行潦草的字跡:
「7月15日實驗體突破收容母體活性超預期建議立即焚毀所有樣本上帝原諒我們的罪孽」
字跡最后被一道長長的墨水痕跡劃破,像是書寫者突然被中斷。
"李教授三天前腦溢血去世了。"沈默的聲音有些發抖,"我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的。"
林玥突然抓住沈默的手腕:"你的傷口..."
沈默這才發現,掌心那道抓痕周圍的青灰色已經擴散到了整個手掌,皮膚下隱約可見黑色的細線在蠕動。奇怪的是,他沒有任何疼痛或不適感,反而覺得異常清醒,感官變得格外敏銳。
"我們必須去制藥廠看看。"沈默縮回手,強作鎮定,"今晚就去。"
林玥猶豫了一下,從腰間取下一把備用配槍塞給沈默:"我查了局里的記錄,過去一個月城北派出所接到過七起'瘋子咬人'的報案,但所有案件都被市局緊急叫停,檔案全部加密。"
"有人在掩蓋這件事。"沈默握緊手槍,金屬的冰涼觸感讓他稍微安心,"你父親...他當年是不是也在那個研究所工作?"
林玥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李教授的筆記里提到一個'林主任',說他是真菌項目的負責人。"沈默直視著林玥的眼睛,"你父親失蹤那年,正好是制藥廠火災之后..."
林玥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我們今晚八點在城北加油站碰頭。"她轉身走向門口,又停下腳步,"沈默,無論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四章·地下實驗室
夜色如墨,廢棄的城北制藥廠在月光下像一頭蟄伏的巨獸。沈默和林玥翻過銹跡斑斑的鐵柵欄,落腳處揚起一片灰塵。
"有人來過。"林玥指著地上新鮮的輪胎痕跡,"而且不止一輛車。"
沈默打開強光手電,光束照亮了主樓墻上斑駁的標語:"備戰備荒為人民"。大門被厚重的鐵鏈鎖住,但側面的窗戶早已破碎,兩人輕易地鉆了進去。
內部比想象中保存得完好,走廊兩側是一間間實驗室,燒杯和試管整齊地排列在實驗臺上,仿佛研究人員只是暫時離開。沈默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所有儀器上都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黑色物質,像是霉菌,但在手電光下會微微反光。
"這不是普通的霉。"林玥用鑷子挑起一些放在密封袋里,"它們在動..."
一陣冷風突然從走廊盡頭吹來,帶著某種腐敗的甜味。沈默的手電光束照到了一扇標有"絕密"字樣的鐵門,門鎖已經被暴力破壞。
門后是一段向下的樓梯,深不見底。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掏出了武器。樓梯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中央擺放著數十個圓柱形培養艙,大部分已經破碎,玻璃碎片和干涸的培養基散落一地。
"天啊..."林玥的手電照向一個完好的培養艙,里面的液體中懸浮著一個人形生物。它的皮膚近乎透明,可以看見皮下的黑色脈絡,手指間連著蹼狀的膜。
沈默的胃部一陣翻騰,他認出了培養艙上的標簽:「7號實驗體 真菌共生階段」。
角落里的一張實驗臺上散落著幾份檔案,沈默小心翼翼地翻開最上面的一份,標題是《永生計劃進度報告》。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錄著實驗數據,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張黑白照片——一個中年男子被真菌狀的黑色物質包裹著,卻面帶微笑地對著鏡頭豎起大拇指。
照片下方的備注寫著:「林主任成功完成第一階段共生,母體活性穩定」。
"這不可能..."林玥的聲音顫抖著,"這是我父親...但他說是去國外進修..."
沈默剛想回應,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汽車引擎聲。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和無線電的靜電噪音。
"軍方的人。"林玥臉色煞白,"他們每周都會來巡查。"
兩人迅速關掉手電,躲在一排倒塌的貨架后面。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一個粗獷的男聲:
"母體今天又蘇醒了三個培養艙,必須加快轉移速度。上頭命令,天亮前清理完所有痕跡。"
另一個聲音回應:"那些被感染的市民怎么辦?數量已經超過兩百了。"
"按預案處理。"第一個聲音冷酷地說,"記住,這不是人類,只是被真菌控制的軀殼。焚燒是最人道的解決方式。"
沈默感到林玥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就在這時,他的掌心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低頭一看,那些黑色細線已經蔓延到了手腕,在皮膚下瘋狂蠕動。更可怕的是,他竟能模糊感知到遠處某個存在——一個龐大、古老而饑餓的意識正在地下更深處緩緩蘇醒...
第五章·腐爛的清醒
沈默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掌心的疼痛像是有千萬根針順著血管游走,而那個在意識深處回響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那不是語言,而是一種原始的饑餓感,對溫暖血肉的渴望。
軍方人員的腳步聲在實驗室另一側徘徊,手電光束不時掃過他們藏身的貨架。林玥的呼吸噴在沈默頸間,急促而溫熱。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能通過氣味分辨出她血液中的腎上腺素水平在升高——這種感知能力絕不是人類應有的。
"那邊檢查完了嗎?"粗獷的男聲越來越近。
"再確認一下培養艙數量,上頭說少了三個。"另一個聲音回答。
貨架后的空間狹小得令人窒息。沈默感覺到林玥的手滑向他的手腕,她的指尖觸碰到那些黑色紋路的瞬間,竟然傳來一陣微弱的電流感。更詭異的是,皮膚下的黑色絲線像是受到吸引,向她的手指方向蠕動。
林玥瞪大眼睛,無聲地做了個口型:"它們在回應我?"
沈默還來不及思考這個現象的可怕含義,一陣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他的視野瞬間被血色充滿,視網膜上浮現出無數重疊的影像——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尖叫著被黑色浪潮吞沒;培養艙中的實驗體一個接一個睜開眼睛;地下更深處的黑暗中,某種巨大的、枝狀的東西在緩緩舒展...
"啊!"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
腳步聲立刻轉向他們所在的方向。"什么聲音?"
林玥的反應快得驚人。她抓起一個燒杯扔向實驗室另一頭,玻璃破碎的聲響成功引開了搜查者。趁著這個空檔,她拽著沈默沖向樓梯拐角處的一扇通風管道蓋板。
"進去!"她撬開松動的螺絲,推著沈默鉆入狹窄的管道。
管道內彌漫著陳年的鐵銹味和某種腐敗的甜膩氣息。沈默爬行時,手肘不時蹭到管壁上生長的黑色菌絲,它們立刻像活物般纏繞上來,又在他體內的黑色絲線發出某種信號后畏懼地退縮。
通風管道通向一間隱蔽的小型實驗室。與主實驗室不同,這里的設備明顯更新,像是近期才投入使用。林玥輕巧地落地,立刻被墻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張最新日期的實驗記錄表,上面赫然簽著她父親的名字:林國棟。
"這不可能..."她顫抖的手指撫過那個熟悉的簽名,"他已經失蹤十年了..."
沈默的注意力卻被房間中央的隔離艙吸引。艙內懸浮著一個赤裸的中年男性,無數黑色菌絲從他身體的每一個孔竅中延伸出來,與艙內的液體交融。當沈默靠近時,那人突然睜開眼睛——沒有瞳孔,整個眼球被黑色絲狀物填滿。
"玥...兒..."隔離艙里的生物發出濕漉漉的聲音,聲帶像是被重組過一般怪異。
林玥如遭雷擊,踉蹌著后退:"爸...爸爸?"
沈默一把拉住她:"那不是你父親!至少不完全是!"他指著隔離艙底部的標簽:「母體次級共生體 - 控制單元」。
艙內的生物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黑色菌絲瘋狂舞動。與此同時,整個地下實驗室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暗,遠處傳來軍方人員的驚呼和雜亂的槍聲。
"它們蘇醒了!所有培養艙!"對講機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喊叫。
沈默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那個在他意識深處的存在徹底蘇醒了。無數陌生記憶涌入腦海——1950年代在四川深山發現的遠古真菌;1963年首次人體實驗的慘劇;1985年中元節那場"火災"的真相...這些記憶不屬于他,而是來自那個被稱為"母體"的古老存在。
"我們必須離開..."沈默跪倒在地,感到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頸部,"它在通過我...感知一切..."
林玥強忍淚水,最后看了一眼隔離艙中那個曾經是她父親的存在,然后架起沈默沖向緊急出口。就在他們推開鐵門的瞬間,整個地下實驗室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沖擊波將兩人掀翻在地。
沈默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無數黑影從爆炸的煙塵中涌出,像一場死亡的洪流...
第六章·血樣異變
成都市第七人民醫院的隔離病房里,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沈默睜開眼睛,刺目的白光讓他立即閉上了眼。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般疼痛,全身肌肉酸軟無力。
"謝天謝地,你終于醒了。"林玥的聲音從右側傳來,沙啞而疲憊。
沈默艱難地轉頭,看到女友坐在病床邊,身上的警服皺皺巴巴,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窗外是漆黑的夜色,偶爾有閃電劃過——暴雨又要來了。
"我昏迷了...多久?"他的聲音聽起來陌生而遙遠。
"三天。"林玥按下床頭的呼叫按鈕,"軍方把整個制藥廠都炸塌了,我們算是撿回一條命。"
沈默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手臂。那些黑色紋路依然存在,但顏色變淺了,像是暫時進入了休眠狀態。更奇怪的是,他能感覺到它們與自己和平共處,甚至帶來某種奇特的...力量。
"我的血檢結果?"
林玥的表情變得復雜:"你的白細胞數量是正常人的五倍,紅細胞卻少得可憐。但最奇怪的是..."她拿出一個試管,里面裝著沈默的血液,"看。"
在試管中,暗紅色的血液緩慢流動著,形成一種詭異的圖案,時而像蛛網,時而像樹枝。當沈默凝視它時,那些血絲竟然組成了一個模糊的人臉輪廓——赫然是他在隔離艙里看到的林國棟。
"它們在模仿..."沈默感到一陣惡寒,"你父親的樣子。"
林玥的手微微發抖:"醫院里已經有七個類似的病例了,都是被咬傷的患者。上面下令將所有異常病例轉移到特殊隔離區。"她頓了頓,"但你的情況不同...你沒有被隔離。"
沈默突然明白了什么:"因為我的感染方式...是直接接觸母體?"
病房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沈默認出了他——市疾控中心的張主任,但此刻他的眼神冷漠得不似人類。
"沈醫生恢復得不錯。"張主任的聲音帶著奇怪的共鳴,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考慮到你的特殊狀況,上級決定給你安排一個特殊任務。"
林玥警惕地站起來:"什么任務?"
張主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檔案。照片上是一個偏僻的山村,標注著"四川黑水縣青龍溝,1952年真菌樣本發現地"。
"母體的起源地。"沈默本能地說,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認出來的。
"聰明。"張主任的嘴角扭曲成一個不自然的微笑,"我們需要你帶隊去那里,找到控制真菌的方法。畢竟..."他的眼睛突然閃過一道黑芒,"你現在是半個自己人了。"
林玥的手已經按在了配槍上:"你們對他做了什么?"
"恰恰相反,林法醫。"張主任轉向她,"是你父親選擇了他。通過那些共享的記憶,沈醫生現在比任何人都了解母體的運作方式。"他遞過一份文件,"飛機明早六點起飛,軍方會提供一切必要支持。"
等張主任離開后,沈默才注意到林玥的臉色慘白如紙。
"他們想利用你..."她咬著嘴唇,"就像利用我父親一樣。"
沈默試圖坐起來,卻發現身體比想象中虛弱:"我們必須趕在他們之前找到控制方法。我能在夢里...看到母體的記憶碎片。那個山村里有答案。"
林玥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我父親在老家的閣樓里留了個保險箱,或許..."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警報聲打斷。走廊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尖叫,某種東西正在醫院里肆虐。沈默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感知到了——至少二十個被感染者正在逼近,而引導它們的竟然是...
"張主任。"沈默掙扎著下床,"他是被控制的!"
病房門被猛地撞開,但沖進來的不是預料中的感染者,而是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士兵。他的左臂已經不見了,傷口處纏繞著止血帶。
"快走!"士兵喘息著說,"整個東區已經淪陷了!他們...他們在有組織地攻擊未感染者!"
林玥迅速架起沈默,跟著士兵沖向緊急通道。走廊上到處都是血跡和破碎的醫療設備,幾個護士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每具尸體的頸部都有那個熟悉的咬痕。
當他們轉過拐角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僵在了原地——張主任站在走廊盡頭,但現在的他已經面目全非。黑色菌絲從他的五官中噴涌而出,像活物般在空中舞動。在他身后,十幾個被感染的醫護人員以詭異的同步動作緩步前進。
"找到...核心樣本..."張主任的聲音已經變成了無數聲音的混合體。
士兵舉起突擊步槍掃射,但子彈只是暫時延緩了他們的步伐。林玥拉著沈默向反方向跑去,卻發現那邊的走廊也被感染者堵死了。
"通風管道!"沈默指向天花板。
就在他們撬開通風蓋板的瞬間,沈默感到一陣劇痛從胸口傳來。低頭一看,那些黑色紋路正瘋狂地向心臟位置聚集,形成一個漩渦狀的圖案。與此同時,所有感染者突然停止了動作,齊刷刷地"看"向他。
"它在召喚我..."沈默捂住胸口,"母體...需要我回去..."
林玥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不!你必須控制它!想想那些記憶!"
沈默閉上眼睛,強迫自己沉入那些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1952年的深山...真菌樣本...最初的感染者...突然,一個畫面清晰地浮現出來——一個穿著道袍的老者將某種草藥敷在被感染者的傷口上,黑色菌絲立刻退縮了。
"艾草...和硫磺的混合物..."沈默喘息著說,"能暫時抑制活性!"
士兵聞言,立刻從戰術背心上取下兩枚煙霧彈:"這是硫磺彈!夠用嗎?"
沈默點點頭,士兵毫不猶豫地拉開保險栓扔向感染者群。黃色煙霧瞬間充滿走廊,那些感染者發出刺耳的尖叫,像潮水般后退。
趁著這個空隙,三人鉆入通風管道。在黑暗狹窄的空間里爬行時,沈默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母體故意讓他看到那個草藥配方,因為那根本不是什么解藥,而是...
"催化劑。"他喃喃自語,"它在利用我擴散感染..."
第七章·老宅秘密
黎明前的暴雨洗刷著成都郊區的鄉間小路。林玥駕駛著借來的吉普車,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急促的弧線。后座上,那個名叫陳昊的年輕士兵正用繃帶重新包扎自己的斷臂傷口。
沈默坐在副駕駛,盯著自己手臂上已經變成深紫色的紋路。自從醫院逃出來后,那些黑色絲線就進入了某種亢奮狀態,不斷在皮下蠕動。更可怕的是,他發現自己開始能"聽"到遠處感染者的"聲音"——不是語言,而是一種原始的脈沖信號,像昆蟲的觸角在空氣中振動。
"還有多遠?"陳昊咬著繃帶一端打了個結。
"轉過前面那個山坳就是。"林玥的聲音緊繃,"我父親的老宅在村子最北邊,靠近竹林。"
沈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隨著距離縮短,他腦海中那些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碎片越來越清晰——穿著白大褂的林國棟在實驗室里記錄數據;深夜獨自對著某種黑色物質低聲交談;最后是那個決定性的夜晚,他自愿走進充滿菌絲的隔離艙...
"你父親不是被迫的。"沈默突然說,"他選擇成為共生體。"
林玥的指節在方向盤上發白:"什么意思?"
"他相信這種真菌是進化的下一個階段。"沈默努力拼湊著那些記憶碎片,"通過共生,人類可以獲得永生...和超越常人的能力。"
陳昊在后座冷笑一聲:"看看現在的成都,這就是永生的樣子?"
吉普車碾過一段泥濘的路面,濺起的泥漿拍打在車窗上。雨勢稍緩,東方泛起魚肚白。當林玥將車停在一座破舊的老宅前時,沈默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這座房子在母體的記憶中占據著特殊位置。
老宅的木門早已腐朽,輕輕一推就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屋內積滿灰塵,家具上覆蓋著發黃的防塵布。林玥輕車熟路地走向通往閣樓的樓梯,腳步在陳舊的木板上留下一串嘎吱聲。
閣樓比想象中寬敞,堆滿了書籍和實驗器材。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一個老式保險箱,上面的電子鎖看起來與這個環境格格不入。
"父親失蹤前一個月安裝的。"林玥輸入一組數字,保險箱發出"滴"的錯誤提示音,"該死,密碼不是我的生日。"
沈默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輸入"19850715"——中元節的日期。保險箱"咔噠"一聲打開了。
林玥倒吸一口冷氣:"你怎么知道..."
"母體記得這個日子。"沈默的聲音變得陌生,"那是第一批共生體誕生的時刻。"
保險箱里只有兩樣東西: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和一個小型冷藏盒。筆記本的扉頁上寫著「永生計劃最終階段:意識融合」,而冷藏盒里裝著三支裝有暗綠色液體的試管。
林玥剛拿起筆記本,閣樓的地板突然震動起來。陳昊沖到窗邊:"媽的!有人跟蹤我們!"
兩輛軍用越野車停在老宅前,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正在下車。但最令人不安的是,他們中間站著一個穿著防護服的高大人影——即使在百米外,沈默也能感知到那防護服下不是人類,而是某種被高度進化的菌絲控制的生物。
"是父親..."林玥的聲音顫抖著,"他們把他帶來了。"
沈默突然抓住林玥的手腕:"筆記本最后一頁!快看!"
林玥匆忙翻到最后,發現那里粘著一張老照片:年輕的林國棟站在一個山洞前,身邊是那個穿道袍的老者。照片背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青龍溝洞窟,母體本源。道長有克制之法,但需活體核心為引。」
"活體核心..."沈默感到自己體內的菌絲突然劇烈躁動起來,"指的是我。"
樓下傳來破門而入的聲音。林玥迅速將筆記本和一支試管塞進背包,把另外兩支遞給陳昊:"分開走!我們在青龍溝匯合!"
陳昊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試管:"你們保重。"說完就從閣樓窗戶翻了出去,消失在竹林中。
沈默和林玥則躲進了閣樓的一個隱蔽隔間——那是林玥小時候玩捉迷藏的地方。透過縫隙,他們看到士兵們沖進閣樓,那個穿防護服的"人"站在保險箱前,黑色的菌絲從防護服的縫隙中滲出,像觸手般探查著空氣。
"核心樣本...不在這里..."防護服下傳出扭曲的聲音,"但痕跡...很新鮮..."
一個軍官模樣的男子拿起對講機:"確認目標曾在此停留,建議向青龍溝方向追蹤。"
等士兵們離開后,林玥才長舒一口氣。沈默卻面色慘白——在與那個防護服下的存在共處一室時,他腦海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音",那是母體在通過所有共生體向他傳遞同一個信息:
「回家...回到本源...完成進化...」
第八章·倒計時
沈默跌跌撞撞地穿過菌絲密布的走廊,手中的氧氣瓶和試管仿佛有千斤重。林玥的呼救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某種黏膩的撕裂聲。
轉過最后一個拐角,眼前的景象讓沈默的血液幾乎凝固——林玥被數十條黑色菌絲纏住四肢,懸在半空中。她的警服已經被撕裂,露出肩膀上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而站在她面前的,是已經完全變異的"林父"——他的身體像蜘蛛般拉長,頭部幾乎貼到天花板,皮膚完全被脈動的黑色菌絲覆蓋,只有那張扭曲的人臉還能看出曾經是林玥的父親。
"沈默...快走!"林玥看到他,掙扎著喊道,"引爆炸藥!"
"林主任"緩緩轉過頭,那張臉上裂開一個夸張的微笑:"沈醫生...你帶來了禮物?"他的聲音變成了無數細碎聲響的混合體,"母體很期待...與你合為一體..."
沈默沒有回答,而是迅速評估著局勢。距離引爆還有不到三分鐘,他必須同時完成兩件事:把氧氣注入中央控制系統,以及救出林玥。
"你知道嗎?"沈默突然開口,聲音出奇地冷靜,"李教授告訴我一個有趣的事實——母體其實害怕我們。"
"林父"的動作微妙地停滯了一瞬。
"它需要人類宿主不是因為強大..."沈默慢慢向前移動,"而是因為脆弱。真菌無法獨立進化出高級意識,所以它偷取我們的...就像寄生蟲偷取宿主的營養。"
"愚蠢...""林父"的聲音出現了波動,幾條菌絲不安地扭動著,"我們...是進化..."
沈默抓住這瞬間的分心,猛地將一支氧氣瓶扔向控制室方向,同時用變異的手臂刺入自己的大腿——鮮血噴涌而出,立刻吸引了周圍所有菌絲的注意。它們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瘋狂涌向沈默。
"不!"林玥尖叫著,看到沈默瞬間被黑色浪潮吞沒。
但下一秒,一聲爆炸從控制室方向傳來——沈默扔出的氧氣瓶精準命中了主控臺。高溫觸發了氧氣與菌絲的劇烈反應,整個走廊的菌絲都痛苦地痙攣起來。
"林父"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束縛林玥的菌絲松動了。她掙脫出來,跌跌撞撞地跑向沈默——他正跪在地上,變異的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將剩余的氧氣瓶和試管護在胸前。
"還有兩分鐘..."沈默咳出一口黑血,"必須...把催化劑注入通風系統..."
林玥接過試管,發現里面的紅色液體竟然在微微發光:"這是什么?"
"李教授的...生命精華..."沈默艱難地站起來,"他的血液與真菌共存三十年...產生了抗體..."
又是一陣劇烈震動,天花板開始坍塌。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嘯聲——整個制藥廠的感染者都在向母體方向聚集。
"你去通風控制室!"沈默推了林玥一把,"我去中央系統..."
林玥剛要反對,卻看到沈默的眼神變得陌生——黑色紋路已經蔓延到了他的頸部,右眼完全變成了菌絲組成的復眼結構。
"相信我..."沈默的聲音開始雙重疊加,"我能...控制它..."
第九章·核心真相
通風控制室位于制藥廠最底層,距離母體洞穴只有一墻之隔。林玥端著槍,小心翼翼地穿過崩塌的走廊。手中的試管越來越燙,仿佛有生命般脈動著。
轉過一個拐角,她猛地停住腳步——前方走廊完全被一層半透明的菌膜覆蓋,像蜘蛛網般微微顫動。更可怕的是,菌膜上掛著數十具人體,像繭一樣被包裹著,隱約能看到他們還在微弱地掙扎。
"天啊..."林玥捂住嘴,認出其中幾個是制藥廠的員工。
就在她猶豫如何通過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菌膜中走出——是陳昊,那個在醫院救過他們的士兵。但他的情況明顯不對勁:左半邊身體已經變異,右眼卻還保持著清明。
"林法醫..."陳昊的聲音斷斷續續,"快走...母體在...等你..."
林玥舉槍對準他:"你被感染了?"
"部分...融合..."陳昊痛苦地抓著自己的變異部位,"沈醫生...他正在...失去自我..."
"什么意思?"
"母體...選擇了他...作為新核心..."陳昊突然跪倒在地,變異部位劇烈抽搐,"它需要...醫學知識...完善共生系統..."
林玥的心沉了下去。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沈默的感染進程與眾不同——母體不是隨機選擇宿主,而是在尋找特定專業背景的人來升級自己。
"通風控制室...在后面..."陳昊用最后的意志指向菌膜某處,"密碼...071585..."
林玥剛要前進,整個建筑突然劇烈傾斜。她踉蹌著扶住墻壁,看到菌膜上的"繭"一個接一個破裂,里面的生物蠕動著爬出來——他們已經不是人類,更像是人與真菌的混合體,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
"快...走..."陳昊用身體擋住那些生物,"注射后...引爆氧氣...能殺死...幼體..."
林玥咬咬牙,沖向陳昊指的方向。菌膜在接觸到試管的瞬間像被灼燒般收縮,讓她得以擠過去。通風控制室的門已經變形,但密碼鎖還在工作。
071585——中元節的日期。
門開的一瞬間,撲面而來的腐臭味讓林玥干嘔起來。控制室里堆滿了尸體,都是自殺的研究員。他們的手腕上纏繞著菌絲,形成詭異的紅色符號。
林玥強忍不適,找到主通風系統的注射口。就在她準備插入試管時,墻上的通訊器突然響起沈默的聲音——但已經幾乎聽不出是他了,那聲音低沉而多重:
"林玥...停止...我能控制它...我們能夠...永生..."
她顫抖著看向監控屏幕,中央控制室的畫面讓她心臟幾乎停跳——沈默懸浮在半空中,全身被菌絲包裹,只露出一張扭曲的臉。而在他身后,墻壁已經崩塌,露出那個巨大的母體:一個由無數菌絲組成的山丘,表面伸出脈動的觸須,正緩慢地向沈默移動。
"不..."林玥的眼淚落在控制臺上,"沈默..."
通訊器里,沈默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了一瞬:"林玥...記住...三聲爆炸...就是信號...我愛你..."
下一秒,監控畫面中的沈默突然張開雙臂,主動迎向母體。無數菌絲刺入他的身體,黑色與紅色的液體噴涌而出,形成一片血霧。
林玥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同時將試管插入注射口。鮮紅的液體迅速被吸入管道系統,整個控制室突然亮起刺目的紅光。
"生物催化劑注入完成"機械女聲平靜地宣布,"通風系統將在60秒后充滿純氧"
倒計時開始。
第十章·灰燼與新生
林玥跌跌撞撞地沖出通風控制室,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嘯聲——整個制藥廠的菌絲都在痛苦地痙攣。催化劑的注入加速了真菌的代謝,它們像被點燃般迅速膨脹又干癟。
走廊已經面目全非,墻壁上滲出黑紅色的黏液。林玥的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菌毯上,發出令人作嘔的噗嗤聲。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第一聲。
"快點...再快點..."她默念著,肺里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第二聲爆炸比預想的更近,沖擊波將她掀翻在地。天花板開始大面積坍塌,混凝土塊擦著她的肩膀砸在地上。林玥掙扎著爬起來,看到前方出口處透進一絲光亮。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側面撲來——是已經完全變異的陳昊。他的身體像融化的蠟像,只有那張扭曲的臉還能依稀辨認。
"阻止...它..."陳昊的聲帶已經變異,聲音像是氣泡破裂的聲響,"核心...必須...摧毀..."
林玥這才注意到他手中攥著一個小型引爆器:"這是...?"
"沈醫生...給的..."陳昊的身體開始崩解,"他說...你會...知道...時機..."
第三聲爆炸從地下深處傳來,整個地面劇烈震動。林玥接過引爆器,頭也不回地沖向出口。身后,陳昊的身體像沙堡般坍塌,融入了蠕動的菌毯中。
陽光。新鮮的空氣。林玥跌倒在制藥廠外的空地上,貪婪地呼吸著。身后,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從地下傳來,緊接著是沖天而起的火光——氧氣引爆了地下天然氣管道。
巨大的火柱將整個制藥廠掀上天空,沖擊波把林玥推出了十幾米遠。當她再次爬起來時,眼前的景象既恐怖又壯觀——制藥廠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但火焰是詭異的藍綠色,像是某種化學反應。更奇怪的是,火焰中不斷有黑色灰燼升騰而起,在空中組成各種扭曲的人形,又迅速消散。
林玥跪在地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引爆器還握在她手中,上面貼著一張小小的便簽——沈默工整的字跡:
「當灰燼形成漩渦時按下按鈕,那是母體最后的掙扎。記住,真正的愛永遠不會被寄生。—— 沈默」
火勢越來越猛,黑色灰燼在空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宛如一場反向的暴風雪。林玥擦干眼淚,舉起引爆器。
"再見,沈默。"她輕聲說,按下了按鈕。
地下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地面塌陷下去,形成一個直徑近百米的深坑。藍綠色的火焰瞬間變成了純白,所有黑色灰燼被吸入坑中,仿佛地獄張開了大口。
三天后,疾控中心的隔離帳篷里。
"林法醫,你的血液檢測顯示抗體水平異常高。"張醫生推了推眼鏡,"我們暫時稱之為'K抗體'——它能抑制真菌活性。"
林玥木然地點頭,肩膀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心上的永遠不會。
"還有一件事..."張醫生猶豫了一下,"我們在坑底發現了一個...保護艙。里面是..."
林玥猛地抬頭。
"是沈默醫生。他處于深度昏迷狀態,全身60%被真菌覆蓋,但是..."張醫生遞過一份檢測報告,"K抗體正從他體內擴散,中和那些真菌。這簡直是個醫學奇跡!"
林玥的雙手顫抖起來:"他...還活著?"
"某種意義上的'活著'。"張醫生謹慎地選擇著詞語,"他的大腦活動非常特殊——既有人類特征,又有真菌的神經網絡模式。我們不確定當他醒來后會是..."
"帶我去見他。"林玥打斷他,聲音堅定得不容拒絕。
特殊監護室里,沈默靜靜地躺在隔離艙中。他的身體上黑灰兩色的紋路交織,像一幅活的地圖。當林玥將手貼在玻璃上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沈默的眼皮顫動了一下,右眼緩緩睜開。
那只眼睛依然是人類的棕色,瞳孔微微收縮,直視著林玥。
一滴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滑落,在接觸到臉頰上的黑色紋路時,那些菌絲竟然微微退縮了。
玻璃另一側,林玥破涕為笑。她輕輕敲了敲隔離艙,用口型說道:
"歡迎回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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