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察德，是一個貓咪記者

今天說的是一個天使貓的故事

又是一年清明，每年這個時節我都會忍不住抬頭看那些已經變成星星的貓，他們中有多少因人而死……

他們不熄不滅的眼，此刻正永恒地看向被黑暗吞吐著的人間。

【注：為了保護相關人員，下文中的部分信息已模糊】

你相信虐貓的人說自己“也”養貓嗎？

2023年初春，虐貓嫌疑人D在網上曬出一只渾身燙傷的貓，公開“勒索”愛心人士為貓贖身。

志愿者通過一些途徑與D建立了溝通，得知這只遍體鱗傷的貓竟然是D自己的。

D的說法是，這個貓是散養（在村里）抓耗子的。他后來改口稱自己沒虐待貓，燙傷是因為“這只貓太笨”，他燒水時硬要貼上來。

最糟糕的是，這只貓還懷孕了。

D與志愿者的溝通↓

在艱難的協商后，D愿意放棄這只貓。（參與溝通的志愿者費心頗多，但內容敏感不便透露，在此匆匆表達深深敬意。）

最終這只貓被他放在一處，約車接去南昌的醫院治療。

問題是參與救援的志愿者都在異地，雖然愿意籌治療費，但對南昌的醫療情況不熟悉，后續治療如果沒人與醫院對接，這只“沒有家人”的貓會不會獲得足夠盡心的治療？

這時一位南昌的志愿者出現了，拜媽，她從未參與過任何動保活動，只是一位普通的貓媽媽，身為志愿者的朋友聽說此事后，愿意充當這個苦命小貓的臨時家長。

拜媽將受害貓從比較貴的第一家醫院轉到了第二家救助性醫院，在那里這位“破破爛爛”的三花美女獲得了也許是她平生唯一的名字：十五。

名字，是人類尊重的開始。

到醫院時十五已沒有貓樣↓

因為短時間內多次更換環境，加之渾身傷痛，十五入院時很暴躁、瘋狂嘶嚎，兩三個人才能控制住她進行檢查。

十五邊嗷嗷邊嗦貓條，可見她只是害怕↓

剃光渾身的毛后，十五露出千瘡百孔的身子，渾身沒有幾處好皮，尤其背上斑斑駁駁都是新舊疊加的傷。

醫生一眼就被她的傷勢震驚了，告訴拜媽十五身上多處燙傷，以頭上的最為嚴重，額頭大塊頭皮因耽擱太久已壞死，右耳部分缺失，眼皮也攣縮變形，左腳缺失一個腳趾，持續的傷口感染讓她的炎癥指數非常高——針對這樣的傷情，醫生分析判斷，十五的傷是人為而非意外。

同時醫生告訴拜媽，十五確實是懷孕了，胎兒已成型，預產期就在半個月后。

針對十五的傷情，醫生給出兩個治療方案：保守型與激進型。

保守型的治療方式是通過上藥+抗生素降低炎癥，并減少后續可能會產生的低白蛋白血癥（有死亡風險）。但抗生素治療會造成胎兒的畸形、早產，如此虛弱的母貓倘若生育，難產的可能很高，最后很可能會一尸幾命。

激進型的治療方式是每天撕開傷口上的結痂上藥（濕性愈合），由此促使創面上皮細胞的形成，促進肉芽組織生長和創面愈合。但這種方式極為痛苦，還無法應對后續可能出現的細菌、病毒感染，或免疫系統問題。

另一個問題是，保大還是保小？

十五即將生產，肚子里的三四個寶寶的確是無辜的，但如果為了胎兒，就要十五忍著渾身灼傷、撕心裂肺的痛楚再熬半個月，以及至少一個月的哺乳期……這對十五來說太過殘忍。

其實，母職不是天職，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有義務為了孩子遭受千刀萬剮之苦。

最終，在醫生的建議下，大家決定以十五的獲益為最大考量，及時安排了引產手術，并開始了保守型的燙傷治療。

但最苦最痛治療的才剛開始，每天護士小姐姐給十五擦結痂上藥，都會擦落一地皮痂……

這個想想就要瘋掉的過程，起初十五會嗷叫，但“生活的經驗”讓她特別擅長忍耐痛苦，以至于后來她很快習慣了換藥，甚至會主動迎接止血鉗時而呼嚕……十五知道大家是在救她。

主動迎接止血鉗，可能是覺得在摸摸頭↓

人類讓她那么痛，為什么她還覺得人類對她好？難道僅僅是因為人類摸她？難道僅僅是因為人類給她飯吃？

原來這些就足夠讓一只貓覺得“你好”啊……像十五這樣在虐待里長大的小貓眼里，或許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那個打她打得最輕的人。

住院治療的過程中，拜媽作為臨時家長經常去看十五，她意外地發現十五原來是個性格極端親人的貓，總是想跟人親近，尤其對她，或許是記得是她帶走了自己。

每天給十五換藥的護士都很驚訝，十五一看到拜媽就激動地湊近，用睜不開的眼皮與滿額頭爛皮試圖去蹭拜媽……拜媽坐在地上，十五就會艱難地爬到她身上。

再痛，十五都想有人抱抱她。

抱歉動圖沒法打碼，但我真的很像讓你們看下十五多么愛人↓

我也是后來才注意到，即便千瘡百孔渾身血淋淋，十五那雙完好無缺的眼睛仍然晶晶亮地看著人，溫柔又信任。

但最信任人的貓，偏偏也最容易被虐待，如此看來人真的不值得。

十五這輩子最好的生活，或許就是住院的那些日子，至少她是最被重視的。

后來十五的狀態一天比一天長得好，新的皮肉從苦難里長出來，像廢墟里生長出茂密森林。希望是顯而易見的，所有人都在暢想未來，十五會變回完整的自己，變成沒有被破壞過的模樣，她會變成一只新的貓，她會找到愛她的媽媽，她會有個家，她會過上本應過上的幸福生活。

然而即便傷口痊愈，十五還需要做整容手術才能接近正常貓的樣子，有誰會接受這樣一只“面容扭曲”的貓？大家開始對十五的未來擔憂起來。

清明后的南昌氣溫開始轉暖，十五有那么兩三天食欲不振，但生活總體規律，所以大家都沒覺得有什么異樣。

突然有天中午，十五倒下了。

或許是細菌感染誘發了急性心衰，原本十五好好的還在走路，突然就倒地開始抽搐，最后各種手段都用了都搶救不過來。

那天拜媽匆匆趕到醫院，十五睜著眼，在拜媽懷里慢慢失去體溫。

十五死了。

所有人都懵了，十五明明像個倔強的馬拉松選手，怎么會突然中途退賽？！

醫生把十五埋在了一座看得見江的公園里，那里有遍地的月季，還有看不見的小朋友們，十五最終不是孤獨的，更不是丑陋的。

幾個月后的一天深夜，拜媽第一次只身去十五的墳。因為過了季節沒有月季指路周圍漆黑一片拜媽始終找不對地方，就在要放棄時她看見了樹邊已經模糊難辨的小土堆——忽然蟬鳴四起，九月天里最后的蟬聲，是十五終于等到了想見的人。

兩年后拜媽告訴我，其實當時她已經做好了“兜底”的心理準備，如果十五一直沒人“要”，她就把十五接回家，跟自己家的臭脾氣抗癌貓貓硬做室友。

十五走后“頭七”，拜媽就寢前點了蠟燭，十二點左右拜媽被小貓咪拜拜叫醒，她以為是有風便起身去關窗戶，這時蠟燭突然滅了。

“她來看我了，”拜媽說。

也許十五也曾偷偷地希望，等傷好了能跟拜媽回家。

哦對了，這是十五被虐前的樣子，

也是她現在的模樣↓

十五死了兩年了，

但整整兩年我仍然沒想明白，為什么明明貓那么努力想活下去，那么多人出錢出力治療，卻抵不過虐貓人輕輕動動手指，一條生命就被毀掉了……

或許，我不是想不明白，我只是不能接受，

毀掉，比救贖容易多了。

最近聽說，那個D又養了好幾只貓還有狗。他稱自己不虐待貓了，也不看虐貓視頻，“養了小動物人心會柔軟，看不得這些”，他說。

至于D到底有沒有虐貓，有一個細節：十五送到醫院時胡子被剪過，D對此的回應是嫌扎手就剪了。（胡須于貓是感知器官，涉及平衡與方向感）

剪胡須算虐貓嗎？D當然不覺得，他也不會意識到剪胡須的動機完全是自私、不尊重貓的——而這種心理恰恰是所有虐待行為的源頭，只要你足夠不尊重他者，就會侵犯他者。

在清明的日子里說十五的故事有兩個目的，一是因為當下的事不被允許說。（期待來年清明，我們能回頭看看浦江鎮那條路上幾十只貓，時間會給我們答案，雖然有些生命等不到。）

第二個原因是我不想忘記，美好的生命都不應被忘記，生前你沒見過他們，死后他們同樣值得你喜歡。

這世上哪有什么鬼，他們只是人世間的影子。

這是用ai畫的十五，雖然不如原本的她好看，但我真的希望看完她的故事，你們記得的她是個好漂亮好溫柔的好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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