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節，李秀娥和丈夫蹲在田埂邊，用磚頭畫了個圈，點燃紙錢。火光跳躍中，他們一遍遍呼喚著女兒柳云的名字。

這已是第五個清明節——女兒遇害四年后，遺體仍躺在殯儀館的冰柜里。38萬元停尸費、缺失的死亡證明，將這對山東冠縣農民困在生死兩難的泥潭中。

4月2日，濟南市公安局歷下分局信訪處向媒體證實，經協調，殯儀館停尸費已從38萬元降至12萬元。但這對以種地為生、背負外債的李秀娥一家而言，仍是無法逾越的數字。

民警坦言：“費用問題非警方管轄范圍。”而殯儀館堅持要求公安機關出具死亡證明，警方卻認為法院判決書已具法律效力，雙方僵持不下。

時間回到2020年1月，王富在柳云的公司外蹲守4個多小時并在爭吵后將其殺害。王富是柳云的前男友，由于其性格十分極端，經常做出沖動的事情，所以兩人戀愛后很快就分手了。

當天王富在蹲守到柳云后，和柳云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爭吵后王富從背后勒住柳云，將其殺害，隨后又盜走柳云的手機，向柳云的母親李秀娥發送信息，偽造出一切正常的樣子。

2024年1月，王富被執行死刑。伴隨著兇手伏法，按理說一切到這就算塵埃落定了。然而對于受害者家屬來說，一切卻剛剛才開始。

時至今日，被害人柳云的尸體還躺在殯儀館。原來，當李秀娥想將女兒遺體帶回老家安葬時，才被告知需要死亡證明，同時還要繳納38萬元的停尸費。

看到這里，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除了同情，似乎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女兒遇害了，作為父母受到極大打擊，本以為兇手被判死刑了，終于討回了公道，可最后，女兒的遺體卻只能躺在殯儀館中無能為力，想要入土為安都不行。

38萬，對于大部分家庭而言，都是難以承受之重，更別說這個家庭還遭受如此重大變故。在報道中，我還注意到一個細節，在柳云遇害后，李秀娥終日以淚洗面，由于精神恍惚，在一次做工時，李秀娥的4根手指被機床切掉，從此落下終生殘疾。

這些年里，家里的全部重擔都落在李秀娥丈夫身上，李秀娥丈夫一邊種地，一邊打工，因為常年勞作，落下一身病，還欠了不少外債。

除了這38萬元的停尸費，讓李秀娥一家感到無奈的，是那被一再推諉，被踢皮球般的死亡證明。

派出所說判決書可以證明人已經死亡，不愿開死亡證明，殯儀館又認為判決書無效。在這些年里，李秀娥在各個部門間來回奔跑，卻一次次碰壁，一次次無功而返。

到這里，又該說些什么？女孩平白無故遇害了，足以擊垮人過半百得老兩口，如今又迎來了高昂的停尸費，和那永遠辦不下來的死亡證明。

如果說，他們做錯了什么，自由上天和法律來懲罰，可明明他們一家什么都沒做，明明才是最可憐、最無辜的人，最后卻要經歷這些？

隨著媒體的介入，這件事稍微迎來了一點轉機，而這所謂的轉機，居然是“警方對受害者家屬給予人道主義協助，已向民政部門申請停尸費減免，費用從38萬元減至12萬元...”

到這里，我們應該夸他們體貼還是什么？畢竟一下子把停尸費減少了26萬，可是看著那句“出于人道主義協助，38萬減免至12萬”時，我久久回不過神來，總覺得這句話是如此得令人膈應，或者說就像咽下一口蒼蠅一般，想吐卻吐不出來。

5年，12萬，減免后看起來似乎已經是格外開恩，似乎已經格外給面子了，可仔細一算，卻并不便宜，甚至說很貴很貴。

以二三線城市為例，租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一個月不過1500元左右，一年1.8萬元，5年也才9萬元。也就是說，這停尸費居然比租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還貴。

更重要的是，這一切，本不該由李秀娥一家承擔。一邊是開不出來的死亡證明，一邊是沒有死亡證明不給領走尸體的殯儀館，一邊是繼續停放費用就不斷累積的停尸費，這些似乎就這樣不停地循環著。

在那循環之內，是李秀娥一家的無奈；在那循環之外，是什么樣的冷血與不作為。

更讓人窒息的，是二審庭審筆錄中的一些內容。

辯護人：第一次毆打柳云，你知道柳云的住址嗎？

王富：一開始不知道，后面去派出所做筆錄，上面有柳云的住址。

辯護人：之前一審開庭的時候你供述拍過筆錄，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這個？

王富：是

雖說沒有證據表明柳云的遇害和這些有直接關系，但我們可以猜測到，如果當初柳云的地址沒有被泄露，王富很大可能就找不到柳云，那么很大可能就不會發生后面的悲劇，更不會出現如今這種局面。

所以，這一切又該找誰？該由誰來承擔？

當然，窒息的還不止這些。在這起案件中，很多人都認為，停尸費應該由兇手交，問題是兇手已經被執行死刑了，怎么辦？

其實這一點李秀娥早就想到了，所以在一審裁定書中，被害人家屬就曾提出停尸費和死亡賠償金等主張。

可結果卻是，一審和二審全部不予支持。

柳云的故事還在繼續。4 月 5 日清明，李秀娥再次來到殯儀館，將紙錢點燃在女兒的冰柜前。火光中，她對著空氣喃喃：“閨女，再等等媽媽，媽媽一定帶你回家。”

這場跨越五年的生死博弈，拷問著法律的溫度與人性的底線。當正義姍姍來遲，誰該為受害者家屬的眼淚買單？或許，我們每個人都該問一句：這樣的悲劇，還要重演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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