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下相機時,電子鐘剛好跳到凌晨兩點十七分。窗外的雨絲被霓虹燈染成詭異的紫紅色,在玻璃上蜿蜒出細小的溪流。書桌上的臺燈在墻壁投下巨大的陰影,像一只蟄伏的巨獸。
忽然聽見臥室門鎖發出輕微的咔嗒聲。
后背瞬間繃緊,我盯著電腦屏幕上未修完的婚紗照,握著鼠標的掌心滲出冷汗。這套復式公寓只有我一個人住,玄關的智能鎖應該...
"周老師?"輕柔的女聲帶著潮濕的水汽,混合著鈴蘭香水的味道漫進房間。我猛地轉身,看到蘇婉裹著我的深灰色浴袍站在門口,濕漉漉的長發在米色地毯上暈開水痕。她赤著腳,腳踝上還沾著樓下雨桂花的碎瓣。
"唐太太?"我慌忙站起來,膝蓋撞到轉椅發出巨響。蘇婉是公司合伙人唐承宇的新婚妻子,上周團建時還給大家分過喜糖。此刻她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睫毛上凝著細密水珠,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往前邁了一步,浴袍領口隨著動作微微敞開:"他們說你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聲音輕得像飄落的蛛絲,"我總覺得衣柜里有人看我,特別是半夜換衣服的時候..."細長的手指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冰得像冬河里的卵石。
我觸電般縮回手,后腰撞到書柜。玻璃柜門震顫著,里面陳列的攝影獎杯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蘇婉卻仿佛被這聲音驚醒,眼神突然恢復清明,踉蹌著后退兩步,轉身跑向樓梯。
整棟房子都在回蕩她急促的腳步聲。我追到二樓走廊時,只聽見入戶門閉合的電子提示音。監控屏幕顯示她穿著來時那件香檳色真絲睡裙,赤腳跑進了暴雨里。
第二天我在公司茶水間堵住唐承宇。這個向來西裝革履的男人眼下泛著青黑,端著咖啡杯的手指有明顯抓痕。"蘇婉有夢游癥。"他扯松領帶,喉結上下滾動,"看過二十幾個心理醫生,最近又開始發作。"
我摸著褲袋里那枚從衣柜門內側發現的微型攝像頭,金屬外殼已經被體溫焐熱。昨晚蘇婉離開后,我在主臥衣柜的櫻桃木門上發現一個精心打磨的孔洞,位置正對著床鋪。更詭異的是,入戶監控里根本沒有她進出記錄。
"聽說周攝影師大學時就有偷窺前科?"唐承宇突然湊近,咖啡的苦香混著他身上的雪松須后水撲面而來。我后退時撞翻糖罐,方糖滾落一地,在晨光中折射出細碎的光。
記憶如鋒利的玻璃片劃開塵封的傷口。大二那年在女更衣室安裝攝像頭的指控,退學通知單上鮮紅的印章,母親在教務處下跪時顫抖的肩背...我用力按住太陽穴,那些被氟西汀壓制的畫面又開始翻涌。
下班后我鬼使神差去了城西的城中村。穿過掛著內衣的晾衣繩和腐爛的菜葉堆,402室門上的小廣告還是八年前的樣式。撬開地板第三塊瓷磚,生銹的鐵盒里躺著泛黃的病歷:市精神衛生中心,2009年3月12日,分離性身份障礙,主人格周遠,副人格周深。
相片上的少女在玻璃相框里微笑。鵝蛋臉,杏仁眼,眼尾有顆朱砂痣。和蘇婉一模一樣的臉。那是我暗戀四年的播音系學姐林雪薇,2008年平安夜被發現溺亡在學校人工湖,藍色羊毛裙里裹著五個月身孕的軀體。
此刻衣柜里的隱藏攝像頭突然開始閃爍紅光。我轉身時,看到蘇婉穿著林雪薇同款的藍色羊毛裙站在門口,手里握著沾血的裁紙刀。她的影子在月光下慢慢分裂成兩道,一道影子溫柔淺笑,另一道舉起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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