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作,請勿與現實關聯
"蘇雅,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離開了你。"張志遠站在簡陋的木屋前,聲音沙啞。
北大荒的風依舊刺骨,卻不及眼前這位蒼老女子眼中的冰冷。
"進來吧,外面冷。"蘇雅沒有回應他的感慨,只是側身讓出一條窄窄的通道。
屋內,爐火映照著兩張滄桑的臉。
四十五年的光陰如同利刃,刻下了無數溝壑,唯有那雙眼睛,依然能讓張志遠找回當年的記憶。
"你從南京來,就為了告訴我你后悔了?"蘇雅的語氣平靜得可怕,"可惜,太遲了。"
她推開門,冷風灌入,屋內的溫暖頓時被稀釋。
門外,一個約莫五歲的小男孩跑過來,奶聲奶氣地喊道:"奶奶,爸爸回來了!"
張志遠的心猛地一顫,眼前仿佛有一道閃電劃過...
01
2018年初春,六十五歲的張志遠坐在南京市第一醫院的走廊長椅上,手里捏著一張診斷書,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
三月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身上,卻溫暖不了他的心。
"晚期胰腺癌,最多還有兩個月。"醫生的話像一柄重錘,將他擊得粉碎。
他獨自一人走出醫院,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
街邊的梧桐樹剛抽出嫩芽,生機勃勃,與他即將凋零的生命形成鮮明對比。
回到家中,張志遠坐在書桌前,翻開一個塵封多年的木盒。
里面是一沓泛黃的信件,每一封都來自北大荒,署名蘇雅。
他輕輕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紙早已變得脆弱。
"志遠,北大荒的春天來了,油菜花開滿了田野,好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他閉上眼,仿佛看到了四十五年前的景象: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在油菜花田中奔跑,回頭朝他笑。
那笑容如春風般明媚,溫暖了整個荒涼的北大荒。
張志遠的手輕輕撫過信紙,眼前浮現出蘇雅的臉龐。
他們已經四十五年未見,不知她現在何樣。
是否和自己一樣,被歲月刻下了深深的痕跡?
"我要去找她。"張志遠突然下定決心,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我要告訴她,我從未忘記過她。"
次日清晨,張志遠簡單收拾了行李。
臨行前,他站在父母的遺像前,輕聲說道:"爸,媽,我要去完成我最后的心愿了。"
南京站,張志遠買了一張去哈爾濱的火車票。
從哈爾濱再轉車去北大荒,這段路他曾經走過,卻是在四十五年前。
那時候,他二十歲,懷揣著對未來的恐懼和不安,被迫離開家鄉,去到那個遙遠荒涼的地方。
列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
張志遠靠在窗邊,思緒隨著車輪的節奏回到了過去。
02
1973年夏天,南京知青張志遠收到了去北大荒的通知書。
那一年,他剛滿二十歲,高考落榜,被分配到黑龍江北大荒農場插隊落戶。
"我不去!"張志遠將通知書扔在桌上,對父母吼道。
父親張國強沉著臉,一言不發。
母親李秀華淚流滿面:"志遠,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情。"
"為什么偏偏是我?我的同學們都留在城里了!"張志遠不甘心。
"因為你爸爸的問題。"母親小聲說道,眼神飄向一旁的父親。
張志遠明白了。
父親曾是一名大學教授,因為在文革中被批判為"資產階級學術權威",至今仍處于被監督勞動的狀態。
這種政治背景,注定了他不可能有好的分配。
離別那天,南京站人頭攢動。
張志遠站在站臺上,看著父母蒼老的面容,心如刀割。
"志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母親哽咽著說。
父親遞給他一個包袱:"里面有棉衣和一些干糧,北方冷,要注意保暖。"
列車開動了,張志遠最后看了一眼父母,轉身上了車。
直到火車駛出很遠,他才發現父親在包袱里偷偷塞了自己珍藏的手表,那是父親年輕時唯一的貴重物品。
火車向北行駛了三天兩夜。
一路上,張志遠幾乎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
從江南的水鄉,到華北的平原,再到東北的林海。
風景漸漸荒涼,天氣也越來越冷。
到達目的地時,已是深秋。北大荒農場三分場,是一片荒蕪的土地。
遠處的森林黑壓壓的,天空低沉,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寒意。
"這里就是我們要生活的地方?"張志遠呆呆地看著眼前簡陋的板房,那將是他未來幾年的家。
"習慣就好。"一個年長些的知青拍拍他的肩,"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第一個冬天異常艱難。
零下四十度的低溫,讓南方來的張志遠幾乎崩潰。
他的手腳凍裂了,血與皸裂的皮膚混在一起,疼痛難忍。
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張志遠要和其他知青一起去田里勞動。
開荒、挖渠、種地,樣樣都是重體力活。
他的手很快磨出了厚厚的繭子,皮膚也被烈日曬得黝黑。
夜晚,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張志遠常常失眠。
他想念南京的一切:小吃攤上的鍋貼,秦淮河畔的柳樹,還有父母關切的目光。
有時候,他會趁著月光讀一本偷偷帶來的《紅樓夢》,那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跑吧,回南京去。"半年后,同宿舍的小李提議道。
他們五個人共住一間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都是南京來的知青。
"怎么跑?"張志遠心動了。
"坐火車啊,偷偷回去,躲起來。聽說已經有人這么做了。"小李神秘地說。
張志遠猶豫了。逃回去意味著什么,他很清楚。
那將是對國家政策的違抗,回去后可能面臨更嚴重的處罰。
但思鄉之情和對現狀的絕望,讓他幾乎要答應。
就在他搖擺不定時,命運給了他一個轉折點。
03
一個下著大雪的日子,張志遠在去食堂的路上看到一個女孩摔倒在雪地上。
雪花無情地落在她單薄的棉衣上,風呼嘯著刮過荒原。
北大荒的冬天異常寒冷,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溫讓呼出的氣息立刻凝結成白霧。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但膝蓋似乎受了傷。
她的手套已經濕透,在雪地上撐了幾次都沒能站起來,嘴唇凍得發白。
"需要幫忙嗎?"張志遠走上前,伸出手。他的手指因長期勞作而粗糙,但此刻卻顯得格外溫暖有力。
女孩抬起頭,一張素凈的臉龐,眼睛卻格外明亮。
那雙眼睛像是黑夜中的星辰,明亮而深邃,有種不屬于這片荒涼之地的靈氣。
冰雪覆蓋的北大荒似乎因為這雙眼睛而有了一絲溫度。
她猶豫了一下,才搭上張志遠的手:"謝謝。"
"你是新來的吧?我沒見過你。"張志遠攙扶著她往食堂走,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冰坑。
他能感覺到女孩走路時的輕微顫抖,膝蓋的疼痛讓她咬緊了嘴唇。
"嗯,上個月才到。北京知青,蘇雅。"她簡短地介紹自己,語氣中透著些許北京人特有的直率。
"南京,張志遠。"
就這樣,他們認識了。張志遠扶她來到食堂,找了個靠爐子近的位置。
他跑去打了兩碗熱騰騰的玉米粥,遞給蘇雅一碗。
"先暖暖身子,外面太冷了。"張志遠說。
蘇雅感激地接過碗,凍僵的手指觸碰到溫熱的碗壁,一股暖流從指尖蔓延到全身。她小口啜飲著玉米粥,臉色漸漸有了血色。
"你的膝蓋沒事吧?"張志遠關切地問。
"沒什么大礙,只是擦破了點皮。"蘇雅淡淡地回答,但張志遠注意到她的褲子破了一個洞,隱約可見膝蓋上的傷口。
"我宿舍有些紅花油,對摔傷擦傷很管用。吃完飯我去取來給你。"張志遠說。
蘇雅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用麻煩了,謝謝你的好意。"
"在這種地方,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張志遠誠懇地說,"我剛來那會兒,也是靠老知青們照顧才熬過來的。"
食堂里的人越來越多,喧鬧聲蓋過了他們的談話。
張志遠發現,在嘈雜的環境中,他仍能清晰地聽到蘇雅的聲音,仿佛那聲音有著穿透一切的力量。
蘇雅,北京大學教授的女兒,因父親在文革中被批判為"資產階級學術權威",全家被下放到北大荒。
和張志遠的處境竟如此相似,這讓兩人有了更多共鳴。
她比張志遠小兩歲,剛滿十八歲,卻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與堅韌。
那天晚上,張志遠確實把紅花油送到了女知青宿舍。
蘇雅接過來時,眼中閃過一絲感動,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謝謝,你人真好。"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張志遠心頭一暖。在北大荒這個人人為生存掙扎的地方,真誠的感謝顯得彌足珍貴。
04
蘇雅住在女知青宿舍,離張志遠不遠。
宿舍條件極其簡陋,十幾個女孩擠在一個不足三十平米的大通鋪里,冬天經常被凍醒,夏天又被蚊蟲叮得渾身是包。
但蘇雅從不抱怨,每天都是第一個起床,最后一個休息,干活比男知青還要賣力。
漸漸地,他們開始有了更多接觸。
起初只是在食堂偶遇時的點頭微笑,后來變成了一起勞動時的閑聊,再后來,他們會約好在休息日結伴去附近的小溪邊散步。
張志遠發現,蘇雅與其他女知青不同。她不愛湊熱鬧,不參與宿舍里的閑言碎語,總是捧著一本書默默閱讀。
有時,她會在晚飯后獨自去田埂上走走,目光望向遠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次偶然的機會,張志遠在農場的小圖書室遇見了蘇雅。
那是個僅有幾個簡陋書架的房間,藏書不過幾百本,大多是政治理論和農業技術書籍。
"沒想到你也喜歡看書。"蘇雅驚訝地說。
張志遠有些不好意思:"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蘇雅看了看他手中的《紅樓夢》,微微一笑:"好書。"
就這樣,他們發現了彼此共同的愛好。
從此,每逢休息日,兩人都會在小圖書室里靜靜閱讀,偶爾交流一下讀書心得。
圖書室的管理員老王見他們來得勤,特意留了兩個安靜的角落給他們。
那是個特殊的年代,人們的言行都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話引來批判。
但在小圖書室里,在書本的世界中,他們找到了短暫的自由和平靜。
閑暇時,兩人會在農場的小路上散步,聊聊各自的家鄉和過去。
在這些散步中,他們的靈魂漸漸靠近。
"我最想念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蘇雅常常這樣說,眼里閃爍著對家鄉的思念,
"小時候,我家住在一個老四合院里,夏天的時候,大人們會搬著躺椅坐在院子里乘涼,小孩子追逐玩鬧,鄰居之間互相串門,分享吃的。現在想來,那是多么美好的時光。"
"我也想念南京的一切。"張志遠回應,
"尤其是那些古老的城墻和梧桐樹。每到秋天,梧桐葉落滿街道,踩上去發出清脆的聲響。城墻上可以俯瞰整個秦淮河,特別是夜晚,燈火輝煌,如同置身夢境。"
"聽你這么一說,我也想去南京看看了。"蘇雅笑著說。
"等我們回城后,我帶你去。"張志遠脫口而出,隨即有些局促,不知這樣的承諾是否越界。
但蘇雅只是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憧憬:"好啊,我等著。"
簡單的對話背后,是他們對未來的期許。
在那個未來里,他們不再是被貶謫的知青,而是可以自由選擇生活方式的普通人。
農場的工作艱苦而單調。每天清晨四點起床,背著干糧去田里勞作,一直到太陽落山才能回來。
張志遠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繭,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蘇雅也不例外,原本細嫩的手變得粗糙,但她從不抱怨。
有一次,在修水渠的時候,張志遠不小心被鋤頭劃傷了手臂,鮮血直流。
蘇雅二話不說,撕下自己的衣角,小心地為他包扎。
"你的衣服..."張志遠有些過意不去。
"沒關系,回去補一補就好。"蘇雅輕聲說,手上的動作卻異常熟練,"我爸以前在實驗室也經常弄傷自己,都是我幫他包扎的。"
提起父親,蘇雅的眼中掠過一絲黯然。
張志遠明白,她的父親正在北京經受批斗,而她卻無力幫助。
"你父親一定很為你驕傲。"張志遠輕聲說。
蘇雅抬起頭,眼中閃過感激:"謝謝你這么說。"
就是從那時起,張志遠發現自己的心跳會因蘇雅的一個微笑而加速,會因她的一句話而雀躍。
他開始留意自己的穿著,即使在艱苦的環境中,也盡量保持整潔;
他開始主動承擔更多的重活,只為能在她面前展現自己的力量;
他甚至開始留意頭發的長度,希望自己在她眼中不那么邋遢。
時光在艱苦的勞動和短暫的閑談中緩慢流逝。
每一天都如此相似,卻又因彼此的陪伴而變得與眾不同。
不知不覺,兩年過去了。
農場里的其他知青也注意到了他們的變化。
一些善意的調侃,一些促狹的笑容,讓張志遠和蘇雅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他們也從未否認過彼此的特殊關系。
05
"你們倆什么時候定下來啊?"同宿舍的小李經常這樣打趣張志遠。
"別瞎說。"張志遠總是紅著臉回應,但心里卻暗暗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有一次,兩人在田埂上休息,看著遠處的山巒和廣闊的天空,張志遠突然問:"如果有一天能回城,你最想做什么?"
蘇雅思索片刻:"我想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后...也許去上大學,完成我的學業。你呢?"
"我也想回家看看父母,"張志遠說,"然后,我想帶你去南京,實現我的承諾。"
蘇雅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但眼中的溫柔已經足夠表達一切。
1975年春天,農場組織知青們去山上采野菜。
張志遠和蘇雅被分在一組,負責采集山坡上的蕨菜。這種機會太難得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只有他們兩個人。
早晨,他們背著竹籃出發。
張志遠偷偷裝了一些干糧和兩瓶開水,還有一件備用的外套,萬一天氣突變。
"你倒是準備得挺周到。"蘇雅看到這些,笑著說。
"做好萬全準備嘛。"張志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山上開滿了野花,陽光溫暖而明媚。
蘇雅穿著一件褪色的藍布衣,頭上扎著紅頭繩,在山坡上像只靈活的小鹿。
她不時彎腰采摘蕨菜,動作輕盈而優雅。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如同為她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紗衣。
張志遠看得入神,手中的活計幾乎停滯。
在這一刻,所有的艱辛和痛苦都被拋在了腦后,世界只剩下她和這片美麗的山野。
"志遠,快來看!"她突然叫道,指著一片野花。聲音中帶著難以抑制的驚喜。
張志遠跑過去,看到一片盛開的杜鵑花,紅得像火一樣。
那紅色在綠色的山坡上格外醒目,如同燃燒的火焰,充滿生命力和熱情。
"太美了。"蘇雅低聲贊嘆,眼中映著花的顏色。
她輕輕撫摸著花瓣,仿佛害怕驚擾這份美麗。
張志遠看著她的側臉,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情感。
在這荒涼的土地上,蘇雅如同這杜鵑花一樣,給了他生的希望和力量。
她的堅韌、智慧和善良,如同一盞明燈,照亮了他黑暗的日子。
陽光灑在蘇雅的臉上,勾勒出她完美的輪廓。
她的眼睛在光線下顯得更加明亮,嘴角微微上揚,流露出純粹的喜悅。
這一刻的她,美得讓張志遠幾乎窒息。
兩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花叢前,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和美好。
一陣微風吹過,杜鵑花輕輕搖曳,仿佛在向他們點頭致意。
"小雅,"他鼓起勇氣,叫了她的小名,聲音有些顫抖,"我喜歡你。"
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刻,張志遠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幸福。
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他勇敢地表達了自己的真心。
蘇雅轉過頭,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暈,比杜鵑花還要美麗。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一刻,張志遠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想要擁抱她,親吻她,但他只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粗糙,但溫暖而有力,如同她的人一樣,堅韌而溫柔。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張志遠輕聲承諾。
"我知道。"蘇雅微笑著回應,眼中盛滿信任和愛意。
他們就這樣手牽手站在山坡上,身后是盛開的杜鵑花,遠處是連綿的群山,腳下是廣闊的北大荒。這片曾讓他們心生畏懼的土地,此刻卻因為彼此的存在而變得溫暖而美好。
即使身處艱苦的北大荒,他也找到了自己的一片天空。
回到農場后,他們的關系很快傳開了。在那個信息閉塞的年代,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成為大家茶余飯后的談資。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的感情得到了農場其他知青的祝福。
"終于啊!我們等這一天都等了兩年了!"小李大大咧咧地拍著張志遠的肩膀。
女知青宿舍的姑娘們也對蘇雅投來善意的目光和打趣:"沒想到你這個北京來的才女,最后看上了我們南京小伙子!"
蘇雅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眼中的幸福卻是藏不住的。
06
"我們結婚吧,等你滿二十歲。"一個月后,張志遠對蘇雅說。
農場里已經有不少知青選擇在這里成家立業。
蘇雅猶豫了:"可是我們的戶口還在原籍,結婚需要回去辦理手續。"
"那就等我們回城的時候辦。"張志遠充滿信心,
"不會太久的,聽說已經有知青開始回城了。"
他們開始憧憬未來的生活。也許是在南京,也許是在北京,或者就在這北大荒。
只要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家。
1977年冬天,一個重要的消息傳來:國家恢復高考。
這對于知青們來說,是一個回城的重要機會。
張志遠和蘇雅決定一起備考。白天勞動,晚上擠在油燈下學習。
他們互相鼓勵,互相幫助,度過了一段艱苦而充實的時光。
高考前夕,張志遠收到了母親的來信,信中說父親身體狀況不佳,希望他能盡快回南京。
"我要回去看看父親。"張志遠對蘇雅說,"考完試就回去。"
蘇雅理解地點點頭:"去吧,家人重要。"
高考結束后,張志遠匆匆收拾行裝,準備回南京。
臨行前,他和蘇雅在農場小樹林里告別。
"等我考上大學,就接你去南京。"張志遠緊握著蘇雅的手,"我們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
蘇雅眼含淚水:"我會等你的消息。記得給我寫信。"
張志遠深深地吻了她,然后轉身離去。
他不知道,這一別,竟是此生最長的離別。
回到南京,張志遠發現父親的情況比信中說的更糟。
年邁的父親臥病在床,母親一個人照顧得疲憊不堪。
"你終于回來了。"母親見到張志遠,忍不住落淚,"你父親一直在念叨你。"
張志遠來到父親床前,老人虛弱地睜開眼,一瞬間仿佛又有了精神:"志遠,你回來了。"
"爸,我回來了。"張志遠握住父親粗糙的手,心中百感交集。
幾天后,高考成績公布,張志遠以優異的成績被南京大學錄取。
這本該是個值得慶祝的消息,卻因父親的病情加重而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同時,另一個消息傳來:由于張志遠家庭的特殊情況(父親曾被批判),他必須回南京就讀,無法轉到北京或其他城市。
這意味著,他和蘇雅的未來,將面臨更多的挑戰。
張志遠給蘇雅寫了一封長信,詳細說明了自己的處境和決定。
信中,他承諾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讓他們在一起。
蘇雅很快回信,表示理解他的選擇,并鼓勵他好好照顧父親,安心學習。
她自己也參加了高考,但成績還未公布。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的心永遠在一起。"蘇雅在信中寫道。
張志遠入學后,父親的病情稍有好轉。他
每周都給蘇雅寫信,分享自己的大學生活和對她的思念。
07
一個月后,蘇雅來信說她也考上了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
這本是個好消息,但也意味著他們將分隔兩地,至少四年無法相見。
"我們可以異地戀,等畢業后再決定未來。"張志遠在回信中寫道。
"好,我等你。"蘇雅簡短地回復。
就這樣,他們開始了漫長的書信往來。
每周一封信,從不間斷。信中,他們分享各自的生活,憧憬未來,也表達對彼此的思念。
時間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大學生活已過半。
張志遠的父親病情再度惡化,需要長期臥床休息。
母親年事已高,無法獨自照顧他。
張志遠只能分擔照顧父親的責任,這使他的學業和生活變得更加忙碌。
與此同時,蘇雅的來信漸漸變少,從每周一封變成了每月一封,內容也越來越簡短。
張志遠心中不安,但他理解蘇雅也有自己的學業和生活壓力。
大三那年,一個重要的選擇擺在了張志遠面前。
學校推薦他去國外留學,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但也意味著他將離開家人和蘇雅更遠。
張志遠陷入了深深的糾結。出國意味著更好的前途,但父親的健康狀況和與蘇雅的感情,又讓他難以割舍。
他給蘇雅寫了一封長信,詳細說明了自己的處境和猶豫。
信中,他問蘇雅是否愿意等他留學歸來,或者是否愿意在他畢業后嫁到南京來。
一周過去了,兩周過去了,沒有回信。
張志遠開始擔心,他又連續寫了幾封信,依然杳無音訊。
焦急之下,張志遠決定親自去北京找蘇雅。
他向學校請了一周假,踏上了北上的列車。
北京,這座古老而現代的城市,讓南方來的張志遠有些不適應。
他按照信上的地址,來到北京師范大學。
"蘇雅?中文系的蘇雅?"宿舍管理員翻著登記簿,"她已經辦理了休學手續,回家了。"
"回家?回哪里?"張志遠急切地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去系辦公室問問。"
張志遠找到中文系辦公室,一位年長的老師告訴他:"蘇雅因家庭原因申請了休學,好像是回黑龍江老家了。"
黑龍江?北大荒?張志遠心中一緊。
蘇雅為什么要回那里?她在信中從未提起過家里有什么事情。
沒有更多線索,張志遠只能返回南京。
回去后,他立即給蘇雅在北大荒的地址寫了一封信,詢問她的情況,表達自己的擔憂和思念。
這一次,信寄出去后健健康康地回來了,但上面寫著"查無此人"。
張志遠徹底慌了。
他不知道蘇雅為什么會突然消失,也不知道該如何找到她。
他給北大荒農場寫信詢問,得到的回復是蘇雅早已調離,去向不明。
就這樣,蘇雅在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如同一場夢一般,只留下一些信件和照片,證明她曾經真實存在過。
張志遠沒有放棄尋找。他利用一切可能的渠道和機會,試圖找到蘇雅的蹤跡。
他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畢業后留在南京,一方面照顧日漸衰弱的父親,一方面繼續尋找蘇雅。
08
1982年,張志遠大學畢業,被分配到南京鋼鐵廠工作。
那時的他已經二十九歲,仍然單身,心中只有那個在北大荒認識的姑娘。
工作之余,他仍不斷地寫信、打電話,試圖聯系上蘇雅。
他甚至利用假期去過幾次黑龍江,但都無功而返。
"志遠,你該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母親常常這樣勸他,"那個北京姑娘,可能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
"媽,再給我一點時間。"張志遠總是這樣回答,"我答應過她,會等她的。"
母親嘆了口氣:"你都快三十歲了,再等下去,就真的晚了。"
張志遠知道母親是為他好,但他無法放下那段感情。
在他心中,蘇雅就像是埋下的一顆種子,即使看不見,也深深扎根在他的生命里。
1985年,張志遠的父親突發腦溢血,離開了人世。
這沉重的打擊讓他和母親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悲痛中。
喪事過后,母親住進了醫院,被診斷出心臟問題,需要長期治療。
張志遠忙于照顧母親和工作,尋找蘇雅的事情不得不暫時擱置。
"志遠,答應我一件事。"一天晚上,躺在病床上的母親握著張志遠的手說,
"你父親走了,我也時日不多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孤獨終老。"
張志遠心疼地看著滿頭白發的母親:"媽,您別這么說。"
"你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該成家了。我托李阿姨給你介紹了一個姑娘,明天你去見見她吧。"
張志遠想拒絕,但看著母親期盼的眼神,他不忍心說出口:"好吧,我去見見。"
次日,張志遠如約赴會。對方是一位小學教師,溫柔賢淑,但張志遠的心里始終有蘇雅的影子,無法接受新的感情。
相親失敗后,母親沒有責怪他,只是默默地流淚。
這讓張志遠更加內疚。
"媽,對不起,我還是放不下她。"
母親抹去眼淚:"孩子,人生短暫,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等待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人身上。"
張志遠沉默了。他明白母親說的有道理,但愛情不是理智能夠控制的。
1986年冬天,母親的病情加重。
躺在病床上,她拉著張志遠的手,虛弱地說:"志遠,媽沒能看到你結婚生子,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張志遠淚流滿面:"媽,您別這么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母親搖搖頭:"我時日不多了。志遠,答應我,別再等那個姑娘了。你要為自己活,找個好姑娘成家立業。"
張志遠哽咽著點頭,但內心知道,這是一個無法實現的承諾。
三天后,母親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面對接連失去的親人,張志遠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他沉浸在悲痛中,工作、生活都如行尸走肉般度過。
康復部王醫生看出了他的狀態,主動找他聊天。
王醫生是個善解人意的中年女性,她耐心傾聽張志遠的故事,給予他心理上的支持。
"張志遠,你不能這樣下去。"王醫生誠懇地說,"你的父母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消沉。"
張志遠苦笑:"我知道,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
"先振作起來,好好工作,照顧好自己。時間會慢慢淡化一切傷痛。"
在王醫生的鼓勵下,張志遠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他變得更加刻苦,很快在廠里嶄露頭角,被提拔為車間主任。
忙碌的工作填補了生活的空白,也給了他一個暫時忘卻傷痛的方式。
每天,他都會工作到很晚,回到空蕩蕩的家中,簡單吃點東西就睡覺。
09
1990年,張志遠升任廠里的工程師,他的事業蒸蒸日上,但感情生活仍然空白。
盡管周圍不乏追求者,他始終保持著距離。
"張工,聽說市里醫院的劉護士對你有意思,要不要我幫你安排見面?"同事老李半開玩笑地說。
張志遠淡淡一笑:"謝謝,我現在只想專注工作。"
"你都三十七了,再不找對象,就真的晚了。"
張志遠只是笑笑,不再回應。
他心中清楚,自己可能此生都無法放下蘇雅,也不會接受其他女性。
時光如水,轉眼間十年過去。
進入21世紀,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張志遠也從一名普通工程師成長為南京鋼鐵廠的副廠長。
2003年,五十歲的張志遠正式退休。
這一年,他終于下定決心,再次踏上尋找蘇雅的旅程。
互聯網的發展給了他新的希望。
他學會了使用電腦和網絡,在各種平臺上發布尋人啟事,希望能找到蘇雅的消息。
"尋找北京知青蘇雅,1973年在黑龍江北大荒農場三分場插隊。
1977年考入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后因故休學。如有相關線索,請聯系13912345678。"
就這樣,張志遠的尋人啟事在網絡上傳播開來。
他每天守在電腦前,期待著奇跡的發生。
幾個月后,一個意外的電話打破了平靜。
"請問是張志遠嗎?"電話那頭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是我,您是?"
"我叫王強,是看到您在網上發的尋人啟事。您要找的蘇雅,可能是我姑姑。"
張志遠的心跳加速:"您能告訴我她現在在哪里嗎?"
"她一直生活在黑龍江,具體地址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她沒有結婚,一直獨自生活。"
"能否請您幫我聯系一下她?"張志遠急切地問。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抱歉,我姑姑很少與家人聯系,我也有十幾年沒見過她了。如果有消息,我會通知您。"
這個電話給了張志遠一線希望,但也帶來了更多疑問。
蘇雅為什么沒有結婚?她為什么選擇留在黑龍江?她過得好嗎?
帶著這些問題,張志遠決定親自去一趟黑龍江,希望能找到更多線索。
10
2018年春天,當張志遠得知自己患上晚期胰腺癌時,他決定完成生命中最后的心愿:找到蘇雅,告訴她,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等她。
火車在遼闊的東北平原上行駛,窗外的景色喚起了張志遠對過去的回憶。
四十五年前,他也是乘著火車,滿懷不安與抗拒,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北大荒將給他帶來一生中最珍貴的感情。
哈爾濱站,張志遠換乘長途汽車前往北大荒。
經過多年開發,曾經荒涼的北大荒已經變成了富饒的糧倉。
昔日的農場早已改制,變成了現代化的農業基地。
"您是找蘇雅?"當地一位老人聽了張志遠的描述,若有所思,"是不是那個獨自一人住在山腳下的蘇老師?"
張志遠心頭一震:"可能是,她是教師嗎?"
"是啊,退休前在農場小學教書,很受尊敬。不過她很少與人來往,性格有些孤僻。"
在老人的指引下,張志遠來到了一座偏遠的小山村。
村口有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山腳下的幾間平房。
"最里面那間木屋,就是蘇老師住的地方。"老人指著遠處說。
張志遠緩步走在鄉間小道上,心跳如鼓。
四十五年了,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雅,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見他。
他只知道,生命只剩下短短兩個月,他不能帶著遺憾離開。
木屋前有一個小菜園,整齊地種著各種蔬菜。
房前晾曬著幾件洗凈的衣物,顯示屋主的生活井井有條。
張志遠深吸一口氣,輕輕叩響了木門。
片刻后,門開了。
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站在門口,疑惑地看著他。
可緊接著她的眼神一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