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東南半壁江山就毀在段家兩兄弟手里！”

蔣介石看著眼前送來的報告，郁積在心頭的憤恨頓時一泄而出，猛拍桌子起身破口大罵道。

1949年1月21日，蔣介石在各種因素的迫使下“引退”，李宗仁繼任“代總統”，雖然二人在權力的爭奪上鬧得不太愉快，但在“劃江而治”這一點上卻是目標一致。李宗仁上位之后在前臺搞和談，蔣介石則在幕后謀劃軍事。

圖丨段伯宇（左）、段仲宇（右）

就在蔣介石將保住東南半壁江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堅守上海的時候，一個又一個的打擊落在了蔣介石的頭上。蔣家“太子軍”、“御林軍”兩支隊伍先后起義，將上海拱手“讓”給了解放軍，徹底打破了蔣介石的希望。

“在我們黨國是少見的，難得”

段伯宇、段仲宇兩兄弟出生于河北蠡縣，其父親段云峰早年間追隨孫中山，是同盟會成員，同時和蔣介石曾是同學。辛亥革命之后，段云峰考入陸軍大學，和諸多國民黨元老是同學，畢業之后在保定軍校任教，諸多國民黨重要成員都算得上是段云峰的門下。

段伯宇少年時期深受父親影響，從大學畢業之后，受同學邀請到太原一起開診所，后經父親的老友介紹，段伯宇成為國民黨軍隊中的一名軍醫。抗戰爆發之后，段伯宇只身前往延安進入抗大學習，由于國共之間有協定，抗大不能吸收現役國民黨軍人，段伯宇無奈回到國民黨32軍工作。

圖丨段伯宇舊照

國民黨第32軍商震的私人秘書王興綱聽說段伯宇從延安歸來，主動找到他與其談話，王興綱早在1928年的時候已經秘密加入共產黨，同時也是潛伏在國民黨集團軍中的中共地下黨負責人，不久之后，王興綱鄭重地通知段伯宇，組織上已經批準了他的入黨請求。

國民黨第32軍調防江西之后，蔣介石找借口將32軍分解到不同的戰區，段伯宇不得已離開了32軍。河北淪陷之后，段云峰舉家搬遷到重慶，段伯宇以探親為借口，奉命來到黨中央駐地辦事處，由周總理的秘書周怡單線聯系。通過父親段云峰的關系，段伯宇進入“戰地黨政委員會”擔任中校視察員。

根據段伯宇在“戰地黨政委員會”的觀察，委員會第一副主任李濟深雖然不大在公開場合講話，但私底下曾經說過：“共產黨是真心抗戰的”，而且李濟深主張團結一致抗戰，反對國民黨搞摩擦。

圖丨年輕時候的王興綱

段伯宇反饋回來的情況立刻引起了周總理的關注。1939年周總理找來段伯宇親自談話，首先詢問了其父親段云峰的情況，尤其是和蔣介石、李濟深之間的關系，段伯宇簡單匯報之后，周總理給段伯宇的工作“定了位”：

“段伯宇同志，你父親和你本人在國民黨軍隊，這是很好的工作條件，你就留在重慶，這里的工作很需要你，這里也是前線嘛！”

“今后我一定在黨的領導下，在周怡同志的直接領導下好好干！”段伯宇當即向周總理表態。周總理滿意地笑了笑，接著說：

“你光跟著周怡，工作是展不開的，你應該想辦法找一條路子，到蔣介石的身邊去工作。”

圖丨周總理舊照

不久之后，蔣介石擔心李濟深會反對他，將李濟深派往桂林，隨即“戰地黨政委員會”也被撤銷，正當段伯宇一籌莫展的時候，陸軍大學開始公開招生，在父親和弟弟段仲宇的幫助下，段伯宇順利考入陸軍大學。

段伯宇在陸軍大學認真學習，刻苦訓練，深受教官的喜愛，當時陸軍大學經常會舉行各種各樣的活動，段伯宇利用這些活動結交了一批對國民黨消極抗日不滿的人，經常和他們一起討論學習，談論政治，為之后的策反工作打下了基礎。

段仲宇先于哥哥從陸軍大學畢業，一度留在學校擔任教官，在隨遠征軍前往印度回國之后，錢大鈞推舉段仲宇進入侍從室，侍從室是蔣介石最重要的核心機構，地位凌駕于國民黨各部門之上，所有呈報給蔣介石的情報，都需要先經過侍從室才能送達蔣介石的手中。對于侍從室人員的任用，蔣介石控制得尤為嚴格，都要親自審查并會見，進行當面考核。

圖丨段仲宇舊照

段仲宇因其父親的身份，加上錢大鈞的推舉，很快便受到蔣介石的單獨召見，當面考核之后，進入侍從室擔任上校參謀，幾乎可以接觸到國民黨海陸空三軍所有的重大事項，當時凡是需要呈遞給蔣介石的大事，都需要先由段仲宇簽注意見之后才能呈報，蔣介石批示之后，再經段仲宇的手下發下去。

1946年初，段仲宇趁著自己調任聯合國安全理事會軍事參謀團的機會，向上級推薦自己的大哥段伯宇替補他離任之后的空缺：

“我大哥段伯宇適合這一工作，他畢業于陸軍大學，成立名列第七，上校軍銜，外語、漢語文字能力和組織才干都好。”

中央陸軍大學特別版第七期舉行畢業典禮之時，蔣介石親自參加了典禮并發表講話，講話之后蔣介石檢閱了每一位學員，當走到段伯宇面前時，蔣介石仔細打量了一番，典禮結束之后，蔣介石派人傳話：召見學生段伯宇。

圖丨蔣介石檢閱學員

蔣介石仔細詢問了關于段伯宇的個人情況，還問到他準備在畢業之后干什么，段伯宇表示自己寫了一篇論文，闡述了自己畢業之后要帶兵打仗，和共產黨比試一番。蔣介石一聽非常高興，對段伯宇說：

“你們家門父子，一家三個陸大畢業生，在我們黨國是少見的，難得，難得！”

受蔣介石召見不久之后，段伯宇就接到通知，前往侍從室擔任上校參謀。蔣介石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親自將一名共產黨員安排在自己身邊。而段伯宇也沒有辜負周總理的期望，真正打入了蔣介石內部。

“無能”、“用人失策”

國共重慶談判之后，段伯宇利用自己在國民黨內的有利條件，和一大批陸大的同學取得聯系，策劃如何反對蔣介石內戰的政策。當時段伯宇和賈亦斌、劉農畯關系較好。賈亦斌是當時公認的蔣經國的親信，蔣經國曾多次在自己父親面前舉薦這個朋友。

圖丨賈亦斌舊照

賈亦斌看到國民黨內部的腐敗之后對國民黨失去了信心，但由于蔣經國頗有抱負，賈亦斌一度對蔣經國還抱有一線希望。在蔣經國實施“打虎”行動被蔣介石和宋美齡按壓下來之后，賈亦斌徹底對蔣經國失去了信心，下決心投靠共產黨。

經過和段伯宇密談之后，他們決定“自己掌握武裝”。賈亦斌趁著蔣介石組建30個新軍之際，毛遂自薦表示自己希望負責召集和組織青年軍，因此當上了預備干部局代局長。與此同時，劉農畯調任傘兵三團團長，這支部隊是國民黨軍隊的精粹，堪稱國民黨的“御林軍”。

1948年的冬天，段伯宇所掌握的部隊已經形成了一條秘密戰線，尤其還掌握了國民黨的“太子軍”和“御林軍”，戰線西起蕪湖，東至杭州，沿江千余里。當時上海地下黨提出賈亦斌先率領“太子軍”起義，和解放軍渡江戰役相呼應。

圖丨蔣介石、蔣經國父子

不幸的是，賈亦斌當時已經引起了特務的注意，蔣經國親自打電話給賈亦斌，邀請他立刻去見蔣介石。在溪口和蔣介石會面之后，為了打消蔣介石的懷疑，賈亦斌爽快地服從南撤福建的決定，蔣介石也將他放回了上海。但蔣介石對賈亦斌仍舊不放心，撤銷了賈亦斌的各項職務，只保留了一個虛職。

賈亦斌秘密潛回嘉興之后，開始進行起義部署，結果消息不慎走漏，賈亦斌當即決定立即起義。由于時間有變，賈亦斌帶著4000人的隊伍在沒有策應的情況下孤軍奮戰。就在賈亦斌起義的同時，蔣介石、蔣經國父子收到“太子軍”起義的急電，蔣經國痛哭流涕地向父親做檢討，蔣介石暴跳如雷，斥責蔣經國“無能”、“用人失策”。

在國防部的圍追堵截下，國民黨當局調集了數個師和沿途的保安隊警察，甚至動用了守衛長江的精銳和空軍，將起義隊伍層層包圍。起義軍且戰且走，損失嚴重，經過幾天的血戰，起義隊伍只剩下80多人沖出了包圍圈。

圖丨賈亦斌與蔣介石合影

賈亦斌當即決定分散突圍，并散布賈亦斌已經戰死的消息來迷惑敵人，在農民的幫助下，賈亦斌終于在浙皖交界處找到了中共游擊隊伍，隨后受到了陳毅等領導人的接見。當賈亦斌向自己沒有將全部起義隊伍帶到解放區而道歉時，陳毅打斷了他的話頭說：

“你已經勝利完成了起義任務，你的英勇愛國行動值得稱贊！”

“太子軍”起義失敗之后，兩千多名官兵被俘，國民黨將其改編之后命其駐扎廈門。之后廈門國民黨隊伍中的原“太子軍”官兵再度起義，大多數人都加入到解放軍當中。

1949年初，劉農畯所率領的傘兵第三團從南京移防上海，在和劉農畯確定之后，中共上海局指示劉農畯利用南撤的時機在上海起義。解放軍渡江戰役前夕，蔣介石為謀求生路匆忙趕往上海，召見傘兵團高級團員，決定將傘兵部隊調往福建，然后去臺灣。蔣介石還單獨和劉農畯交代，去往臺灣之后，傘三團將成為自己的“御前衛隊”，享受特殊的待遇。

圖丨“太子軍”成員合影

上海策委會得知這一情報后，立即決定放棄原定的起義計劃，讓傘三團在起義途中起義。3月20日，國防部向傘兵團下達命令，傘三團提前啟程，和軍械處一道撤離上海。面對突然改變的計劃，段仲宇想盡辦法拖延時間。

4月13日晚，登陸艇載著傘兵團行駛到嵊泗列島東北部，這里是南下北上的轉折點，航行指揮官以接到國防部命令為由，命令登陸艇改航北上。劉農畯當即召開軍官會議，傳達所謂國防部北上的電報。

在登陸艇行駛到連云港航道時，已經脫離了國民黨的控制范圍，指揮部決定召集連以上軍官宣布起義。劉農畯見軍官們到齊，表示自己不愿帶著戰士們增援青島當炮灰，不少人已經提出不到青島打仗，特地請來大家一起商議起義投共。

圖丨原傘三團起義39周年座談會合影

軍官們聽完都面面相覷，沉默不語，劉農畯有意讓同為地下黨員的軍械處主任發表意見。陳主任沉思了片刻之后說：

“欲進無路，欲退無門，如今只有起義這條路了。”

軍官們聽完之后紛紛表態，愿意追隨劉農畯棄暗投明，劉農畯當即宣布傘三團脫離蔣介石的控制即刻起義，如有不服從的人員，立即關押起來。

圖丨劉農畯舊照

當天晚上蔣介石就收到了關于傘三團起義的電報，蔣介石看完之后裂開臉色蒼白，頭暈目眩，周圍的工作人員聞聲而至，頓時亂做一團。“太子軍”和“御林軍”的起義，徹底震撼了江浙滬各方，直接瓦解了國民黨的軍心，在配合解放軍渡江解放南京和上海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東南半壁江山就毀在段家兩兄弟手里！”

早在淮海戰役宣告結束之后，蔣介石心中十分清楚長江以北即將“落入”中共之手，面對即成的形勢，蔣介石最大的目標就是保住長江以南的半壁江山。這不但是蔣介石的最大目標，同時也是美國的戰略利益所在。為此美國人擠走了蔣介石，將李宗仁扶上前臺，策劃所謂的“和平談判”。

1949年蔣介石“隱退”之后，雖然和李宗仁在權力的爭奪上鬧得不可開交，但在保住長江以南的半壁江山上卻是目標一致。因此李宗仁上臺之后在前面“搞和談”，蔣介石在幕后謀劃軍事，堅守上海成為蔣介石保住東南半壁江山的希望。

圖丨蔣介石與李宗仁

在蔣介石的觀念中，“共黨”問題是國際問題，需要依靠整個國際的力量來解決，美國也要求蔣介石留出一個準備的時間，只需要堅持一年就可以。蔣經國甚至還私下宣稱“美國已保證第三次世界大戰最遲在1950年春開始”。

然而蔣介石所盼望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根本不會實現，而擁有20萬大軍駐守的上海也被湯恩伯“拱手相讓”，只用了15天的時間就被解放軍所拿下。

京滬杭戰役的徹底失敗，尤其是上海解放之后，對蔣介石造成了巨大的打擊，他經常徹夜難眠，思考自己失敗的原因。他想起在上海囤積了大量的軍需物資，為何統統沒有運出來，全部落到了共產黨的手中。

圖丨渡江戰役

一份調查報告徹底解開了蔣介石心中的謎團，原來上海港口副司令段仲宇就是隱藏的共產黨員，其兄長段伯宇早已經是共產黨員，還是軍務局的少將情報科長，“太子軍”和“御林軍”的起義均為段氏兄弟所策反，而這兩個人居然還是自己親自招到自己身邊的。

蔣介石越想越后怕，沒想到自己居然將兩名共產黨安插在自己的身邊，還能接觸到國民黨幾乎所有的機密情報，造成的損失是無法用數字來衡量的。蔣介石郁積在心頭的憤恨頓時一泄而出，猛拍桌子起身大罵段氏兄弟：

“東南半壁江山就毀在段家兩兄弟手里！”

蔣介石萬萬沒想到，老同學的兩個兒子被自己親自安排在侍從室，最后居然都投靠了共產黨。侍從室作為蔣介石最重要的一個單位，其中的每一位成員都受到了嚴格的控制，都會受到蔣介石的親自考核。

圖丨上海解放

首先進入侍從室的人員必須是黃埔軍校或者陸軍大學出身，其次優先考慮浙江籍的人員，最后要看舉薦人是誰，和蔣介石的關系如何，任用人和舉薦人是什么關系。這就是蔣介石用人的“黃、浙、陸”標準。

自古以來在用人方面都避免任人唯親，而蔣介石對侍從室的用人標準卻一反古訓，強調任人要“親”，越親近的越會得到任用。段氏兄弟雖然并非浙江人，但其父親和蔣介石是同學，再加上蔣介石麾下“八大金剛”之一的錢大鈞的舉薦，蔣介石最終批準了段氏兄弟進入侍從室，也親手將“危險”安插在自己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