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去過閩南,那一幢幢紅磚古厝便會在記憶中洇出些許朱砂色。那么,閩南的聲音應是哪般顏色?當弦管漫過燕尾脊,循聲踱至那片連亙著歷史與現實的古建民居,在廊柱與窗欞畔,近期上音歌劇院內鳴響的《南韻·國色》新媒體音樂會里,從上音人的“新南音”視聽宴饗中找尋“閩的顏色”。
早在68年前,李煥之先生便取《八駿馬》《梅花操》等南音名曲為核心音調,寫作第一交響曲《天風海淘》;38年前,同為閩籍作曲家的郭祖榮先生譜寫出被譽為“南音交響曲”的《第七交響曲》;12年前,作曲家賈國平將南音引子的音高元素植入民族器樂合奏《雪江歸棹》;而今,《南韻·國色》中,戴維一、樓嘉、李霓霞與艾尼瓦爾·瓦吉丁四位上音青年作曲家以四首委約新作,勾描著四折閩南聲景,串聯起跨越代際的“方言性”聲響。
以南音映照閩韻,其意藏于“阮”里。那夜的宴饗以戴維一所作“阮音春沐”開場,一眾聽客嗅著閩味,循著閩調,恍若踏上了連接中西的海上絲路。南音琵琶的點狀顆粒與特性打擊樂器四寶的清脆聲響相疊,與琵琶同屬琉特家族的阮類樂器也隨之躍入,以綿延音層托起旋律。瞧,樂手將南琶換作現代琵琶,一放一拾間,恰似絲路上樂器形制演進的縮影。打擊樂器的鑲邊下,弦管逐漸勾勒出南音散曲《春光明媚》的核心音調,大阮低音頓挫如步履,琵琶則與那阮族攀談逗笑。倏然,南音特有的工ㄨ譜字隱現,視覺上墜降的譜字與那聽覺上漸弱的長輪音相攜,音響也平添幾分晦意。待那熟悉的音調再次現身,音響愈顯燦爛,越山水,穿峰巒,阮族如輕舟競渡,南琶與四寶呢喃,我們終回到了故里閩南。
唐杜牧詩云:“弦管開雙調,花鈿坐兩行”,“弦管”二字已成今日南音之別稱。“雅韻伶歌”中,樓嘉以“雅”為境,勾連起弦管的恣意與灑脫。劇場中,眾器隱退,唯留南琶彈唱于山水畫卷中,線性旋律的韻致輕撫過耳畔,徒留些許聲響。推開花枳窗,胡琴擬聲登場,阮在低音區鋪設出質感十足的音層,遙相應和著南音的聲腔。
閩意亦棲于民俗。李霓霞在“頌風今吟”中,糅合著郎君祭等民間祭儀與南音說唱的聲音記憶。聽,是響盞、叫鑼、扁鼓等地道音色乍起,是作曲家借南音“下四管”之聲繪就著閩地生活意趣。打擊樂器疊色暈染出濃淡相宜的聲響,漸次遞進的鼓點則宣告著祭儀的啟幕。胡琴引路,在那隱隱綽綽的鼓點聲中等候著四寶的接入,骨干音型在重復加花中“叨念”著閩韻十足的腔調。
以聲寫景,以色繪境。在艾尼瓦爾·瓦吉丁譜寫的“景聲和鳴”中,汲取著濃厚的閩南味道。木魚司節奏,聲響擬騰驤,一曲《走馬》是那風味的關竅。南琵、三弦、阮族的弦音共振在感官之上漾開波紋,隨后,與閩籍詩人舒婷筆下的《惠安女子》一同,在閩語吟誦中于遠方眺望故鄉。
弦管咿呀聲后,余下的盡是感官中“色”的回響。從樓臺庭院中的細雅合奏,到劇場中被光電包裹著的聲響,隨觀演空間的流轉,古樂種南音也作為母語滋養著當代的“新南音現象”。音樂學家趙沨先生曾言,“南音是一部活的中國音樂史。”循音而來,溯聲而去,一本《南韻·國色》,不僅是海浪與紅磚的和鳴,更是扎根閩土的“阮”之光亮。
原標題:《新民藝評|楊曉陽:弦管咿呀閩色沉——《南韻·國色》循音小記》
欄目編輯:吳南瑤 文字編輯:錢衛
來源:作者:楊曉陽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