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生曾被人提問“若愛情和健康二者必居其一,要選哪個?”被病體拖累半生的他居然毫不猶豫答道“愛情”。
史鐵生和妻子陳希米相濡以沫21年,直到2010年12月30日。
史鐵生和陳希米
那本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周四,當天上午陳希米照舊推著史鐵生到醫(yī)院去透析,哪承想半路上,夫妻兩人居然為了護腰粘鉤設(shè)計、是否合理拌起了嘴。
下午時分,在家里的史鐵生惦念起出門上班時還陰沉著臉的妻子,于是便主動給她打了電話,言辭懇切地說“這事全賴我”。
陳希米掛下電話后、嘴角也不禁露出甜蜜的微笑,下了班她一如往常般歸心似箭,哪承想比她更快趕到家的卻是警燈閃爍的救護車。
直到陳希米坐上了救護車,她依然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去醫(yī)院,萬一半路上把丈夫凍感冒了、可就得不償失了,絲毫不知道厄運馬上就要降臨了……
最后的遺言
2010年12月30日下午,陳希米帶史鐵生做完透析剛到家,史鐵生的妹妹便來探望哥哥,陳希米與小姑子簡單寒暄過后,便急急忙忙出門上班了。
妻子走后,史鐵生心里空落落的,于是便主動給陳希米打了個“道歉電話”,掛了電話后的史鐵生心情輕松很多,于是便一如既往窩在沙發(fā)里看書。
哪承想下午6點時,他突然感覺頭痛欲裂,全身無力,一旁的妹妹眼見情況不好,便馬上撥打了急救電話。
就在小姑子準備通知嫂子時,陳希米正好進門、撞見史鐵生躺在擔架上,上了救護車的陳希米雖然擔心卻并不慌亂,她知道丈夫每次做完透析后,都會感覺疲勞,虛脫,這是因為透析不僅透去了毒素,連帶營養(yǎng)也抽走了。
而史鐵生剛被抬上救護車時,尚有些意識,他勉強睜開眼睛,不舍地看了眼妻子,嘴唇蠕動地表示:“我沒事。”
陳希米根本沒有意識到,簡簡單單三個字,竟是丈夫的遺言,她只是覺得如果史鐵生來來回回去醫(yī)院,萬一被凍感冒,可就得不償失了。
救護車停到了離家最近的朝陽醫(yī)院,醫(yī)生告訴陳希米,史鐵生得了“突發(fā)腦淤血”,陳希米頓時猶如“五雷轟頂”,險些栽倒。
這時他們學醫(yī)的摯友孫立哲,聽說消息后也匆匆趕來,他告訴陳希米:
“鐵生的情況必須馬上手術(shù),但手術(shù)只有兩個結(jié)果,要么死亡要么成為植物人。”
這樣的艱難選擇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擺在史鐵生面前了,雙腿剛癱瘓的那段時間,他曾經(jīng)三次嘗試自殺、剛與苦難和解,適應(yīng)了輪椅生活后,他又患上了尿毒癥。
這些年的史鐵生一直在與病魔斗爭,對于死亡,他早已坦然表示“那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jié)日”。
與史鐵生相知10年的陳希米又如何不知道,或許解脫才是對丈夫最好的選擇。
但是理智歸理智,情感是情感,沒有做好失去丈夫準備的陳希米,還是堅持送他到北京宣武醫(yī)院,請專家凌峰為史鐵生做手術(shù)。
凌峰
然而凌峰在仔細查看過史鐵生的狀態(tài)后,也搖搖頭對陳希米說:“顱內(nèi)已經(jīng)大面積出血,即便做手術(shù)也無力回天。”
陳希米心里的那根弦斷了……她沉默許久后,虛弱地對醫(yī)護人員和親友說:“讓我們幫鐵生完成最后的心愿,捐獻器官。”
接著陳希米又問凌峰,目前有沒有合適的器官移植人選,需要花多長時間找到以及自己的丈夫要如何堅持到找到人選。
經(jīng)過緊急查詢得知,史鐵生的各項數(shù)據(jù)與天津的一位急需肝臟移植的病人相符,醫(yī)院當即通知天津方面進行準備。
此時的史鐵生顱內(nèi)出血情況非常嚴重,他的面部憋得通紅,只要陳希米一離開去辦理器官捐獻的手續(xù),他的心電圖就變得起起伏伏,雜亂無章。
圖片來源網(wǎng)絡(luò)
陳希米一回來,心電圖就變得平穩(wěn),陳希米無法、只能在他的病床前簽完所有的字,接著她一如往常般輕輕攏住史鐵生的頭,最后在妻子溫暖的環(huán)抱中,史鐵生的心電圖漸漸變成了一條直線。
醫(yī)護人員紅著眼眶將史鐵生挪動到手術(shù)臺上,待一切完畢后,他們仔仔細細為他做了縫合手術(shù),凌鋒教授回憶說,史鐵生走的時候很安詳,就像睡過去了一般,他是掙脫了肉身微笑著離開了。
2010年12月31日凌晨3點,一輛載有史鐵生肝臟的救護車朝天津武警醫(yī)院飛馳而去,在那里一位等待肝臟移植的病人獲得了史鐵生無條件的“饋贈”。
特殊的生日會
丈夫去世后,陳希米試圖讓自己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在為他選骨灰盒時,朋友們給了很多建議,陳希米心不在焉,習慣性轉(zhuǎn)過頭,想詢問他的意見,猛然間陳希米意識到,原來史鐵生已經(jīng)不在了。
陳希米獨自一人回到家里,望著沙發(fā),她仿佛看到史鐵生還坐在那里看書,瞧見衣架子上的那件藍色沖鋒衣,仿佛史鐵生還在喋喋不休訴說著衣服如何不舒服,哪里都是他,但哪里又都找不到他。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2011年1月4日,史鐵生的葬禮在北京798時代空間畫廊舉行,這天也是他的60歲生日,史鐵生不喜歡期期艾艾的分離,陳希米就堅決不辦告別儀式,史鐵生不喜歡哭泣,所以葬禮上也沒有哀樂。
當工作人員提出用“白色”的蓋布才合規(guī)矩時,陳希米卻執(zhí)意給史鐵生蓋上,被他生前稱為“能量被”的大花被子。
作為妻子的陳希米知道,所有的安排丈夫必定喜歡,因為史鐵生最希望能像徐志摩詩中所述“靜悄悄的來,靜悄悄地走”,所有了解史鐵生的人也懂這種默契。
葬禮那天來了很多人,大家都靜靜地注視著禮堂最中間史鐵生的遺照,遺照被60根點燃的蠟燭圍成一圈。
每一束鮮花下都藏著一張卡片,上面或是寫著鐵生生日快樂,或是鐵生一路走好……前來慰問的領(lǐng)導很多,陳希米只能強打精神一一應(yīng)對。
當朋友向她抱怨,有些人只是走個過場便離開時,陳希米滿是疲倦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道:“鐵生是個老好人,不是原則的事不會拒絕,更何況對方也是真心。”
陳希米低頭又道:“鐵生活著的時候,朋友們都調(diào)侃他沒有跟我辦過婚禮,應(yīng)該在他60大壽那天辦個隆重的生日宴,請好多人,收份子錢。沒想到,這場生日聚會竟然是他的葬禮。”
陳希米將自己埋葬于對史鐵生的深深思念之中,夜深人靜之時,二人相識的點點滴滴也如過電影般浮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
相愛的故事
其實在陳希米之前,史鐵生身邊也出現(xiàn)一些健康美麗的女性,對其傾訴心中的愛慕,他有過掙扎,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那時史鐵生已成名,每日慕名探望的人很多,大家心存善意,都覺得他活得艱難,史鐵生又不會應(yīng)付人情往來,次數(shù)多了,就只能搖晃著輪椅躲到天壇公園里。
而經(jīng)常推他到地壇公園走動的母親,早已去世多年,史鐵生雖然倍感孤獨,但骨子里的驕傲和作為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許他接受飽含同情、憐憫的愛,他希望相伴終生的女人,能懂他的自信、執(zhí)著、瘋狂、信仰甚至是對生命的絕望。
1979年因為長期下肢麻痹,史鐵生患上了嚴重的腎病,為了維持生命,他不僅要插上導尿管,還得隨身攜帶尿壺,渾身都是尿騷味。
正是在史鐵生倍感狼狽之時,一個令他眼前一亮的女人出現(xiàn)了,陳希米是雜志編輯,皮膚白皙長相清秀,只是腿略有殘疾,同事們都稱她是“東方維納斯”。
陳希米
那時只有18歲的陳希米在讀完史鐵生的文章后,心潮澎湃,馬上給作者寫了封信,或許是因為同樣懷揣著“肢體上”的痛苦,同病相憐的兩人通了10年信。
1989年史鐵生病情惡化住進了醫(yī)院,遠在西北的陳希米聽聞消息后,拋下一切趕到北京去照顧他。
史鐵生出院前,他輕輕握住陳希米的手,一個癱瘓的男人,在面對心愛且愛慕他的女人,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緊張,聲音微顫道:
“如果你確定不是愛情,就請離開,再痛苦也是我的事,如果你確定是愛情,就必須留下和我在一起。”
陳希米等到了她期待許久的話,當年夏天,38歲的史鐵生和28歲的陳希米結(jié)婚了,婚后的日子二人相知相依。
過去史鐵生逛書店,要帶個望遠鏡對著書架觀望,不管是選書還是買書都很費勁。
有了陳希米,妻子買什么書,他就看什么,妻子喜歡的也是他喜歡的,他們因“肢體上的痛苦”而結(jié)識,卻將痛苦擱置一旁,兩人已經(jīng)互為部分,開始“向死而生”。
史鐵生曾經(jīng)這么評價妻子,“如果我的生活里沒有了她,別說寫作了,那些瑣事早就把人磨沒了。”
的確對于尋常夫妻來說,生活里的柴米油鹽已足夠消磨熱情,更何況是照顧史鐵生這樣癱瘓的病人,他即便在輪椅上,也是不能久坐的,久坐會讓他的血液回流不暢,而陳希米時不時就會蹲下替丈夫揉揉小腿,幫他消腫。
凡是史鐵生的椅子和床,陳希米務(wù)必要仔細清掃,因為稍微有一點異物都會鉻到史鐵生的皮膚,而他的皮膚沒有知覺,即便被磨破了也不知道,一旦感染便久治不愈。
照顧病人是一項瑣碎且辛苦的工作,更何況陳希米還有編輯工作,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累,因為照顧愛人是她想做的事情,甘之如飴。
然而即便有了妻子陳希米無微不至的照顧,史鐵生的身體還是像易碎的瓷瓶一樣,1998年史鐵生患上了尿毒癥,只能靠一禮拜三次的透析維持生命。
透析的過程極其痛苦,每次史鐵生耐不住狂躁不安時,陳希米都會輕輕攏住丈夫的頭,瞬間史鐵生便安靜下來,乖乖地躺在病床上,看著血液在機器里不停地來回轉(zhuǎn)動。
史鐵生做了9年透析,動脈和靜脈都扎成了蚯蚓狀,陳希米在這三千多天里,風雨無阻、日復(fù)一日陪在丈夫身邊。
2010年初,史鐵生再次病重住進了醫(yī)院,搶救過后只能臥床養(yǎng)病,看不了書也寫不了字,他自感大限將至,于是立下遺囑“不舉行告別儀式,器官捐獻給醫(yī)學研究,只要我身上有用的,都留下。”
更讓陳希米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內(nèi)斂的丈夫居然把寫給自己的情書發(fā)表了,陳希米吃驚不已,這實在不像是史鐵生會干的事,因為忙著照顧丈夫,陳希米亦沒有多想,只當他是“老了,臉皮厚了”。
輪椅上的史鐵生
事實上史鐵生想讓世人知道“沒有妻子,或許自己早不在人世了”,他感激妻子,因而要彰顯她,這是史鐵生的另一種“托孤”。
史鐵生出院后,也曾同妻子開玩笑,希望她能再嫁出去,令人沒想到的是,一語成讖,情書發(fā)表后沒多久,二人便生死相隔。
讓死活下去
史鐵生的突然離世,除了讓陳希米感到痛苦、疑惑、空虛外,外界的一些善意干擾,也會讓她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失去所愛之人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在史鐵生去世后的整整九年里,陳希米一直拒絕參加各種紀念鐵生的各種活動,或許她更想以自己的方式來回憶伴侶。
在那之后的日子里,陳希米學會了兩件一直想做的事情,游泳和開車,即便她腿腳不便,但游泳也是她很早的愿望。
史鐵生在世時,曾鼓勵妻子去完成它,只是那時的陳希米沒有時間,更沒有精力。
而陳希米想學車,也是因為丈夫活著的時候,每周三次去透析的往返之路,都要來回坐車,當時陳希米就下定決心要學會開車,這樣送史鐵生去醫(yī)院就會方便點。
或許對陳希米來說,學會這兩件事不僅僅是滿足自己多年的愿意,也是為了告訴丈夫,自己一直在進步,如果當初沒有史鐵生的鼓勵,或許她根本不會有這么大的勇氣和毅力。
結(jié)語:
曾有人說需要磨合的婚姻不算是好婚姻,而靈魂契合的男女,他們根本不需要磨合,遇見的就是另一個自己,他們性情相投,靈魂契合,比如史鐵生和陳希米。
參考文獻:
澎湃網(wǎng)《 自殺3次,癱瘓38年,他是不是“廢人”?》
四川新聞網(wǎng)《 史鐵生先生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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