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丨程蓮珍舊照

前言

“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女匪首，又是少數民族，殺了豈不可惜？”毛主席聽完李達的匯報，幽默地說道。

1953年3月下旬，李達在受到毛主席接見時，特地提到關于貴州女匪首程蓮珍的問題。在毛主席的指示下，程蓮珍不僅被無罪釋放，后來還成為縣里的政協委員。在見過毛主席的孫子毛新宇之后，程蓮珍動情地對女兒說：

“毛主席一家的恩情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為保丈夫財產走上不歸路

程蓮珍原名程伊妹，出生在貴州長順縣的一個布依族家庭中，少女時期的程蓮珍長相清秀，皮膚細白，是當地有名的大美女。在她十七八歲的時候，來程蓮珍家里說媒的人接連不斷，給家里人帶來不少煩惱，為了求得一份安寧，家里老人便將程蓮珍送到惠水縣城的親戚家回避一段時間。

圖丨貴州布依族少女

平時一直被關在家里的程蓮珍，一到縣城就像飛出籠子的小鳥一般，當她帶著一分羞澀和天真在縣城街上東張西望時，恰好被大地主家的兒子陳正明一眼相中。當時陳正明正在省城讀書，言談舉止還帶些文雅，兩人說起話來十分投機，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分別之后陳正明徹夜難眠，滿腦子都是程蓮珍的身影，他決心一定要把程蓮珍娶回家。這位地主家的少爺既沒有按照布依族的婚姻習俗，也沒有找媒人上門說親，而是仰仗他家的權勢，寫了一張要娶程蓮珍的白條子，差人貼到了程蓮珍家的大門上。

陳正明的這一舉動，直接弄得程蓮珍想跑都跑不掉，一家老小更是束手無策。貼完條子之后，陳正明三天兩頭差人到程蓮珍家催促，最后甚至動用自家的武裝，強行將程蓮珍擄到家中，成了自己的二房太太。

雖然程蓮珍是被陳正明“搶”到家里來的，卻備受陳正明的寵愛，兩人不但整日膩在一起，陳正明甚至將自己的全部家理都交代給程蓮珍。

圖丨以程蓮珍為原型的影視劇劇照

作為當地有名的地主，陳家的富貴不免引得他人眼紅，尤其在陳正明父親去世之后，家里的財富更是備受威脅，陳正明也不得不放棄學業，回到家里謀劃如何管理家業，經過深思熟慮之后，陳正明決定將管家大權交給程蓮珍這個剛過門的媳婦。

對于程蓮珍來說，這一切都無從下手，而陳正明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夫妻二人一合計，決定養一支私人武裝。在陳正明的幫助下，程蓮珍學會了騎馬和打槍，牢牢掌握住這幾十人的武裝。

有了程蓮珍的幫助，陳正明的生活開始安穩起來，佃戶們不但更加賣力地為他們家勞動，眼紅陳家財富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程蓮珍還為陳正明生下了一個女兒。

可惜好景不長，夫妻倆安穩的日子剛過了三五年時間，陳正明就突然身患重病早早離世，這個龐大的家族一時間群龍無首。眼看著巨大的家業就要落在程蓮珍這個外人手中，陳正明的妹妹陳八妹開始動了心思。

圖丨以程蓮珍為原型的影視劇劇照

陳八妹考慮程蓮珍年紀尚輕，守不住寡，便時常來找程蓮珍糾纏，剛開始只是拿走一些東西，程蓮珍為了安穩，忍痛割愛讓陳八妹拿走了不少心愛之物，而陳八妹見程蓮珍如此“好說話”，便起了謀殺之心。

自從陳正明病逝之后，程蓮珍的日子惶恐不安，但想到自己手里還有一支武裝，程蓮珍對保全家業又有了一絲信心。陳八妹四處游說糾集家族中80多人，手持武器夜襲程蓮珍家，企圖奪回陳家的家業，沒想到程蓮珍早已經率領武裝等候在半路上。

當陳八妹集中火力向程蓮珍集火的時候，程蓮珍早已經用自己練就的一身絕招順利躲過，帶著隊伍往前直沖，將陳八妹打得措手不及，陳八妹一伙人只得抱頭鼠竄，從此不敢打程蓮珍的主意。

這場戰斗之后，程蓮珍被人們傳為成“左右開弓，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不但讓陳八妹不敢再有害人之心，街坊四鄰一提起程蓮珍，也都心驚膽戰不寒而栗。為了保住陳正明留下的財產，程蓮珍開始和國民黨中的一個名叫羅紹銓的營長攀親結友。

圖丨以程蓮珍為原型的影視劇劇照

程蓮珍和羅紹銓都是布依族人，兩人一個圖權，一個謀財，一拍即合。羅紹銓為了侵吞程蓮珍的財產，一面伸手向程蓮珍索要錢財，另一面鼓動自己的弟弟羅紹凡與程蓮珍結婚。

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之后，羅紹凡和程蓮珍的關系日漸密切，很快羅紹凡就住進了程蓮珍在鎮上的宅子中，兩人還不斷到鄉下收租、處理家務。1949年解放軍攻占貴陽之后，國民黨兵紛紛潰逃，不少特務潛伏下來收買土匪武裝，羅紹銓也與土匪勾結，在惠水縣城一帶活動。

1950年3月，羅紹銓等惠水匪首趁解放軍無暇顧及惠水縣城的時機，糾集匪眾攻打惠水縣城，程蓮珍、羅紹銓率人攻打縣城北門，結果被解放軍擊退。當各路匪首企圖再次攻打縣城時，村民將他們的藏身地報告給解放軍，經過兩天一夜的交戰，大部分土匪被殲滅，只有少部分土匪逃脫。

圖丨油畫作品《解放貴州》

這一次戰斗的慘敗讓各路土匪元氣大傷，羅紹銓兄弟和程蓮珍帶著剩余的一百多人返回老巢。當時剿匪指揮部先后組織幾次拉網大圍剿，羅紹銓被解放軍當場擊斃，羅紹凡和程蓮珍趁亂再次逃跑藏匿起來。

“好不容易出個女匪首，殺了豈不可惜？”

程蓮珍夫婦再次潛逃之后，上級部門當即成立了追捕小組，在眼下大軍壓境的情況下，其他的土匪見形勢不妙紛紛逃走，程蓮珍夫婦商量決定程蓮珍去投奔自己的姑媽，羅紹凡躲一陣風頭之后再去找程蓮珍。

在程蓮珍潛逃不久之后，羅紹凡喬裝潛入貴陽，和幾個人靠抬河沙維生，結果僅僅過了一個多月，羅紹凡就被群眾認出，并舉報到縣公安局。公安局立刻組織人員將正在抬沙的羅紹凡抓獲，經過審訊，羅紹凡如實交代了程蓮珍的藏身地。

圖丨剿匪部隊在山路上行軍

追捕小組根據羅紹凡的供認，趕到程蓮珍的姑媽龍三奶家，龍三奶交代程蓮珍已經嫁給了另一個地方的班永華，當抓捕小組趕到班永華家的時候，早已經不見程蓮珍的蹤影，班永華交代說，自己也不知道老婆跑到了哪里。

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再次中斷，追捕小組立刻返回控制住龍三奶，經過嚴厲的審問之后，龍三奶才徹底交代了事情。原來程蓮珍嫁給班永華之后，沒過多長時間，就有村里人在懷疑她的身份，程蓮珍趁機跑回了龍三奶家中，龍三奶不敢將她藏在家里，就讓她去找自己的侄子龍德穩。

追捕小組迅速找到龍德穩，龍德穩交代程蓮珍已經跟著韋湯巴去了貴定縣，當追捕小組找到韋湯巴后，韋湯巴交代程蓮珍已經到了距離他家里40多里遠的韋萬書家。

原來程蓮珍跟著韋湯巴到了貴定縣之后，在集市上認識了韋萬書的母親，當時韋萬書的妻子剛剛因生孩子難產去世，韋萬書的母親得知程蓮珍想找個好人家下嫁，就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圖丨當年緝拿程蓮珍的飛虎小分隊副隊長趙化一

當時程蓮珍自稱丈夫去世，自己受小叔欺負，不得已跑了出來，聽完韋萬書的情況之后，當即同意嫁給韋萬書。自從進門之后，程蓮珍很少出門，整日在家里料理家務，待人和藹卻又很少與人說笑。

當得知程蓮珍的下落之后，為了不打草驚蛇，有關部門派出飛虎小分隊前去捉拿。當飛虎小分隊趁著夜色悄悄進村，突然沖進韋萬書家的時候，韋萬書正在家里做晚飯，程蓮珍卻不知所蹤。

面對飛虎小分隊的盤問，韋萬書驚恐地說程蓮珍到鄰居家吃酒去了。大家見沒有暴露才放下心來，副隊長趙化一趕忙對人員進行重新分布。此時韋萬書家的狗開始狂吠，一名隊員大聲地對韋萬書說：

“把狗管好！”

沒想到當時程蓮珍剛好從鄰居家出來，一聽到這句話立刻意識到不對勁，轉身就要跑，隊員陳鳳美一下子撲了上去，大家七手八腳地將程蓮珍按倒在地，經過確認之后，確定正是程蓮珍。

圖丨程蓮珍被捕處

而剛才還有些恐慌的程蓮珍立刻冷靜下來，反問飛虎小分隊是什么人，他們認錯人了。當年在程蓮珍家做過長工的陳鳳美當即叫出了程蓮珍的小名，并義正言辭地對她說：

“你別演戲了，不用說你這副打扮，就是把你燒成灰我也認識你！”

程蓮珍知道自己無法再繼續隱瞞，只好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飛虎小分隊擔心夜長夢多，連夜將她送到省軍區關押起來。關于如何處置程蓮珍，省軍區專門召開了會議，按照當時的規定，像程蓮珍這樣級別的匪首，一定是必死無疑。

但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對于一般群眾來說，程蓮珍是女匪首，理應被處死，但對于少數民族來說，她又是女豪杰。雖然她身在匪窩，但所造成的破壞并沒有傳言那么嚴重，而且當時大部分土匪已經消滅，留下她反而會起到有益的作用。

圖丨毛主席與李達

大家一時間對程蓮珍是殺是留難以統一意見，于是就將程蓮珍的情況和大家的意見一并上報給西南軍區。當時西南軍區的參謀長李達正要前往朝鮮訪問，他指示這件事先擱置下來，等他回來之后再研究處理。

1953年3月下旬，從朝鮮訪問歸來的李達在北京受到毛主席接見，在匯報西南地區的剿匪工作時，特地說起程蓮珍的問題。毛主席聽完之后肯定地說了三個字：

“不能殺！”

說完毛主席就點起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陷入了沉思之中。李達看出毛主席還有話要說，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等候。毛主席沉思了片刻之后風趣地說道：

“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女匪首，又是少數民族，殺了豈不可惜？人家諸葛亮擒孟獲，敢七擒七縱，我們擒了個陳大嫂（即程蓮珍），為什么就不敢來個八擒八縱？連兩擒兩縱也不行？總之不能一擒就殺。”

圖丨正在吸煙看報的毛主席

“主席，我們照您的指示辦。”李達立刻領會了毛主席的意思。

“毛主席一家的恩情，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李達回到西南軍區之后，前往貴州傳達了毛主席的指示，并提醒主要的負責干部，要注意將土匪問題和民族問題聯系在一起，盡快消除剿匪工作中的隱患，爭取一切能夠爭取的人。

1953年6月5日，惠水縣城召開數千人的群眾大會，當時程蓮珍被押往會場，當看到會場上對自己指指點點的群眾時，程蓮珍心想在自己今天一定必死無疑。當法院院長當場宣判，無罪釋放程蓮珍時，現場群眾一片嘩然，程蓮珍也頓時淚如雨下，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還能繼續活下去。當她擦去淚水的時候，發誓一定要報答毛主席的救命之恩。

圖丨建國后處決土匪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政府特地派工作組下到群眾之中，宣傳黨的政策，解釋為什么不殺程蓮珍。按照當時黨的政策，程蓮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但程蓮珍不想回老家，也不愿繼續在惠水待下去，她想到鄉下布依寨去。經過省里研究決定，同意程蓮珍的要求，在鄉下給她分了一套兩層的房子，里面的生活設施一應俱全。

在重獲自由沒幾天之后，程蓮珍開始同部隊一起挨家挨戶走訪匪屬，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現身說法，動員匪屬們勸說自己的親人，不要再負隅頑抗，只要放下武器投降，政府一定會對他們寬大處理。

不少匪屬和程蓮珍相熟，聽過她的經歷之后，逐漸相信了黨的政策，積極動員自己的親人放下武器重新做人。經過一段時間的宣傳工作之后，僅僅在惠水和長順兩個縣，就爭取到20多名土匪投案自首。

圖丨剿匪部隊在樹林中搜剿土匪

對于個別頑固分子，程蓮珍還親自帶著部隊進山，親手將他們捉拿歸案。當時有幾個號稱“八大金剛”的匪首，程蓮珍幾次動員他們的家屬勸降，結果均未奏效。程蓮珍帶著部隊到山里搜剿，還親手擊斃了三名匪首，其余的匪首聞訊相繼向政府投降。

程蓮珍在恢復正常生活之后，經常說自己這條命是毛主席給的，她要做一些對社會和國家有益的事情。后來她還一直想到北京去看望毛主席，結果都因為一些事未能成行。1976年毛主席去世之后，程蓮珍在家里為毛主席設了靈堂，甚至還哭得昏死過去好幾次。

1996年是紅軍長征勝利六十周年，毛主席的兒媳婦邵華聯合幾個部門共同舉辦了“軍民重走長征路”的活動，毛主席的孫子毛新宇同母親一起參加了這個活動。在追尋毛主席足跡的過程中，凡是毛主席走過的土地，毛新宇都爭取走一走，凡是毛主席見過的人，毛新宇都爭取見一見。

圖丨毛新宇與母親邵華

當毛新宇母子來到貴州的時候，專門讓人將程蓮珍及其家人接到貴陽見面。當程蓮珍剛一跨進貴州省委會客室的門時，邵華和毛新宇笑瞇瞇地擁住了她。毛新宇攙扶著程蓮珍落座之后，俯身自我介紹：

“老奶奶，我叫毛新宇，毛澤東的孫子。”

程蓮珍頓時呆住了，她沒想到毛主席的孫子會來看望自己，一旁的邵華也熱情地介紹說，在北京的時候，毛新宇就吵著一定要和她見一面。程蓮珍聽完感到有些局促，毛新宇真誠地對程蓮珍說：

“老奶奶，我一直有個心愿，來了貴州一定要親眼見到當年爺爺點名釋放的女孟獲。”

圖丨程蓮珍與時任貴州省統戰部部長王思明

“真是不好意思，感謝共產黨，感謝毛主席當年對我的寬大！”程蓮珍激動不已地說道。當天中午邵華和毛新宇代表毛主席請程蓮珍及其家人吃了一頓飯，并合影留念，程蓮珍的外孫女還對毛新宇說：

“謝謝您爺爺當年放了我外婆！”

回到家之后，程蓮珍和女兒說了自己一路的經歷，并動情地對女兒說，毛主席給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現在他的孩子又關心著自己，毛主席一家的恩情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程蓮珍活著的時候還有一個心愿，就是去北京瞻仰一下毛主席的遺容。在拍攝《蒙阿莎傳奇》的時候，程蓮珍特地和劇組提出了這個要求，劇組也同意了。就在劇組準備請她到北京了卻這樁心愿的時候，她因胃部大出血未能成行。

圖丨程蓮珍與電視劇《蒙阿莎》扮演者

1998年程蓮珍去世之后，貴州省專門為她舉行了追悼會，對她一生的功過作了評價。兩年之后，程蓮珍的女兒陳大蓮前往北京，專程到毛主席紀念堂瞻仰毛主席遺容，了卻了母親多年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