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丨吳桂賢

前言

“許多事情并不是人一生下來就會干，我這個總理也是在干中學會的......”周總理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吳桂賢，鼓勵地說道。

1974年9月，吳桂賢作為工人代表進京參加會議，會后毛主席將她留下，讓她在中央工作。就這樣，37歲的吳桂賢成為新中國歷史上第一位女副總理，也是最年輕的女副總理。

為生存13歲走進工廠

吳桂賢出生于河南鞏義，很小的時候便跟隨家人逃荒到陜西咸陽，父親在一家糧店做記賬先生，母親則留在家里操持家務，照顧家里大大小小9個孩子。作為家里老大的吳桂賢，從小就不知道真正的菜是什么味道，因為家里整年都靠吃野菜生活。

圖丨年輕時候的吳桂賢

自從記事開始，吳桂賢就跟著其他的窮孩子們一起，整日去撿煤核兒貼補家用，在她13歲的時候，就獨自外出謀生存。在那個年紀怎么能找到工作，因此她先在遠房的姨媽家打雜，幫姨媽的侄子帶孩子。

同年咸陽興建起新中國第一家國家紡織廠，陜西西北國棉一廠，從小就要強的吳桂賢得知后立即報名，順利通過了考試。在體檢時，吳桂賢勉強過關，但體重卻不夠，在小姐妹的幫助下，吳桂賢事先在口袋中放了一些石子，通過了體檢。

當時廠里只招收16歲以上的女工，吳桂賢在被問到年齡時，一口咬定自己16歲。第二天廠里對新招的工人進行啟蒙教育，主要講工人階級是新中國的新主人，一定要對黨對國家忠誠。填表登記時，包括吳桂賢在內的5個女孩老老實實地填上了13歲。

圖丨吳桂賢與工友們合照

廠里一看這幾個女孩才13歲，便告訴她們要退回，吳桂賢和其他幾個女孩都是窮人家出身，頓時哭作一團，誰都不愿意走，師傅問她們能頂住夜班十多個小時嗎？吳桂賢帶頭表態沒問題，就這樣幾個女孩被留了下來。

這幫苦出身的孩子到廠的當天晚上，還鬧出了一段笑話。在宿舍住下之后，大家心情都非常激動，一起折騰到大半夜才上床睡覺。當時大家都沒有用過電燈，怎么都弄不滅，幾個人輪流用嘴吹，吹得滿頭大汗也沒有吹滅燈泡。后來有人私下戲笑她們：

“鄉下娃，吹燈泡，一夜沒睡覺?！?br/>

在紡織廠工作了沒幾年，吳桂賢就憑借著飽滿的工作熱情和積極向上的政治熱情，光榮地加入了共青團，并很快加入了共產黨。在入黨轉正的那一天，領導鄭重其事地告訴她，由于她表現出色，組織上決定將她調到趙夢桃所在的小組擔任黨小組長。

圖丨趙夢桃舊照

當時趙夢桃雖然只比吳桂賢大3歲，卻已經是全國勞動模范，黨的八大代表。在調到趙夢桃小組之后，吳桂賢跟著趙夢桃學到了很多的紡織生產技術，攻克了很多技術上的難關。

可惜的是，趙夢桃后來被查出癌癥，陜西省委得知這一情況后，決定以她的名字命名她所在的小組為“趙夢桃小組”，吳桂賢作為代表上臺發言。就在命名大會之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趙夢桃就因病重去世，吳桂賢一時間感到自己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為此吳桂賢更加嚴格要求自己。當時工廠要求工人提前15分鐘到崗，但吳桂賢每次都會比既定時間多提前半小時就開始準備，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刷牙洗漱，將頭發往帽子里一盤就匆匆趕往車間。

圖丨吳桂賢（中）與工友們研究粗紗技術

也正是吳桂賢這股要強的勁頭，讓她在1963年成為陜西省人大代表，后來又成為全國紡織系統先進典型。1969年吳桂賢被選為中央委員，并于次年擔任西北國棉一廠黨委副書記，陜西省省委委員等重大職務。

“你有大任務啊”

1974年9月，吳桂賢作為工人階級的代表，進京參加中央會議，會后毛主席作出批示，讓吳桂賢和陳永貴留下參加政治局工作。當時吳桂賢事前并不知情，身上也沒有帶多余的糧票和錢，也沒有多余的換洗衣服，就這樣走馬上任了。

圖丨吳桂賢、陳永貴等人在大寨留影

心中忐忑不安的吳桂賢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周總理找她談話時，她問周總理留在北京有什么任務，周總理笑吟吟地對她說：

“有大任務啊，讓你當國務院副總理！”

“不行不行，我干不了。”吳桂賢一聽就慌了，當場擺手拒絕。周總理看著手足無措的吳桂賢，鼓勵她說：

“許多事情并不是人一生下來就會干，我這個總理也是在干中學會的，況且還要經過全國人大的選舉任命呢?！?br/>

留在北京之后，吳桂賢負責全國總工會、全國婦聯、共青團的重建籌備工作，當時吳桂賢只有36歲，在政治局中年齡最小，每次政治局開會討論問題，吳桂賢就默默聽著不說話。

圖丨吳桂賢、章含之和毛主席在一起

經常在會議結束之后，主持人問大家還有什么意見，吳桂賢總是大聲回答說“沒意見”，時間一長老領導就會疑惑她還沒有發言，吳桂賢總是回答“前面老同志的意見都很好?！薄爸飨闹甘疚彝耆狻钡鹊?。多年之后吳桂賢坦言：

“那里和基層很不一樣，我覺得這個地方不適合我，滿身的勁使不出來，好像鳥被關進籠子里了，感到很拘束?！?br/>

到中央工作不久，吳桂賢就搬進了釣魚臺國賓館，住進去的第一個晚上，她看著樓里有很多房間都是空著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整晚都沒有睡好覺。當時她心里就在想，要是在工廠，這些空房間能住下上百名工人姐妹吶。

1974年年底，周總理因病沒能夠出席政治局擴大會議，當天晚上吳桂賢就前往醫院探望周總理，并第一次表達了自己想回到西北國棉一廠的想法，但周總理沒有同意她的請求，只是鼓勵她繼續留下來學習。

圖丨周總理舊照

1975年1月，四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召開，吳桂賢在國務院副總理候選人的名單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覺得自己年輕沒經驗，不適合做副總理，再次找到周總理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周總理向她解釋說：

“桂賢同志，這只是個候選名單，你能不能選上還不知道呢！馬上就要開會了，看大家選舉吧！”

這次大會一共任命了12位副總理，吳桂賢就是其中的一位，分管紡織部和衛生部。很多年之后吳桂賢才了解到，當年是周總理親自點名推薦她來擔任副總理，并連夜將她的檔案調到中央，毛主席看過她的檔案之后批示同意。

“我始終不會忘記我是個紡織工人”

當了副總理之后，吳桂賢的工資還是和在廠里一樣，每月76元。從基層來的同志每天有1元的伙食費補助，到北京的第一個月，吳桂賢的伙食費就花了60多元，嚇得吳桂賢只要對炊事員說了實話，讓他們降低伙食標準。

圖丨吳桂賢發表講話

每當政治局開會時，喝茶需要交2角錢的茶葉費，吳桂賢就推說自己不愛喝茶，每次都喝白開水。在她的住處，中央為她置辦了彩電、冰箱等家用電器，吳桂賢覺得很好，甚至有些奢侈，在她重返基層的時候，全部將這些東西上繳給了中央辦公廳。

作為國家副總理，中央辦公廳在開始時要給吳桂賢配秘書和警衛，但她堅決不要，所有的文件都是自己保管，直到后來發生了一件事，才讓她改變了主意。

有一次一份文件找不到，陳永貴的秘書來收文件時，已經找了許久的吳桂賢稱文件還沒有整理好，讓他第二天再來收。最后吳桂賢又趴在地上找了許久，終于在抽屜的夾縫中找到了，她才松了一口氣。

圖丨吳桂賢訪問阿爾巴尼亞

這件事之后，吳桂賢就請汪東興給自己配個秘書，隨著后來手上的工作越來越多，吳桂賢又要了一個秘書，但始終沒有要警衛人員。

每當會見外賓的時候，吳桂賢都要提前看大量的文件和資料，甚至連拗口的外國人的名字都要努力記住。為了不出現紕漏，吳桂賢每次都會將外賓的名字寫在小紙片上，壓在茶杯下面，萬一忘記了，她就挪開茶杯看一眼。

按照毛主席的指示，吳桂賢和陳永貴實行“三三制”，每年三分之一的時間在中央工作，三分之一的時間回原單位勞動，三分之一的時間到各地調查研究。在當選為副總理幾個月之后，毛主席批準吳桂賢回到紡織廠參加勞動，小組里的姐妹們都非常高興：

“吳大姐又回來了，當了副總理還和咱們工人一個樣，這才是共產黨的好干部！”

圖丨吳桂賢（左一）在毛主席追悼會上

1976年新中國經歷了很多件大事，周總理、朱德、毛主席相繼去世，唐山大地震等等，讓吳桂賢一直處于繁忙的事務之中。次年葉劍英詢問她工作的情況，并帶著她到各地走了走。對于老領導的關懷和幫助，吳桂賢非常感激，在她晚年經常說：

“沒有老一代的培養，就沒有我的今天。”

1978年吳桂賢向中央打報告，要求回到基層工作，李先念在紫光閣接見了她，對她三年中的工作成績表示了肯定，并鼓勵她回去之后好好工作。胡耀邦對她的報告作出批示：

“可以安排當大城市的副市長，或大型國有企業的副廠長?！?br/>

圖丨吳桂賢與外賓在一起

9月27日吳桂賢乘車回到咸陽，到家之后一刻都沒有休息，就要趕著去上當天的夜班。她的愛人王振濤讓她休息兩天再說，但她堅決不肯，放下行李穿好工衣，就到車間上班去了?；氐焦S和姐妹們身邊，吳桂賢心里說不出的踏實：

“我始終不會忘記，我是個紡織工人。”

1981年6月，吳桂賢被選為紡織廠黨委副書記，擔任廠領導之后，吳桂賢經常奔波于多個城市之間，為廠里的機械改造忙碌，同時她還隨廠長一同到經濟發展好的地方考察學習。很多親朋好友來看望她時，都埋怨她年紀大了，不應該往外跑了，但吳桂賢卻不以為然地說：

“能為振興一廠辦成一件事，苦點累點，可我心里高興?！?br/>

“我要在特區檢驗自己的人生價值”

1988年，香港投資商姚逸鴻準備在深圳開辦一家紡織、印染、服裝聯合工廠，深圳副市長率領考察團來到陜西考察，尋找合適的紡織人選。在咸陽考察時，考察團提出前往吳桂賢所在的西北國棉一廠看看。

圖丨西北國棉一廠

作為參觀的陪同和講解員，吳桂賢為深圳來的考察團對國棉一廠進行了全面的講解，給考察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時吳桂賢被考察團問到去過深圳沒有，印象怎么樣，吳桂賢說對深圳印象很好，城市也很漂亮。忽然考察團問吳桂賢：

“那您調我們深圳去工作怎么樣？”

當時吳桂賢以為大家是開玩笑，沒想到考察團的客人非常認真，他們正在籌備的項目恰好需要像吳桂賢這樣的行家，面對考察團的邀請，吳桂賢回答說，自己已經50歲了，又不是大學生，恐怕干不了，但她可以推薦一些紡織專業的大學生給他們。然而這些深圳來的客人一再誠心邀請，并定下晚上一起吃飯詳談：

“你有經驗，我們要的就是你。”

圖丨吳桂賢視察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

當天晚飯的餐桌上，主題仍然是邀請吳桂賢前往深圳工作。吳桂賢被客人們的誠心所感動，但她一再推辭，畢竟自己已經50多歲，實在不想再換個地方生活，而且自己對陜西的感情很深，再換到一個全新的環境是否還能夠再適應。

吳桂賢的丈夫是西北工業大學畢業的技術干部，雖然沒有去過深圳，但他曾經前往西歐國家考察，他認為西方的市場經濟正是被我們所借鑒的，深圳和其他的沿海城市必定要比內地發展更快一步。因此當他聽說吳桂賢有前往深圳工作的機會，立即勸說吳桂賢可以先去考察一下。

同年6月，吳桂賢夫婦受邀前往深圳考察，當看到印染廠建設得如火如荼，卻沒有技術人才來支撐時，吳桂賢下定決心來深圳工作。兩個月之后，經過陜西省委主要領導的一系列批復之后，吳桂賢只身來到深圳發展：

“我絕不能在特區落伍，我要在特區檢驗一下自己的人生價值?！?br/>

圖丨吳桂賢參觀革命圣地海豐縣紅宮紅場

作為印染廠的副總經理，吳桂賢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兵買馬。原本上級領導讓她到全國各地去招人，結果吳桂賢說只要到陜西就夠了。很快她就回到陜西，找到幾家熟悉的印染廠的領導：

“太強的我不能挖走，差的我也不要。思想好、守紀律、技術熟練的，我要，剛退下來的我也要。本人愿意、家屬同意，都可以報名?！?br/>

就這樣僅僅用了半個月時間，吳桂賢就帶著一百多人回到了深圳，從工人到總工程師，所有崗位需要的人選都配齊了。突然來了這么多人，生活設施一時間跟不上，吳桂賢和其他幾個人就一起住在一間房子中，女的、年紀大的住臥室，男的睡客廳，創業初期，大家都沒有怨言，再苦再累的生活也過得有滋有味。

圖丨吳桂賢與毛新宇等人合影

人員配齊之后第二步就是買布，吳桂賢帶著業務員跑遍全國，將所有關系都聯系上，很快印染廠就開張了，而已經年過半百的吳桂賢仍然像年輕時候一樣，不顧一切地拼命干，很快就將產品質量達到98%的達標率，半年之后吳桂賢升任董事長。

1993年深圳外貿集團和進出口公司要一起組建工會，吳桂賢被派來做組織工作。當時兩個單位加起來有上萬人，但對于吳桂賢來說卻是輕車熟路，她立即召開座談會，組織推進各種事項，僅僅用了20天就召開了工會成立大會，半年之后基層工會宣告成立，吳桂賢又擔任工會主席一直到退休。

退休之后吳桂賢和家人一直在深圳生活，并頻頻受邀出席深圳的各項公益活動。2003年深圳福田區召開女性品味座談會，吳桂賢受邀出席，參加座談會的女士認為：

“吳桂賢身上體現出了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愛心，品味的最高境界就是對社會的責任感，在這方面，她作為品味的先鋒當之無愧?！?br/>

圖丨吳桂賢發表講話

后來吳桂賢又被中國初級衛生保健基金會和“手拉手健康扶貧活動”組委會授予“愛心媽媽”的稱號。對于有品位的女人，吳桂賢表示不想多說那些理論，但她知道每個女人都有家庭，都是母親，都是妻子，自己退休了，公家沒有了大事，但自己還有一個小家要維護：

“讓后輩、孫輩成人，小家好了，國家自然好了。我覺得，有愛心的女人最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