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彭雪楓、彭德懷夸獎，到在周恩來身邊工作

開國少將龍飛虎1915年出生于江西永新縣南鄉斜陂村，和賀子珍算是同鄉。

龍飛虎自幼家貧，家中只有七分田卻要養活六口人，盡管他的父母都很勤勞，但龍飛虎從小就是從半饑半飽中走過來的。

龍飛虎11歲時，發生了一件改變他人生的大事：這一年他的父親因為包墾茶山的事，和當地一個地主發生了爭斗，他父親的勢力當然不如地主，被打到重傷，不久后不治而亡。

晚年的龍飛虎回憶，自己的家鄉斜坡村里有一排柏樹，柏樹以東全是窮人，柏樹以西全是富人，可謂涇渭分明。當時農村的情況之復雜也由此可見一斑。

1927年，13歲的龍飛虎和自己的哥哥一起參加了革命，擔任他們村的兒童團團長，在龍源口戰斗結束后，龍飛虎正式加入了紅軍。

1930年，龍飛虎時任紅三軍團第六師第七團通信班班長，有一次，他奉命去送信，在路上卻遇到了一伙十來人的潰兵，龍飛虎不慌不忙，朝天連開兩槍，大喝道：“站住，不許動！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把槍都給我放下！”

那伙潰兵不明就里，紛紛舉手投降。

龍飛虎繼續喝道：“把你們的槍栓都卸了！”

最后，龍飛虎背著十幾個槍栓，俘虜們自己列隊扛著槍，被押送到了紅軍部隊。等到這伙潰兵發現龍飛虎只是一個15歲的小紅軍時，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當時的6師師長彭雪楓聽到龍飛虎的這個故事后，連連贊嘆龍飛虎“真是有虎膽，腦子機靈，是個好材料。”他下令把龍飛虎升為排長，但龍飛虎卻大哭大鬧，堅決不肯。

后來，龍飛虎先后在紅6師擔任尖兵班長、排長和連指導員。他曾率領偵查隊員男扮女裝攻取敵人堡壘；也曾假扮炊事員長達兩個月，一舉偵破機槍連連長叛變案；他還曾在外出執行任務時，因為腿部受傷，在山里獨自爬行5天5夜，靠著野菜、野果、甚至老鄉家的泔水充饑，最終憑借著難想象的毅力返回了部隊，完成了組織交給他的偵查任務，并受到了軍團長彭德懷的表彰。

紅軍長征期間，龍飛虎在紅一方面軍三軍團政治保衛局擔任便衣隊長，此后他一直走在長征隊伍的最前面，為紅軍大部隊提供了準確的路線。長征結束后，龍飛虎進入紅軍大學第一期學習。

1936年對龍飛虎來說，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年份，因為正是在這一年，他來到了周恩來的身邊工作。

當時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剛剛爆發，中央決定派周恩來立即前往西安，對事變做出利于國家和民族的處理。然而，西安彼時是一個混亂的中心，各方勢力魚龍混雜，各種利益牽扯糾葛，除了國共雙方的人員，還有親日分子，日本特務混跡其中。如何保證周恩來的人身安全，成了一個必須慎重考慮的問題。

在軍委保衛部長錢益民和中央社會部負責人李克農的建議下，中央選擇了時任紅一方面軍保衛局偵查科科長的龍飛虎。

李克農等人認為，龍飛虎參加紅軍早，資歷、品行和經驗、能力都較為突出，長年的戰爭生活練就了他的一身好武藝和好槍法。

龍飛虎接到任命后立刻打點行裝，跟隨周恩來離開了延安。在路上，周恩來對他說：“老虎本來應該出山的，現在卻讓你進城了。”

周恩來在西安期間，每日四處奔波，早起晚歸。為了保證他的安全，龍飛虎每天都要對周恩來外出的保衛事宜做出細致的布置，除了安排警衛崗哨，還要安排一系列的便衣人員，他自己則每天一刻不離地緊隨周恩來。

每天回到住所后，龍飛虎就一直守在周恩來的臥室外，即使在睡眠中也保持著高度的警覺。那段時間，龍飛虎每晚要醒來3次，檢查警衛崗哨。對于白天的飲食，龍飛虎也給予了格外的重視，他親自安排廚炊人員，并對每天的食物采購精心檢查。

周恩來在西安前后共工作了100多天，在這100多天里，龍飛虎一天都未曾懈怠，他始終以高度的責任感和警覺性守護在周恩來身邊。

在離開西安的時候，周恩來笑著對龍飛虎說：“看來，你這只飛虎也能進城嘛！”

龍飛虎前后在周恩來身邊工作了11個年頭，西安事變只是他工作的開始，而遠遠不是結束，之后他跟隨周恩來先后在南京、武漢、桂林等地工作。

為毛澤東擔任“貼身保鏢”的日子

1938年12月，周恩來前往重慶開展抗日統一戰線的工作，龍飛虎再次跟隨前往。當時龍飛虎的對外身份是十八集團軍重慶辦事處行政處長、少校警衛副官。

從1940年到1946年撤離，龍飛虎在這6年多的時間里，除了重慶談判的一段時間，龍飛虎一直待在周恩來的身邊，負責他的警衛工作，曾任周公館館長，學委會負責人。

1945年8月28日，毛澤東抵達重慶，周恩來推薦龍飛虎擔任毛澤東警衛工作的負責人，當時，周恩來囑咐龍飛虎說：“你們一定要確保毛主席在重慶的安全，都跟著主席，不要管我。”這不僅體現了周恩來把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的品格，還體現了周恩來對龍飛虎工作能力的肯定。

龍飛虎對于重慶談判，有過很多珍貴的回憶，比如他說毛澤東在抵達重慶時所戴的那個盔式太陽帽，是周恩來送給毛澤東的。在延安時，毛澤東本來自己準備了一頂蘇聯禮帽，周恩來看后覺得這頂帽子有點小，就把自己的盔式太陽帽送給了他，毛澤東收到后笑道：“那我就笑納了。”

龍飛虎說，這頂盔式太陽帽有很多任主人，最初的主人是桂林八路軍辦事處的司機林瓊秀，林瓊秀把它送給了郭正，郭正又把它送給了龍飛虎，龍飛虎又把它送給了周恩來。毛澤東是它的最后一任主人，也因為毛澤東，這頂帽子聞名全國。

在負責毛澤東的警衛工作期間，龍飛虎他堪稱完美的工作的表現贏得了毛澤東的贊賞。在龍飛虎的回憶文章中，記錄過這么一件事：

當時龍飛虎和陳龍（建國后曾任公安部副部長）一起當毛澤東的“貼身保鏢”，被稱為“龍虎衛”。毛澤東入住桂園后，龍飛虎和陳龍整晚守衛在毛澤東的臥室外，龍飛虎坐在沙發上，雙手交叉放在兩腋下，手里各握著一把手槍，手槍機頭已經打開，拇指頂在保險上，一有異動就可做出反應。

第二天，毛澤東起床后看見龍飛虎這幅架勢，忍不住夸贊說：“老虎真是有一股虎勁啊。”周恩來也拍了拍龍飛虎的肩膀，說他像一只摧不垮的老虎。

龍飛虎還回憶，有一次他和毛澤東一起出去散步，在庭院里散步時正好遇到了蔣介石，兩人就坐在路邊的石桌上閑聊了一會兒。至于他們聊了些什么，已經不得而知。

不久后，毛澤東就搬離了桂園，住進了紅巖村八路軍辦事處。

1946年11月，周恩來率機關從南京撤離后，他又推薦龍飛虎擔任了毛澤東的行政秘書，不久后龍飛虎兼任中央縱隊一大隊大隊長，負責保中央機關的安全保衛工作。

當時為了防止敵人投毒，中央首長用餐前，都要由龍飛虎和葉子龍先吃，半個小時之后中央首長再吃。

在毛澤東身邊工作的日子，對龍飛虎來說也是一段難忘的記憶。毛澤東對待工作人員親切隨和，他的一些幽默話語常常會逗得工作人員哈哈大笑。

有一次，毛澤東在屋子外面吃面條，龍飛虎知道后立刻就派了幾名警衛去附近警戒。黃土高原土多水少，警衛人員走動時激起了不少塵土，毛澤東抬頭笑著對龍飛虎說：“老虎啊，你是不是想給我的面條里撒點胡椒粉啊！”

毛澤東知識淵博，語言富有哲理和想象力，性格鮮明。1947年3月，胡宗南率部進攻延安，敵機轟鳴而來，毛澤東卻若無其事地在窯洞里研究行軍路線圖。衛士們請求毛澤東盡快離開，毛澤東卻淡淡地說道：“那沒有什么了不起，無非就是扔一些鋼鐵，正好讓我們打幾把鋤頭開荒。我要最后一個撤離延安。”

龍飛虎深知毛澤東這種不服輸的脾氣，他曾交代李銀橋和閻長林：“關鍵時候，不要顧主席脾氣，強行采取措施，抬也要把他抬走。”

龍飛虎在部隊的日子和晚年歲月

解放戰爭進行到1948年時，已經進入了反攻的階段，這年5月，為了響應中央“支援前線”的號召，龍飛虎主動要求奔赴前線。

在離開前，毛澤東和他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長談，其中的很多話龍飛虎一直到晚年還記得。“你要去前線，好啊，全國即將解放，我們需要大量的干部……你人很聰明，忠勇正直，膽大心細，到了部隊后，要戒驕戒躁，和同志們打成一片……”

龍飛虎惜別毛澤東后，前往華野第十縱隊某團擔任政委，后來歷任師副政委、軍副政委，福建軍區后勤部部長，福州軍區后勤部部長、副司令員、副政委等職。先后參加了濟南、淮海、渡江、上海、福州等大型戰役，并參與了閩北剿匪、炮擊金門、反擊蔣介石“反攻大陸”的緊急備戰。

他還曾參與負責籌建我國的核潛艇生產基地，為福建和全國的海防建設做出了很多積極的貢獻。

據龍飛虎的女兒回憶，在她童年的記憶里，是沒有父親這個形象的。1948年濟南戰役結束后，母親帶著她和弟弟一起進入濟南，而父親則一路南下，最后在福建任職。

朱老總的夫人康克清見母親一人帶3個孩子不容易，就主動替她照看了兩個孩子。后來，康克清帶著這兩個孩子去了北京，女兒龍錚一直跟著康克清，大兒子龍桂揮則有一段時間一直跟著周恩來和鄧穎超生活。龍錚15歲時到父親時，完全沒有印象。

龍桂輝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地質部工作。那時周恩來剛剛發表了一個講話，說我們一些領導的子女不能學八旗子弟，要到工農兵中經風雨，見世面。

龍飛虎便響應周恩來的號召，要求兒子去部隊當兵。龍桂輝去部隊第一年就因為表現出色被評為了“五好戰士”，有一個解放軍報的記者采訪時發現龍桂輝身份特殊，就打算寫一篇《將軍的兒子》的報道，宣傳一下龍桂輝在部隊中的表現。龍飛虎得知后堅決不同意。

后來，師部又提出把龍桂輝調到師部當參謀，也被龍飛虎以“他要多在連隊鍛煉”為由阻止了。

直到1964年，龍桂輝進入部隊4年后，才升任少尉排長。有一次他趁著放假去了北京，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周恩來夫婦和朱德夫婦，他們都為龍桂輝的進步感到高興，對他大加贊賞。

為了感謝周恩來對自己子女的照料，龍飛虎每次進京，都要攜帶一些土特產，但周恩來從來不收，這是他一貫的規矩和工作原則。有一次，周恩來辦公室主任童小鵬知道龍飛虎和周恩來關系不同一般，就私自收下了龍飛虎的帶來的土特產，結果被周恩來嚴厲批評。

事后，鄧穎超還專門找到了龍飛虎，告訴他：“所有國際友人送給總理的禮物，都是要分類登記，全部上交的。你們以后也不要送東西。”

1976年周恩來病逝時，龍飛虎正在延安參觀人防工程，得知消息后他異常悲痛，好幾天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一直往北京打電話。

當時有規定，在外地的各級干部不要進京參加悼念活動，但當時負責周恩來悼念活動具體工作的李金德知道龍飛虎和周恩來的感情，給他破了例。他告訴龍飛虎：“老虎，總理的悼念活動，別人可以不來，你一定得來。小虎是在總理身邊長大的，也要來。”

龍飛虎向福州軍區司令員皮定均做了匯報，皮定均一開始也很為難，但在龍飛虎的堅持下還是同意了。

之后每次到北京，龍飛虎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帶著自己的子女兒孫去看望鄧穎超。可見他們之間的感情真的是非常深。

龍飛虎的女兒龍錚曾回憶，鄧穎超曾對自己說過：“我和你父母雖然沒有血緣關系，我們是同志關系，但我們的感情要勝過我的那些親戚。”

龍飛虎將軍晚年長期受病痛折磨，在人生最后的五年里，他一直臥床不起。這期間，他一直以樂觀的精神對待疾病，在戰友的鼓勵和家人的陪伴下走完了自己人生的最后旅程。

1999年，龍飛虎病逝后，他魂歸故里，被葬于老家斜陂村，如今，這里已經是永新縣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本文參考資料：

《龍飛虎與盔式太陽帽》 龍劍輝

《紅軍后代話家史——回憶父親龍飛虎少將的故事》 龍錚

《龍飛虎:周恩來身邊的護門“虎”》 井人

《龍飛虎將軍的傳奇人生》 吳其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