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17日,星期天,本溪煉鋼廠職工家屬宿舍區(qū)盡頭的職工王遠迪家,王遠迪的妻子劉金梅正在外屋的廚房里忙著做晚飯,她這幾天心中非常不快,因為自從半個月前,有三個自稱是王元迪本家親戚的男子住進家里的里屋,白吃白喝到了現(xiàn)在,她早就心懷不滿了,而她男人王遠迪還跟供祖宗似的供著他們——
在煎完了一盤銅羅魚(細鱗)后,劉金梅沒好氣地將裝滿煎魚的盤子往外屋的桌上一墩,然后朝著房門緊閉的里屋喊了一聲:“吃飯啦”,說罷就一屁股坐在炕邊上,繼續(xù)縫她沒補完的襪子。
細鱗魚
過了一會兒,依然不見里屋有人出來,劉金梅火了,放下針線活起身來到里屋門前,剛準備扯開嗓門再喊“吃飯了”時,卻聽見里面有對話聲隱約傳了出來,劉金梅忙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然后把耳朵貼在門邊上,聽里面的人到底在說什么。
“還得等到什么時候?”這分明是她男人王遠迪的聲音。
“再等五分鐘!”這是自稱是王遠迪老家“表哥”袁洪濤的聲音,“快,把雷汞遞給我!”
“今天晚上產(chǎn)品是多少?”這是自稱是王元迪老家“族叔”的樂孝忱在說話。
“50克!”袁洪濤回答。
“那么總共才200克呀!”王元迪說。
“就這200克也管保把太子河的鐵路橋炸成碎片!”樂孝忱說:“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德國人發(fā)明了名叫‘巴黎大炮’的遠程火炮;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美國制成了原子彈,那么這將要爆發(fā)的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美國人又要發(fā)明……”
巴黎大炮
小男孩原子彈
“哎,樂書記不是預言過是什么宇宙線嘛!”說話的是自稱王遠迪老家表弟的許英。
就在這個時候,門被推開了,劉金梅闖了進來:“這么黑,為什么不打燈?”然后她隨手就把門旁的電燈開關拉繩一拉,隨著室內(nèi)的燈光亮起,她發(fā)現(xiàn)里屋的兩扇玻璃窗都用厚厚的棉被遮蓋了起來,縫紉機的案板上放著一臺奇形怪狀的機器,炕上的窗臺上堆滿了幾十個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玻璃瓶。
“你們這是干什么?”劉金梅問道。
“你進來干什么?快出去!”王遠迪怒道。
“你們竟搞些什么見不得人的鬼名堂!”劉金梅說。
“嘿,你個老 娘 們?nèi)觳淮蚱ぐW了是吧?”王遠迪挽起袖子準備對劉金梅進行“家暴”。
不想這時候,許英開口了:“王大嫂,何必動這么大的火氣呢?我們幾個人為了報答你這段時間的恩情,給你配些耗子藥,也好讓你這屋里更安靜些嘛——”
第二天也就是12月18日清晨,本溪市公安局局長辦公室里,局長正認真的傾聽著關于潛藏在本溪煉鋼廠內(nèi)的樂孝忱特務集團的報告,而向他報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曾在前一天給團伙打了“掩護”的許英!原來,許英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本溪市公安局打入特務團伙內(nèi)部的偵查員。
之所以本溪市公安局將許英打了進去,是因為初冬的時候本溪市公安局接到本溪煉鋼廠保衛(wèi)處的報告:經(jīng)群眾揭發(fā),本廠職工王遠迪在國民黨時期上過士官學校,解放后他隱瞞了這段歷史并成功混入了本溪煉鋼廠,鎮(zhèn)反運動的指示傳達到本溪后,本溪煉鋼廠立即開展了大規(guī)模的自查自清行動,王遠迪的這段“黑歷史”被他的妻子劉金梅在一次聊天中說漏了嘴而被告發(fā)到了本鋼保衛(wèi)處,本鋼保衛(wèi)處沒有貿(mào)然行動,而是將這個情況上報給了本溪市公安局。
于是才有了偵查員許英以對人民政府不滿的退伍“解放戰(zhàn)士”(解放戰(zhàn)士是指在作戰(zhàn)中被解放軍俘虜,從而加入解放軍的國民黨軍士兵)的身份和王遠迪接觸,并通過王遠迪了解到了這個以所謂的“中國民政黨書記”樂孝忱為首、受蔣匪保密局直接領導的特務組織,并且了解到他們的目的就是制造爆炸物,制造槍支彈藥,想要炸掉本溪太子河上的鐵路橋(具體是沈丹鐵路二線太子河甲橋)。而這座建造于偽滿洲國時期的鐵路橋是沈丹鐵路在本溪段的重要橋梁,一旦該橋被炸毀,由沈陽往丹東為入朝作戰(zhàn)的中國人民志愿軍運送兵員、軍械和給養(yǎng)物資的能力將受到重大影響。
沈丹鐵路二線太子河甲橋
局長在聽完許英的報告后指示道:“這些亡命徒,不但從本鋼的化驗室內(nèi)偷走了定流裝置,還偷走了大量的化學藥品和化學原料,準備配置炸藥,制造槍支彈藥,嚴重威脅著我們的生產(chǎn)安全。許英,你的責任就是制止這伙敵特的破壞!敵人正在擔心他們的陰謀會從劉金梅口中暴露出來,所以他們很可能對劉金梅下毒手,你要設法保護這個無辜家庭婦女的生命安全!”
“是!保證完成任務!”
中午11時50分,借口去探查太子河鐵路橋守衛(wèi)情況而外出的許英回到王遠迪家,此時樂孝忱正在召開決定下一次行動的“秘密會議”。參會人員除了樂孝忱、王遠迪、許英、袁洪濤外,還多了兩個人——保密局“沈陽站本溪行動組組長”欒勝杰和“中國民政黨組織部長”徐繼輔。
人到齊后,樂孝忱環(huán)視了大家一圈后,開始發(fā)號施令:
“我們這些人在共產(chǎn)黨的統(tǒng)治下是共患難的戰(zhàn)友,也是并肩作戰(zhàn)的弟兄。現(xiàn)在我們面臨一個嚴重的危險,就是今天的暴露。為了我們的事業(yè),我以中國民政黨書記的名義,決定干掉劉金梅!”
樂孝忱說罷,王遠迪頗感意外,但思量了片刻后就答應了下來:“對!對!我在士官學校時就想丟掉這個棘手貨。”說著,王遠迪把手中的煙屁股丟在地上,一腳踩滅,然后站起身來說:“古人說,無毒不丈夫,我王遠迪同意樂書記的決定!”
“王老弟,你自己要是不好動手,老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袁洪濤咧著扁平的蛤蟆嘴跟了一句。
正當其他人紛紛吹捧樂孝忱的“高見”并接著獻計獻策時,坐在他身邊的許英吸了一口煙后慢吞吞的開口了:“這關系到民政黨的命運,必須慎重考慮,我認為殺掉劉金梅等于向共產(chǎn)黨自首,因為他們的公安會從劉金梅的死這件事找到我們頭上,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不打自招,壞了大事?”
原本得意洋洋的樂孝忱頓時泄了氣,說實話他自己何嘗不知道殺掉劉金梅是萬不得已的下下策?只好訕笑一聲,勉強說道:“那么,就請許先生提供比這更妙的良策吧!”
此時,現(xiàn)場人們的眼睛全都聚焦到許英身上。
許英咳嗽了一聲吼說:“劉金梅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用共產(chǎn)黨的話說,她并不是個進步的,她也未必知道我們究竟在干些什么,只要以后不再在這里集會,換個地方,十天半月她也就把這事忘在腦后了。”
“若是泄了密,那可就晚了啊——”樂孝忱依然憂心忡忡。
許英輕輕一笑,說道:“樂書記不必多心,有老王(指王遠迪)做內(nèi)線,到一定時候再動手也不算遲!”
在許英的巧妙斡旋下,這次原本要殺掉劉金梅的密謀被消弭于無形之中——
又過了一個星期,12月25日下午,樂孝忱等人在一處山谷里試射了他們自制的土槍,試射非常成功,土槍射出去的彈丸將作為靶標的一棵松樹樹皮幾乎打禿,這讓樂孝忱等人得意不已,認為自己又“行”了。
當天深夜,六個人聚集在樂孝忱租住處喝“慶功酒”,樂孝忱舉著酒杯得意地說道:“現(xiàn)在我們有了炸藥,也有了自造的土槍,該到了咱們教訓教訓共產(chǎn)黨的時候了,我決定明天夜里行動!”
袁洪濤一飲而盡了杯中的酒,然后狠狠將手中的酒杯摔碎在地上:“對,目標就是把太子河上的大鐵橋炸上天,叫共產(chǎn)黨沒辦法往朝鮮運東西,叫他們血管迸裂!”
許英裝腔作勢地跟了一句:“血管迸裂太便宜了,叫‘他們’人頭落地,方解心頭之恨。”
“老王,現(xiàn)在我最擔心的就是你老婆劉金梅啦。”樂孝忱此時對王遠迪說道。
沒等王遠迪回話,許英搶先回答道:“樂書記,你盡管放心好啦,今后你們永遠也見不著她啦。”
這話說得在場的眾人一頭霧水,齊聲問道:“為什么?”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許英站起身來來到窗口處:“因為今天就是你們的末日!”
說罷,許英突然從腰間拔出了一支“花口擼子”手槍(勃朗寧M1910型半自動手槍),對著窗外就“叭”的開了一槍。
“花口擼子”手槍
袁洪濤第一個反應過來,抓過手中的椅子舉起來準備向許英砸來,而欒勝杰則已經(jīng)撲向房門處準備奪門而逃。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DUANG”的一聲撞開了,沖到門口的欒勝杰頓時被門板撞翻在地,隨即大量荷槍實彈的人民警察魚貫而入,“莫辛·納甘”步槍和“波波沙”沖鋒槍的槍口逼住了室內(nèi)五名特務的胸口——
手持“波波沙”沖鋒槍的我軍戰(zhàn)士
“你到底是誰?!”被五花大綁的樂孝忱惡狠狠地抬眼問許英。
“我?我是許英啊——”許英對樂孝忱露出一個壞壞的笑容——
至此,以樂孝忱為首的“中國民政黨”特務組織全軍覆滅。最終,樂孝忱、欒勝杰、徐繼輔被槍決,袁洪濤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王遠迪被判處有期徒刑17年。
資料來源:春風文藝《衛(wèi)士凱歌》1959年出版 P372頁——幽谷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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