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這炮筒燙得能烙餅了!”1935年5月25日清晨,大渡河畔的霧氣里,紅一軍團戰士王德才看著趙章成徒手扶住燒紅的迫擊炮管,急得直跺腳。趙章成黧黑的臉龐繃得死緊,牙縫里擠出三個字:“等口令。”河對岸的機槍聲震得人耳膜生疼,他布滿老繭的雙手卻像焊在炮管上似的紋絲不動。
這個被毛主席稱為“神炮手”的河南漢子,1905年出生在洛陽佃農家的土炕上。家里七口人守著三畝薄田,逢年過節才能吃頓摻著麩皮的雜面饃。十二歲那年,村里私塾先生見他蹲在窗根下聽講,破例讓他旁聽了三天《三字經》。就這三日,成了趙章成這輩子全部的“文化課”。
1927年秋收時節,二十二歲的趙章成背著半袋發霉的玉米面闖進開封城。馮玉祥的西北軍正在招兵,征兵官盯著他鐵塔般的身板,二話不說往他懷里塞了桿漢陽造。說來也怪,這個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利索的莊稼漢,第一次摸到迫擊炮就像遇見失散多年的兄弟——校準、裝彈、擊發,整套動作行云流水,炮彈不偏不倚砸中三百米外的靶心。
“你小子以前在哪個山頭混過?”教官捏著秒表瞠目結舌。趙章成撓著后腦勺憨笑:“打小放羊扔石子練的準頭。”這話倒不假,西北軍檔案里白紙黑字記著:新兵趙章成,無文化特長,唯投擲精準度全師第一。
1931年春,江西龍崗的山坳里,二十六歲的趙章成做了件驚掉同袍下巴的事。圍剿紅軍的戰場上,他故意把炮彈全打進山溝,趁亂扯著嗓子喊:“弟兄們別給老蔣賣命了!”等紅軍戰士沖上來,這個國軍炮兵排長正蹲在彈坑里啃紅薯,見人就咧嘴笑:“早聽說你們官兵平等,管飯不?”
加入紅三軍那天,參謀長左權親自給他別上紅五星。望著這個連作戰地圖都看不懂的“文盲”,左權打趣道:“老趙,你這雙手可比十個參謀頂用。”果然,湘江血戰后的殘陽里,背著82毫米迫擊炮急行軍的趙章成,硬是靠手量目測打掉七個國軍火力點,給疲憊的中央縱隊撕開條生路。
最傳奇的還要數強渡大渡河。當十八勇士乘著第一艘木船沖向對岸時,趙章成的迫擊炮早被拆得只剩光禿禿的炮管。沒有炮架,他就用大腿當支架;沒有測距儀,他瞇起左眼豎起大拇指——這土法子比德國造的瞄準鏡還準。三發炮彈在敵機槍陣地炸開花時,劉伯承舉著望遠鏡的手直抖:“龜兒子!這哪是打炮,分明是繡花!”
有人統計過,長征路上趙章成用掉127發炮彈,炸毀的敵軍工事卻超過200個。原來他發明了“空炸法”,讓炮彈在半空開花,單片能覆蓋半個籃球場。1940年關家垴戰役,他帶著三門迫擊炮硬生生轟開日軍環形工事,彭德懷拍著桌子叫好:“趙大炮的炮彈,比老子的沖鋒號還管用!”
不過要論真本事,還得看他的“人炮合一”。1952年上甘嶺,四十七歲的趙將軍親自帶炮隊上前線。美軍飛機把山頭削低兩米,他的迫擊炮愣是在坑道里打出“天女散花”——五發急速射,五簇炸點呈梅花狀綻開,把美軍一個連壓在山腰動彈不得。后來被俘的美軍軍官死活不信這是人力所為,非說共軍搞到了新式火箭炮。
授銜那天,總干部部有人嘀咕:“這老粗連戰例總結都寫不利索...”朱德摘下老花鏡:“你們誰能蒙著眼把炮彈打進茶壺?”滿屋子將星頓時鴉雀無聲。當綴著將星的呢制服披在趙章成身上時,他摸著金燦燦的肩章直嘟囔:“這料子金貴,可別耽誤我擦炮管。”
趙章成這輩子最得意的,倒不是那枚一級解放勛章,而是他帶出的三百多個“小趙章成”。1960年全軍大比武,他的徒子徒孫包攬迫擊炮項目前三甲。有個北京軍區的小連長不服氣,非要跟老將軍比試比試。結果趙章成隨手抄起訓練用的木棍,三“炮”砸中八百米外的三個汽油桶,驚得小伙子直作揖:“您這不是手藝,是仙術!”
1969年11月,趙章成走完六十四年的人生路。追悼會上,他當年的警衛員哭著說:“首長臨終前還念叨,要把他那套'拇指測距法'編成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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