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深秋，晉察冀軍區司令聶榮臻眉頭緊鎖。桌上攤著兩份戰報，字字刺眼：八路軍兩次伏擊偽軍副司令楊文鳳，竟全數撲空。

這個投靠日寇的漢奸，如同泥鰍般滑不留手，甚至故意留下替身誤導我軍。

聶榮臻一拳砸在桌上：“再留此人，后患無窮！”他轉身下令，調后方王牌特工張勃火速北上——此戰，絕不容失。

楊文鳳的惡名，早在日軍鐵蹄踏入河北前便已傳遍保定鄉野。生于清苑縣大福村的他，自幼混跡市井，偷雞摸狗、欺男霸女，人稱“活閻王”。

1937年盧溝橋事變后，華北淪陷，國民政府南遷，各地土匪蜂起。楊文鳳嗅到“機遇”，用積蓄在黑市購得幾桿槍，拉起一伙地痞，自封“保安隊”，實為土匪。他們橫行鄉里，專劫富戶，甚至將勒索稱為“保護費”。

彼時，保定一帶勢力最大的土匪頭子韓子猶，原是國民黨連長。部隊潰散后，他帶著殘兵占山為王，麾下數百人，專劫日軍物資。楊文鳳為尋靠山，主動投奔。韓子猶見他膽大心狠，便委以二當家重任。

然而，這對“兄弟”很快因野心分道揚鑣——韓子猶只想守山快活，楊文鳳卻欲擴張割據。

1941年夏，日軍盯上韓子猶。多次招降被拒后，轉而利誘楊文鳳：“殺韓子猶，保你榮華。”

楊文鳳當即設下鴻門宴。那夜，他假意為韓子猶祝壽，將這位大哥灌得爛醉，又謊稱想念大哥，想要留宿。待到更深人靜，楊文鳳帶心腹將韓子猶拖至村外水塘溺斃。

次日，他捶胸頓足哭嚎：“韓大哥被八路暗殺了！”眾匪激憤，楊文鳳趁機煽動：“憑我們怎敵八路？不如投靠皇軍，借刀報仇！”

投敵后的楊文鳳，被日軍封為偽保安副司令。他愈發猖狂，帶偽軍掃蕩村莊，砍百姓頭顱冒功領賞，甚至將勸降的八路軍密信轉交日軍表忠。聶榮臻拍案怒斥：“此獠不除，民心難安！”

1943年秋，八路軍首次行動：情報上說，楊文鳳將率偽軍騎自行車下鄉“視察”。

戰士們埋伏途中，鎖定一名戴帽禿頂、腰別手槍的目標，集中火力擊斃。掀開帽子卻驚覺：死者竟是替身！原來楊文鳳早料到刺殺，每次出行讓替身扮作自己，他則喬裝隨從尾隨。

次月，機會再次出現：保定偽保安司令納妾，楊文鳳要去赴宴。

八路軍在返程路設伏，打爆汽車輪胎逼停搜查。車上僅見商人、百姓，及一灰頭土臉抱孩子的中年男子。放行后才發現，那“中年男子”正是戴假發的楊文鳳！

兩次失手，楊文鳳行蹤愈發詭秘，八路軍情報網竟難覓其蹤。

聶榮臻決意亮出底牌——張勃。

這名清苑縣出身的青年，本名張靜芝，自幼受進步思想熏陶。1938年，17歲的他撕碎保定中學錄取書，揮別新婚妻子，留下一句“國若不存，何以為家”，便投身冀中抗日根據地。

在軍政干校淬煉后，他因機敏果敢被選中從事地下工作，從此隱姓埋名，成了日軍眼皮下的“幽靈”。

1943年春，張勃以“張友農”之名考入偽河北省保安司令部干訓所。入學當天，他故意穿一身半舊長衫，操著保定土話與偽軍官攀交情：“咱鄉下人就想混口皇軍飯吃。”暗地里，他卻在學員中物色策反對象。

某夜熄燈后，他摸黑塞給同寢的池培德一張字條：“鬼子搶你妹妹當慰安婦時，可曾給過你飯吃？”池培德攥著字條渾身發抖，三天后成了他的首位內線。

半年后，張勃以“優等生”身份畢業，調任偽保定保安司令部上尉參謀。他每日夾著公文包，點頭哈腰穿梭于日軍課長辦公室，暗中卻用密寫藥水在《三國演義》書頁間傳遞情報。

一次，日軍突襲白洋淀游擊隊駐地，他提前將作戰地圖塞進給菜販的蘿卜筐，救下三百余名戰士。接頭人李英儒感慨：“他遞情報時，連蘿卜纓子擺的方向都有暗號！”

1944年正月，張勃在偽軍新年宴上灌醉機要秘書，偷看到“陶口會議”行程表。他連夜用香煙錫紙謄抄，藏進棉鞋夾層。

次日凌晨，賣豆腐的老王推車經過保安司令部，張勃假裝買豆腐，俯身時低聲急道：“初八，陶口，帶殼的王八要出洞！”暗語傳至軍區時，距楊文鳳出發僅剩五日。

2月27日，北風卷著沙塵撲打在北青村的土墻上。張勃作為“隨行參謀”登上楊文鳳的車隊，腰間暗藏一把掌心雷手槍。

車隊行至伏擊圈前，他突然捂著肚子慘叫：“太君！我鬧痢疾！”跳下車鉆進高粱地，實則將紅布條系上樹梢標記位置。

當第一枚擲彈筒炸響時，楊文鳳的座駕已被打癱。張勃伏在溝渠中，親眼見那漢奸拖著傷腿滾進道溝。

火舌竄起的瞬間，楊文鳳的慘嚎刺破硝煙，張勃抹了把臉上的煙灰，將掌心雷收回內袋——這把槍，終究沒用在“同僚”身上。

打掃戰場時，戰士們從楊文鳳焦尸上搜出一枚金懷表——表蓋內嵌著韓子猶的照片。無人知曉他保留此物是出于愧疚，還是為炫耀“戰果”。

但百姓的唾罵早已蓋過一切：“當漢奸的，連灰都該揚進茅坑！”

楊文鳳的伏誅，成為冀中抗戰的轉折點。聶榮臻在回憶錄中寫道：“鋤奸如拔刺，刺愈毒，愈要快準狠。”

這場持續四年的追殺，印證了一個樸素真理：叛國者或許能逞兇一時，但天網之下，從無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