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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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臨床工作中，常會遇到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情況。筆者曾投稿男性服用性保健品致腫瘤標記物糖類抗原-724超標的文章，引發關注。無獨有偶，一位老年女性也出現腫瘤標記物異常升高，卻非因保健品。60 歲的王阿姨自認為身體硬朗，無常見老年病，每年體檢。然而 3 個月前社區體檢提示腫瘤標記物癌胚抗原（CEA）為 9.0ng/mL，后兩次復查持續上升至 10.0ng/mL、11.2ng/mL。王阿姨因此陷入焦慮，寢食難安，家庭氛圍也變得壓抑。為解此憂，兒女帶她來門診咨詢，而背后原因竟出人意料。

病史概括

主訴：患者王xx，60歲，女性，因“發現癌胚抗原升高3月余”入院。

現病史：患者3月余前體檢報告提示癌胚抗原9.0ng/mL（參考值＜5ng/mL），肝腎功能、電解質、糖化血紅蛋白、空腹血糖、甲狀腺功能、血脂、抗核抗體、糖類抗原-199、糖類抗原-125、糖類抗原-724、甲胎蛋白等均未見明顯異常；胸部CT、心電圖、甲狀腺超聲、乳腺超聲、雙側頸動脈、雙側股腘足背動脈超聲、骨密度未提示明顯異常。

患者訴近期有失眠多夢，時有腹瀉、便秘交替出現，偶有納差乏力，無惡心嘔吐，無黑便血便，無體重減輕，無胸悶胸痛，無頭暈頭痛，至醫院就診，接診醫生建議完善胃腸鏡檢查，患者拒絕，后先后兩次復查癌胚抗原提示10.ng/mL、11.2ng/mL，為求進一步診治，今至我院就診。否認既往疾病史，否認傳染病史、藥物、食物過敏史。

個人史、婚育史、家族史無殊。

查體：耳溫36.7℃，呼吸20次/分，脈搏80次/分，血壓135/80mmHg，神志清，精神可，雙側甲狀腺未及腫大，雙肺呼吸音清，未及干濕啰音，心律齊，未及病理性雜音，腹軟，腹部無壓痛及反跳痛，肝脾肋下未及，雙下肢無浮腫。

初步診斷：腫瘤標記物升高、腸易激綜合癥考慮。

CEA的意義

CEA于1965年首次在結腸癌中被發現，是一種黏膜上皮細胞分泌的糖基化大分子多肽蛋白，能夠在胃腸道、肝細胞、鱗狀上皮、子宮內膜、脾和前列腺中表達，是一種廣譜腫瘤標志物。CEA在胃腸道腫瘤中會異常表達，后來又陸續在肺癌、乳腺癌及胰腺癌等腫瘤中被發現表達異常升高[1]。CEA的異常表達是許多惡性腫瘤的共同特征，目前的研究發現CEA可能參與了細胞分化和凋亡。CEA作為細胞表面結合的糖蛋白，在多種腫瘤細胞存活和分化中具有自分泌功能，可溶性CEA參與腫瘤細胞黏附、擴散、增殖和遷移以及腫瘤的微血管化。

CEA 水平持續進行性升高，其罹患腫瘤的概率會增加。研究顯示，CEA 水平升高持續時間與腫瘤檢出率呈正相關，在 CEA 連續 4 年檢測陽性者中，有 65.54% 的人最后確診為惡性腫瘤；在 CEA 連續 3 年檢測陽性者中，有 23.09% 最后確診為惡性腫瘤；在 CEA 連續 2 年檢測陽性者中，僅有 1.96% 確診為腫瘤；僅在上 1 年的體檢中發現 CEA 水平升高者，腫瘤檢出率為 0.31%。在 CEA 水平升高 1 倍的受檢者中腫瘤檢出率為 0.72% ，升高 2 倍的受檢者中，腫瘤檢出率直線上升至 17.02% ，升高大于 2 倍的受檢者中腫瘤檢出率可達 86.18%[2] 。因此，體檢時如果發現 CEA 水平持續升高或升高程度在正常值 2 倍以上，應高度重視，積極進行檢查。目前臨床上 CEA 的檢測可以協助早期篩查腫瘤、術前決策、監測腫瘤復發轉移和評價治療效果[3]。

但由于血清 CEA 由于其特異性不高，受多種生理因素及疾病的影響，在臨床工作中會遇到非腫瘤患者血清 CEA 水平輕度升高的情況，這時應密切結合血清 CEA 水平升高的程度、持續時間、患者的既往史、腫瘤家族史、煙酒史、基礎疾病等情況,綜合分析進行正確診斷。一方面，要結合其他特異性較高的生物標志物，以及影像學、病理檢查結果，制訂個性化的隨訪和檢查方案，以發現早期腫瘤；另一方面，需要減輕患者的恐癌心理，避免過度檢查。另外，我國臨床實驗室腫瘤標志物的參考區間大多參照儀器廠家提供的說明書，但是 CEA 受種族、年齡、性別、地區、環境等因素的影響，不同人群、不同的檢測系統可能導致參考區間的差異。

后續篩查

經過這番解釋后，王阿姨和家人終于放松了下來。但CEA升高終歸還是要進一步檢查，徹底排除腫瘤可能。隨后跟王阿姨本人及家屬溝通后，對CEA常見的相關腫瘤進行了篩查。由于王阿姨此前體檢時基本檢查均已完善，乳腺超聲、胸腹部CT均沒有提示腫瘤征象。仔細詢問王阿姨最近的病史情況，大便習慣有無改變，有沒有腹痛、腹瀉這種消化道癥狀，王阿姨立馬答道：有啊，自從3個月前發現這個腫瘤標記物升高，我是每天覺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拉也拉不好，哪哪都不得勁，不是今天頭痛了，就是明天肚子疼，我又不敢去醫院看，就前兩個月每次復查一下癌胚抗原，連報告都是老伴去拿的，就怕自己真的得了腫瘤，真的是今天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氣準備過來好好檢查一番的。

王阿姨的這種情況有可能是過度焦慮引起的腸易激綜合征，也有可能是本身確實存在消化道腫瘤導致的癥狀，為了排除消化道腫瘤，胸部CT還需要復查。雖然3個月前王阿姨已經做了胸部CT未發現明顯異常，但已經過了3個月，癌胚抗原還是增高的，胸部CT還是有必要再次復查一下。隨后給王阿姨預約了無痛胃腸鏡、胸部+全腹部CT檢查，而無痛胃腸鏡的報告提示僅僅有慢性萎縮性胃炎，并沒有發現胃腸道腫瘤或息肉。胸腹部CT完全正常，連常見的肺部結節都沒有發現。三天后胃鏡活檢標本也出來了，連幽門螺旋桿菌感染都沒有。

水落石出

查了一圈，沒有找到王阿姨CEA升高的原因。CEA的異常升高終歸是有個理由，那原因到底是啥？

隨后我在腦海仔細回想了一下，是不是還有什么遺漏的地方，王阿姨有沒有可能最近在服用什么藥物或保健品？既往有報道提示某些藥物或保健品可能會導致腫瘤標記物的異常升高，而我以前也確實遇到過男性服用性保健品后導致腫瘤標記物升高的情況，甚至PET-CT都做了也沒有找到腫瘤，最后原因發現是患者偷偷服用性保健品，而患者羞于啟齒，導致反復追問病史才發現。

再次詢問王阿姨最近的飲食及藥物使用情況，王阿姨堅決否認服用過不知名的藥物。而王阿姨這個年紀早已絕經，更沒有接觸過什么性保健品或普通保健品。但是此時王阿姨老伴突然說了一句，她3個多月前倒是在街頭領到過一罐奶粉，最近倒是一直在偷偷吃。

我頓時覺得發現了線索，仔細追問具體情況。王阿姨回憶說3個月前街頭促銷的時候說掃碼可以領取奶粉，推銷人員說這個奶粉可以增強體質、提高免疫力，抱著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想法就掃碼領了一瓶。回來后一直在吃，但是又怕告訴孩子后說我愛占便宜、吃壞身體，我就一直沒告訴他們，后面體檢發現CEA高了，我覺得也許是我老了體質不好了，應該多吃一點把體質增強上來，說不定腫瘤細胞就會被殺死，然后我就天天吃，前兩天剛剛吃完。

我一想目前相關檢查均未發現腫瘤征象，這罐奶粉可能是導致王阿姨CEA升高的罪魁禍首。我對王阿姨進行了安撫，告知相關情況，建議奶粉不要吃了，回頭把家里的奶粉包裝拿到醫院給我看一下，目前的相關檢查沒發現腫瘤，1個月后再復查吧。

之后1個月復查CEA為4.8ng/mL（參考值＜5ng/mL），而那罐奶粉我核實后發現是三無產品。并且王阿姨在得知癌胚抗原正常后心情都舒暢了，睡覺也安穩了，胃腸道癥狀也消失了。果然到此為止，終于破案了。既往曾有多個報道提示服用保健品、某些藥物可能會導致某種腫瘤標記物的異常升高，而這部分病史往往涉及隱私，難以詢問到詳細情況，最終導致過度檢查的患者的焦慮，而王阿姨也正是因為服用了不知成分的奶粉導致的腫瘤標記物升高。也由于阿姨隱瞞了部分病史，導致了這個病例的疑霧重重。

總結

目前的體檢將常見的CEA、甲胎蛋白等腫瘤標記物作為初篩指標，有些患者可能存在非腫瘤原因引起的腫瘤標記物升高，因此，當遇到患者存在腫瘤標記物異常升高的情況，需要結合實際情況，咨詢詢問病史，仔細鑒別，避免患者的過度焦慮和資源浪費。有的患者需要完善必要的相關檢查以徹底排除真的合并腫瘤的可能性。

參考文獻：

[1]劉天祥,楊忠,黃婉霞等.癌胚抗原在常見惡性腫瘤中的臨床應用研究進展[J].蘭州大學學報(醫學版),2019,45(01):48-53.DOI:10.13885/j.issn.1000-2812.2019.01.010 .

[2]周孟杰,王軍文,楊傳松等.非腫瘤人群中血清癌胚抗原水平升高的研究進展[J].檢驗醫學與臨床,2022,19(11):1569-1572.

[3]朱江,彭寬嘉,何津春.癌胚抗原在腫瘤中應用研究進展[J].國際檢驗醫學雜志,2015,36(21):3137-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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