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tǒng),一個讓人不寒而栗的名字,伴隨著監(jiān)視、綁架、逮捕和暗殺……長久以來,它都被稱之為“魔窟”。
但在整個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當中,軍統(tǒng)一直是世界上規(guī)模最大、效率最高,同時也是電訊破譯技術(shù)最先進的情報機關。它的情報派出機構(gòu)遍及南洋,最遠的觸角伸到了南美。
軍統(tǒng)的締造者戴笠,在抗戰(zhàn)后期曾屢次化裝深入日偽區(qū),布置情報系統(tǒng),檢查工作。當時日本人對他的人頭懸賞金額猶在對毛澤東的懸賞之上。
同時,戴笠的很多花邊新聞也成為普羅大眾茶余飯后的談資,但在很多軍統(tǒng)人員眼里,戴老板卻有著另外的一面。
王慶蓮,就是其中一個。
1928年,王慶蓮出生于浙江江山一家貧苦農(nóng)戶。
一歲時,王慶蓮的父親去世,母親把她寄養(yǎng)在外婆家,只身外出打工。盡管生活困難,母親仍堅持讓王慶蓮接受了6年的教育,直到日本人進入浙南,把王家的房屋燒毀殆盡,王慶蓮才不得不中斷學業(yè),靠賣香煙補貼家用。
1943年4月,軍統(tǒng)前來江山招募人員,母親幫年僅15歲的王慶蓮報名了。
王慶蓮不知道軍統(tǒng)是干什么的,只知道軍統(tǒng)是要去打日本人的,便欣然報考。
王慶蓮不知道的是,軍統(tǒng)是江山人的軍統(tǒng),戴笠、毛人鳳、毛森,都是江山人,就連王慶蓮的親舅舅王威也是軍統(tǒng)的。
順利考上軍統(tǒng)的王慶蓮,很快和另外19個同齡人坐上軍用大卡車,來到了當時中國抗戰(zhàn)的中心——重慶,開始了她長達3年4個月的“特務生涯”。
由于文化水平不高,王慶蓮一開始被分配到位于重慶鄉(xiāng)下的磁器口造紙廠的密本股做打印工作。
1944年4月,王慶蓮調(diào)回軍統(tǒng)局本部譯電科華南股,擔任譯電員,軍銜是準尉,領少尉的工資。
譯電員的工作是枯燥而緊張的:上午工作4小時,下午4小時,晚上2小時。華南地區(qū)的電報,都由王慶蓮他們譯,大多數(shù)是關于日本人的情報。
在王慶蓮的印象中,戴笠這個人很神奇,說一不二。大家不叫他戴局長,都叫戴老板。小小聲說一句“老板來了”,大家趕緊老老實實地干活。
戴笠很講究儀表,他的中山裝風紀扣扣得很整齊。他要求軍統(tǒng)女特務不準涂胭脂搽口紅,還讓愛美的王慶蓮一度十分苦惱。
王慶蓮回憶,軍統(tǒng)每周一有例行的儀式,事務繁忙的戴笠常常參加,給工作人員講解近期國際國內(nèi)形勢。例會結(jié)束后,戴笠要求喊口號:忠勇愛國之本、孝順治家之本、整潔強身之本、正義為立業(yè)之本,好,散會!
1946年3月,戴笠因飛機失事去世。繼任者是同為江山人的毛人鳳。
在王慶蓮眼里,電影《建國大業(yè)》飾演毛人鳳的姜文遠比毛本人神氣,因為毛人鳳喜歡用江山話“娜妮鬼(小姑娘)”叫她。
有一年召開“四一大會”,毛人鳳旁邊坐的蔣介石的侍從,也是江山人。當時王慶蓮做招待員,毛人鳳看到了,就跟那個人說,“喏,那個娜妮鬼,也是家鄉(xiāng)人。”
雖然軍統(tǒng)局的氛圍緊張,但王慶蓮可以說是在江山前輩的關懷下成長的,這讓她絲毫沒有壓抑自己的天性,過了三年“像人一樣”的生活。
年輕的她是整個譯電科最愛打扮的女孩,時常用口紅把嘴巴涂得鮮亮,眉形也被她精心修過,還特地請人將自己的旗袍改得更顯身材。
每個星期,王慶蓮都有半天的休息時間,這時她就會跑到電影院看電影——《出水芙蓉》、《馬路天使》、《十字街頭》……都是當時熱播的電影。
后來,王慶蓮還迷上了跳舞。為了晚上不上班,她在白天拼命完成工作,晚上就偷偷跑到勝利大廈的舞廳。之所以要偷偷的,是戴笠要求軍統(tǒng)人員不得進舞廳。
王慶蓮的舞是一個叫王豪的電影演員教的。一開始,她笨手笨腳的,把人家的白皮鞋都給踩黑了,但王豪毫無怨言,繼續(xù)追逐這個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孩。
原本,王慶蓮的人生軌跡已定格,在浮光掠影的電影和令人神魂顛倒的舞池中成長為軍統(tǒng)之花,再嫁給高官,1949年后前往臺灣。
但王慶蓮卻決定在抗戰(zhàn)結(jié)束后退出軍統(tǒng),原因竟然是害怕她的頂頭上司姜毅英。
姜毅英是國民黨唯一的女將軍,因曾破譯珍珠港秘電而備受戴笠寵信。但姜毅英嚴厲又古板,看不上這個愛玩愛笑的江山小老鄉(xiāng),幾次揚言讓把王慶蓮關進去。
王慶蓮知道,她常常去跳舞的地方不遠處就是白公館和渣滓洞,那里不僅關押異見人士,也關押他們軍統(tǒng)犯錯誤的人。
1945年8月,抗戰(zhàn)勝利,軍統(tǒng)局的工作人員分批回南京。
姜毅英以“工作表現(xiàn)不好”扣留王慶蓮,讓她直到1946年7月才回到南京局本部報到。
王慶蓮因此心生退意,反正她最恨的日本人已經(jīng)打跑了。
第二個月,王慶蓮趁姜毅英和新婚丈夫去度蜜月的空擋,打了長假的報告,直接送到毛人鳳手中。毛人鳳問她為什么要走,王慶蓮說我年紀小,媽媽不放心。毛人鳳就批準了。
這一去,王慶蓮和軍統(tǒng)徹底“失聯(lián)”,開始了她想過平凡人生而不得的下半輩子。
新中國成立后,特殊時期如同狂風暴雨般卷席了整個中國。王慶蓮因為曾在軍統(tǒng)工作過的緣故,迎來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階段。
1958年,王慶蓮被要求“自愿”和第二任“右派”丈夫前往鄉(xiāng)下接受再教育,從此一去就是23年,直到1981年被落實政策,終于回到讓她熟悉又陌生的江山老家。
王慶蓮,是那個特殊時代的平凡女子,只是為了找一個飯碗,就糊里糊涂卷入了斗爭當中,雖然享受了幾年燈紅酒綠的繁華,卻也失去了20多年的青春芳華。
如今,往事如煙,鉛華落盡,王慶蓮再回憶往事,只是說:我還是感謝政府,在鄉(xiāng)下的23年也給我算了工齡,到現(xiàn)在我退休這么多年,政府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這是我的肺腑之言。
只是有一年,王慶蓮去江山的戴笠故居參觀時,看到章士釗給戴笠寫的一副對聯(lián)“生為國家,死為國家,平生具俠義風,功罪蓋棺猶未定;譽滿天下,謗滿天下,亂世行春秋事,是非留待后人評”時,久久不舍離去。
她喃喃自語:戴老板還是比較正派的,不像現(xiàn)在說的那樣陰險毒辣。我也不知道我這個話說得對不對,但我接觸過他,他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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