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敏,已成為一個越來越嚴重的全球公共衛生問題。 世界過敏組織數據顯示,全球約30%人口受過敏性疾病困擾,中國則有2.5億過敏性鼻炎患者。
氣溫回暖,春意涌動,正是踏青的好時節。但居民王先生卻無心賞花——因為嚴重過敏,他一連幾天淚眼紅腫、噴嚏不斷,哪怕戴上口罩和護目鏡也沒有得到明顯緩解。
近年來,幾乎每年春天,“過敏”都成為繞不開的話題。而今年,熱度變得更高。人們發現,身邊像王先生這樣的“過敏星人”變得更多、過敏程度更重。特別是在春季的北方地區,過敏患者的診療需求大增,易感人群比往年范圍更大,過敏性疾病來勢更早、更加猛烈。
隨著柏樹花粉“冒黃煙”視頻登上熱搜,如潮的評論凸顯了人們的困惑和擔憂。為降低花粉濃度,多地園林部門采取積極措施,如修剪花枝、灑水噴淋、地面濕化等。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對重點公園林區柏樹每日“三洗”,以杜絕花粉“成煙”。
花粉過敏,引發出人與自然如何和諧共生的深刻思考。
過敏成為熱門話題、就診人數不斷增加
調查統計需加強跟上
很多人發出疑問,過敏的發病率和烈度變嚴重了嗎?
在北京協和醫院,近年來春秋季花粉過敏門診患者數量有明顯上升趨勢。目前,每天變態(過敏)反應科的就診量都在400人以上。北京氣象局監測站信息顯示,近日豐臺區、房山區、朝陽區等區域,花粉濃度均在401粒/千平方毫米以上,濃度屬于“高”或“很高”。
《中國變應性鼻炎診斷和治療指南(20 22年修訂版)》顯示,從2005年至2011年,國內成人過敏性鼻炎患病率從11.1%上升至17.6%。《兒童過敏性疾病診斷及治療專家共識》指出,國內1至7歲兒童特應性皮炎患病率增長迅速,由2002年的3.07%提高到2015年的12.94%。
專家表示,變態(過敏)反應科就診量的急驟增加,也可能與公眾過敏識別能力和健康素養的提升、我國過敏專科醫療資源快速發展、個別地區氣候或林草等地域特殊因素有關,導致大型醫療中心的過敏性疾病就診例次數據增長。
但要真正摸清過敏人群的“畫像”,關鍵是要把流行病學的調查統計及 時跟上來,更加系統地監測我國過敏人群、表現癥狀等動態變化。
“應加快建立一個研究方法一致、動態監測的全國性過敏疾病監測網。”向莉說。
致敏原因是多方面的,
需增強應對措施的針對性
日益增長的花粉過敏背后,最直接的原因,或許是花粉量的增加。
北京市民張大爺記憶中,20世紀80年代的春天是“楊絮迷眼”,而今他的孫子面對的卻是“花粉圍城”。
北京大學人民醫院耳鼻咽喉頭頸外科主任醫師王旻說,春季花粉過敏的“元兇”,往往不是顏色鮮艷的觀賞花,而是依靠風力作為媒介進行傳粉或傳播種子的樹木類、雜草類植物。換句話說,引起花粉過敏的主要是風媒花粉,而非蟲媒花粉。
圖中:A.樺樹粉 B.柏樹粉 C.白蠟樹粉(北京協和醫院供圖)
中國林科院研究顯示,植物致敏的程度與其花粉濃度密切相關,即使有些植物致敏性不強,大量使用也可能造成花粉污染。
此外,“鋼筋水泥”的城市空間無法吸附四處飛散的花粉,也“助推”了花粉的傳播。
“盡管農村地區也有過敏問題,但是農田、林地、濕地更容易將花粉附著滯留。如果說在鄉村地區花粉傳播只有一次,那么在城市的花粉往往是反復傳播,花粉的累積濃度相對高得多,持續時間更長,花粉過敏問題就更突出。”王成說,城市化后產生的熱島效應,會使植物開花期延長,也會增加花粉量。
值得注意的是,花粉過敏高發還與城市化、大氣污染等因素有密切關系。并非相對濕潤的南方城市,就一定對過敏患者“友好”。
花粉量的增加,與氣候變化也息息相關。
北京協和醫院變態(過敏)反應科主任關凱表示,全球“變綠了”,加上隨著全球變暖,植被的生長周期變長,花粉季也變長了,這也導致過敏原變得越來越多。
華中科技大學附屬同濟醫院過敏反應科主任祝戎飛在武漢、重慶、鄭州連續跟蹤了13年過敏性鼻炎患者常見過敏原的致敏率變化。祝戎飛說,從全國過敏原的分布看,有“南螨北蒿”的趨勢,即在濕潤溫暖的南方,塵螨過敏的患者多;在干燥寒冷的北方,蒿草花粉過敏的患者多。
當花粉過敏在北方地區整體更為嚴重、部分南方城市因特殊植被成為花粉癥“飛地”時,在華東、華南地區,塵螨、霉菌、蟑螂才是最常見的過敏原。
過敏管理是“持久戰”,
個人防護、醫療資源、城市規劃都要跟上
從醫學角度應對過敏,個體目前普遍采用“三級防護法”——藥物控制、避免接觸、免疫治療。北京大學人民醫院呼吸與危重癥醫學科主任醫師馬艷良每年在過敏季來臨前,都積極參與科普,向“敏感”人士提出三大關鍵措施。
一是藥物預防“早行動”。過敏性鼻炎患者可在花粉季前2至4周使用鼻噴激素類藥物,哮喘患者需遵醫囑預防性吸入糖皮質激素類藥物,結膜炎患者可提前使用抗過敏滴眼液。
二是物理防護“全方位”。她建議過敏人群關注每日花粉指數預報,當濃度大于100粒/千平方毫米時,外出可佩戴N95口罩和護目鏡,居家可使用高效空氣凈化器,歸家后及時清洗鼻腔、更換衣物。
三是急救藥物“隨身帶”。哮喘患者需隨身攜帶急救吸入劑,若癥狀加重應立即就醫。
馬艷良說,她一直告訴患者,過敏管理是“持久戰”,需要醫患協同。患者最核心的兩個任務,就是確診過敏原后,應最大限度規避接觸;無法避免時,需遵醫囑規范用藥,切忌自行調整劑量。
過敏到底與免疫力有著怎樣的關系?關凱提示,花粉過敏,并不意味著免疫力低下,而是緣于免疫紊亂,簡單地提高免疫力不但有可能幫不上忙,還有可能進一步加重過敏反應。
“正常情況下,當病原體進入身體時,我們的免疫‘小士兵’會把病原體清除掉。但對于過敏人群來說,身體的免疫系統會將無害的花粉‘錯認’為有害物,進行攻擊,從而產生過敏反應。”關凱解釋,這也是為什么有些人年輕時過敏反應嚴重,隨著年齡增長反而有所減輕。
“中國的疾病譜變化太快了。”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仁濟醫院變態(過敏)反應科主任醫師郭胤仕說,以前傳染病多,肺炎、肝炎是重點關注的疾病;隨著邁向工業化,腫瘤又成了心頭大患,“現在是時候面對快速上升的免疫系統疾病了,包括自體免疫病和過敏疾病”。
多位醫生表示,從長遠來看,隨著疾病譜的變化,適時改變現有的臨床醫學課程內容和專科體系設置,為這場長久戰役儲備更多的醫生,已迫在眉睫,否則“等10年后,可能已經來不及應對高發的過敏疾病了”。
打贏過敏“防衛戰”,中期重在城市規劃與過敏原監測。
北京的過敏原遠遠不止圓柏,柳樹、楊樹、懸鈴木、白蠟等常見行道樹也都是過敏原的來源樹種,秋季的蒿屬植物、藜科植物、葎草等的花粉也是過敏原。如果發現一種過敏原就立刻消滅掉,那可能會帶來嚴重的生態影響。
為逐步改善柏樹花粉量過大的問題,北京市在2021年修訂了《北京市主要林木目錄》,刺柏屬(含圓柏屬)將替換為白鵑梅屬。相關部門也表示,未來園林綠化工程將嚴格控制相關樹種的栽植量,并科學地更新替換重點地區易致敏樹種。實施樹種替代是治本之策,可以從源頭減少過敏原,但其實施需要時間,不可能立竿見影。
過敏原越來越多、過敏季越來越長,疊加惡劣、極端天氣增多……有專家指出,深層次要解決的問題或許在于:過敏本質是工業文明與生態系統沖突的病理顯現。
程雷說,過敏與工業化程度、生活方 式和環境的變化都有關系。以“現代病”“富貴病”等標簽簡化過敏這一公共衛生問題只是一項概念性工作,但應對這場“新世紀流行病”,需要一些及時、有效、可持續的策略。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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