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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文化和旅游部公布第六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名單,共942人,浙江75人榜上有名,位列各省區市第一。目前,浙江省擁有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271人,總數居全國第一。
他們不僅是技藝的傳承者,更是文化血脈的賡續者,快報特此推出
《走進浙江非遺傳承人》特別報道, 對話這些“活著的歷史”守護者。
今天我們來認識其中的一位——王金玉,她作為裝裱修復技藝代表性(天一閣古籍修復技藝)傳承人上榜。
第六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傳承人
王金玉
職務:曾擔任寧波天一閣博物館藏品修復部主任,現退休
擅長:修復因江南潮濕環境導致的蟲蛀、霉變、板結等古籍病害,創新提出“濕補法”“托紙加固法”“隱補法”等修復技法,成功搶救《復莊今樂府選》《北曲聯珠》等瀕危古籍。
浙江寧波,月湖西畔,天一閣古色古香,游人如織。
這座古老的私家藏書樓,始建于明嘉靖年間,是亞洲現存歷史最悠久的私家藏書樓、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三大家族圖書館之一,如今已經向社會開放。
在一幢被蓊蓊郁郁的草木包圍的小院里,我見到了王金玉——她今年63歲,已經退休,但還是留在天一閣,給修復中心的修復師們上課。
花旦
1978年,王金玉來到天一閣的時候,是16歲,從此,老宅深深,樹木參天,鳥鳴蟬噪聲中,一位青春美麗的少女伏案修書,一日復一日。
“來天一閣前,我考進了寧波甬劇團,是團里的花旦,因為天一閣缺乏修復人才,我被分配過來。”王金玉回憶說,要是還在甬劇團的話,就是王錦文的師姐。
王錦文,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甬劇代表性傳承人。舞臺上的水袖翻飛如云,和書畫裝裱、古籍修復相比,王金玉從動走向了靜,一靜就是47年。
那時的天一閣沒有對外開放,安靜的院落,沒有什么人往來,窗外是婆娑的樹葉聲和鳥鳴聲。
王金玉先是學的書畫裝裱,師從新中國成立后天一閣書畫裝裱修復的第一代匠人姚愛娟,案臺前,修長的身軀站立著,脊背挺直——哪怕40多年過去,王金玉的脊背還是挺得筆直。
刷紙頭,是行業俗稱,指的是用鬃刷將每一張宣紙刷平整,刷破了,王金玉原封補回去,補的次數多了,她的技藝越來越高超,達到了補過卻看不出來的程度。
調糨糊,這就很看重調制者的臂力,也是一種體力活,面粉經溫水稀釋,用開水將其燙熟成半透明的糨糊狀,再加水稀釋,用過濾網過濾掉雜質,調至欲滴未滴的濃度。
天一閣里的同事說,王金玉調制的糨糊堪稱一絕。
擇紙
天一閣現藏各類古籍30多萬卷,歷經數百年歲月剝蝕,不少古籍已發黃變脆,出現破損、斷裂、蟲蛀等現象,不僅需要書畫裝裱,還需要專業人士修復古籍。
20世紀80年代的時候,天一閣沒有專門的修復部,王金玉和姚愛娟負責書畫裝裱工作,古籍修復工作由洪可堯先生和李大東負責。
洪可堯先生在修復古籍時,王金玉有時候會在一旁認真觀看,耳濡目染了一些修復的方法和技藝。
1996年起,天一閣成立了由李大東、王金玉、施美君、邱丹鳳組成的古籍修復專職小組。也是從這一年起,王金玉開始承擔古籍、書畫、文書、碑帖等紙質類文物修復工作,同時承擔了碑帖傳拓、書畫裝裱工作。
修一本古籍,經歷拆書、洗書、補書、折頁、噴水、剪頁、壓平、錘書等十余道工序。
高大的案幾前,王金玉伏案修書,泛黃的古籍平攤在桌上,她一手執筆,小心翼翼蘸著糨糊,將薄如蟬翼的補紙填補在蟲洞里,再一點一點移去多余的部分。
這個過程,耐心又細致。這就是她每天重復的工作——讓古書再現“青春”,讓典籍重現“盛顏”。
修書要擇紙,需要挑選和古籍材質相近、厚度略薄、顏色寧淺毋深的修復專用手工紙。
目前天一閣僅用于修復的手工紙樣就有500多種,且數量還在不斷增長中,而王金玉在拿到古籍后,手掌和古籍輕輕相觸,對于修復紙的選用,就了然于胸了。
錘書
錘書,是古籍修復中的一個重要環節,以錘打的方式,讓修復后的紙張保持原有的厚度。
傳統的錘書是用方頭錘敲打紙張,但是容易在紙上留下印痕,對古籍造成二次破壞。王金玉自己設計圖紙,打造了表面帶有弧度的圓頭錘,避免了錘書留痕。
在館里,除了中午吃飯,王金玉一坐就是一天。時間仿佛過得飛快,就在她的指縫間溜走。冬去春來,一年又一年。
“修書的話,現在的條件比以前好多了,以前沒有空調,又不能吹風扇,最多就是把風扇放在腳邊。冬天的時候更慘,因為要經常擦桌子,所以手會泡在冷水里,不能用熱水,手上長滿了凍瘡。”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經手修復的善本古籍累計百余冊,獨立完成了天一閣館藏明代科舉錄50冊修復方案的編寫工作;獨立承擔修復善本古籍《嘉靖七年福建鄉試錄》等明代科舉錄31冊。
圖源 | 人民網
一套清乾隆年間的
《臺東澗溪鮑氏宗譜》,放在王金玉手心時,紙質脆化,邊邊角角早已破損不堪,蟲蛀、霉蝕、絮化、水漬、褶皺等各種狀態齊聚。
“為了修復這套古籍,我們幾乎用上了所有的古籍修復手段,兩冊書凝結了四個人的努力。清洗去污,同時降低紙張酸度;選擇濕補法、干補法修補書頁;對紙質尚好但有破洞和殘缺的書頁,以修補為主;脆化、絮化的書頁待補洞完成后用薄皮紙整體托裱加固。”王金玉說,“修復用紙宜薄不宜厚,宜淡不宜深。根據《臺東澗溪鮑氏宗譜》前期調查結果,我們選用奉化棠云的竹紙作為修復用紙,選用薄皮紙作為加固用紙。”
修復后的這本古籍,書頁平整、書口整齊、字跡清晰,儼然重生。
這套古籍的修復過程被寫進了《古籍與文書修復導則》,導則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委托天一閣博物館主持編寫,為今后東亞地區開展古籍與文書修復、培訓相關技術人員提供了科學規范、可操作的參考依據和國際規范。
傳承
在天一閣西北角有一座三層小樓,進去前,要經過多次開鎖,“這是我們的庫區,為確保文物安全,每次進入都需要開鎖。”王金玉說。
小樓下,樹木參天,歲月靜好。
三樓,是天一閣古籍修復室,在這樣的安靜環境下,十余名修復師在這里修書,互不打擾。
他們有的是80后,有的是90后,在兩米多長的案子前,一手握著毛筆,小心翼翼蘸著糨糊,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古籍……
辦公室里一個巨大的立柜,被隔成幾百個小格子,每一個小格子里都放著一種紙,初看上去,只有顏色和厚度的差異,玻璃門上貼著相應的編號。
這里的每一個格子里,放著一種手工紙,也是每本需要修復的古籍可能用到的紙張。
2007年,天一閣博物館專設藏品修復部,在同事們的推薦和領導的支持下,王金玉擔任了藏品修復部主任,探索出一條傳統修復技能和現代科技保護相結合的文物保護道路,而修復隊伍,也從開始的四五人,擴大到了14人的規模,2000年后招收的古籍修復師大多是古籍修復專業出身。
2013年,天一閣古籍修復中心第一次將科技元素融入傳統紙質文物修復中,完成了3張清代進士榜的搶救性修復工作。
這3張進士榜來自鄞州區姜山鎮新張俞村祠堂,距今已有100多年,紙張殘破不堪,還伴有嚴重的污漬。王金玉創新性地將這個技術融合應用到紙質文物修復中,采用化學加固等手段,一點一點將幾近粉末、塊狀的殘片拼接還原。
如今,可能唯獨讓王金玉有些遺憾的是,兒子終究沒能繼承她修書的技藝,“他靜不下心來,沒有耐心修書”。
窗外,樹影搖曳,春光正好。
在天一閣古籍修復中心,王金玉帶出來的徒弟們,一個個接續著她的技藝,天一閣一代代的修書人,沉醉在數百年的文化傳遞中。
橙柿互動·都市快 報 記者 夏裕
制圖 黃捷 劉徽
編輯 成嘉怡
審核 毛迪 金立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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