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然之景到心象之境

古人有云，“南人北游”，意在強調自然造化與閱歷學養乃山水畫創作之核心要素。2004年，值我不惑之年，生活軌跡發生了迥然不同的轉折——由“萬頃沙漠祁連雪”的大西北，遷居至“杏花春雨江南”的古蘇州。蘇州，是我童年曾魂牽夢繞的地方，兒時的心中，這里是天下最美的地方……可曾清晰記得，初來蘇州的感覺與我生存了四十年“大漠孤煙，長河落日”的西北大漠戈壁有著極大的反差，面對眼前的一切，人文、景觀迥然與想像中完全不同，我竟愕然不知所措。自然，我長期致力研究的山水畫亦非昔日所想象之境況。長久伏案思量，我竟不知道從何下筆，恍惚間憶起石濤上人畫作，那些作品中分明透射著他與江南渾融與共的水天情懷，我似乎分不清哪個是畫中江南？哪個是眼前的江南？哪一個又是他胸中的江南？細品石濤上人的佳作，再觀雪里煙村雨里灘，我漸悟自然山水與心象山水間之微妙差異，體會到古人曠蕩幽遂、神妙莫測、超越時空直指心源的境界，正所謂“獨與天地精神往來”。于此朦朧之中，我漸漸地開始了對山水畫創作實踐中精神感應的深度思考。

常州近園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鎮江伯先公園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鎮江虎跑泉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我時常到拙政園、留園、獅子林、西園、太湖等地寫生；亦常獨自駕車至太湖邊，觀大雨傾盆之水波蕩漾，賞繁花簇擁之風景旖旎，聽鷺鷥紛飛之音律悠揚。我于其間尋找靈感，搜集素材，探求與眾不同之表達語言，欲創與上人、他人迥異之風格，在表達中，我逐漸明晰自己之審美眼光與獨特表現形式。

蘇州天池山寫生之一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蘇州天池山寫生之二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蘇州天池山寫生之三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蘇州天池山寫生之四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寫生與創作，實則有著本質之內在聯系。寫生非僅為創作收集素材，亦非對自然場景之簡單“真實”記錄。于實踐中，我深悟到對傳統之繼承，必研習先賢范本，方能領會其駕馭繪畫語言之高超技巧。蘇軾曾言：“有道而無藝，則物雖形于心，不開于手。”此言道出畫家雖有創作沖動與激情，有豐富深厚之生活沉淀，然若無描繪丘壑、表達意境之技巧，則藝術無從談起。故需自覺向傳統藝術回歸，方能融入自然，參悟自然，終達“由技而進乎道”之境界。

連云港鳳窩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連云港鳳窩寫生之二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連云港漁灣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24

秉持此思考，我以北方人之眼光，于作品中默默尋覓特有之精神感應。江南煙波浩淼，蒼翠蔥郁，其特征是清幽含蓄，秀美雅致，胡良勇先生說：“就中國山水畫總體而言，不同時期的作品雖具風韻，自成格局，其最終結果仍然是中國文化整體精神的折射，這同時也是中國山水畫的本體價值的重要體現。”石濤大師也有一句畫界眾所周知的名言：“筆墨當隨時代。”山水畫的高下實際上取決于其作品是否折射出特定時代的精神，山水的精神也就是人的精神。

請橫屏欣賞

春暖花開

3670cm×72cm

紙本水墨

2024

水木清華

3670cm×72cm

紙本水墨

2024

首先，對自然之景進行過濾、提煉，忘卻小我，藝術創作不能惟求個性，個性化繪畫語言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要從培養自己的氣質情趣，樹立審美理想開始。江南“杏花春雨”給了我一種卷舒自由的精神愜意，開啟了我不同于北國印象的另一扇心靈之門，啟悟了我心靈中輕盈的感覺，這是一種綿長而韻味十足的文脈浸潤。

其次，融入自然，感應自然，物我合一而發于心源，從而表達我心象之意境。越是在物欲橫流的時代里，一個有所作為的畫家越要自律自勉，靜心面壁，不知鬧市之喧。一方面自覺向傳統藝術回歸，另一方面自覺關注當代生活，提升自身品格學養，這樣才有可能真正進入自然，進而參悟自然之精神內核。

慶陽西峰合水李家莊寫生

64cm×86cm

紙本水墨

2015

慶陽環縣韓哇子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16

第三，構圖處理上，我采用橫幅平鋪展開式，力求與平淡、寧靜之田園理想相契合；筆墨處理上，我充分發揮自身優勢，以北方時擅長之干筆皴擦為主，輔以濕筆淡墨之線條，彰顯源于鄉野的霸蠻、野性、牛性、二轉子性情的筆墨特智。

第四，造境處理上，我注重精神追求與自我感應之統一，把美的價值注入美的藝術之中，使之思想與藝術相得益彰，熠熠生輝。于此思考之下，作品顯現氣格純正，品位至上怒放的生命感。

西峰郊外雪野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16

西峰王家川寫生

80cm×60cm

紙本水墨

2016

總之，以自然為生活來源的山水畫創作，其高下實際上取決于作品是否折射出特定的時代精神，畫家只有了悟了大自然的闊大氣勢、煥發著新魅力的精神氣質，才可以說接近了山水畫創作的核心，才有可能用筆墨語言表達出對自然的全部深沉的感情。

文/方向軍，來源：江蘇省國畫院）

畫家簡介

方向軍，甘肅民勤人。畢業于西北師大美術系中國畫專業。2015年入職江蘇省國畫院。現為江蘇省國畫院黨總支副書記、副院長、藝委會副主任、山水畫創作研究所專職畫師，教授，江蘇省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中國畫作品獲第三、四屆江蘇省文華獎，2021·中國百家金陵畫展收藏作品獎，作品入選第八、第十四屆全國美術作品展，第五、六、七、八屆全國畫院院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