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退休快十年了,年近七十,曾是市里某局的副局長。頭腦清醒,身體硬朗,穿衣打扮比小年輕還精神,襯衫西褲,皮鞋锃亮,說起話來也透著一股子官味兒。
“哎,你們不知道,我這人吶,就是太念舊。要不當年那誰追我,我要是點個頭,現在可不是這個命嘍!”老梁在小區廣場上,一邊下著象棋,一邊吹著牛。
“你現在命也不差啊,聽說你談對象了?還領證了?”對面老周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老梁咳了一聲,嘴角一翹:“唉,是啊,前些日子才領的。她叫王艷麗,以前在我們小區做保潔的,人實誠,會過日子。”
“保潔?”老周一臉驚訝,“你堂堂老領導,怎么找了個干保潔的?”
老梁臉色微微一變,咂咂嘴:“這人吧,不看過去干啥,看她現在好不好,對我好不好。她每天給我燉湯、洗腳,連襪子都疊得整整齊齊的。年輕時候圖漂亮,老了圖個踏實。”
但大家都看得出來,老梁雖然嘴上說著好,心里其實還有點擰巴。他是擰不過那口老臉,畢竟他這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眼光里。
王艷麗呢,比老梁小五歲,早年喪夫,一個人把兒子拉扯大。她為人熱情,嗓門大,脾氣直,說話也不怎么注意場合。
“老梁啊,你別老跟他們下棋,你那高血壓剛吃了藥,回來躺一會兒。”她在小區里一喊,連三層的住戶都能聽見。
“行行行,你小點聲。”老梁皺眉,面上擠出笑來,趕緊起身。
“咋的?我這是關心你,還嫌我吵了?”王艷麗拎著一兜子菜站那兒,不依不饒。
“不是不是,走吧走吧。”老梁頭一低,臉上掛不住了。
起初兩人也還算和睦,王艷麗操持家務,把老梁伺候得妥妥當當。但隨著日子一長,問題也就顯出來了。
最先是生活習慣不合。王艷麗早上六點多就起,叮叮當當地拖地、做飯、洗衣服,活兒不停。老梁是夜貓子,喜歡晚睡晚起,一大早就被折騰醒了,心里不舒服。
“你說你不能等我起床再弄啊?”老梁擰著眉,端著碗粥坐在餐桌邊。
“你等我起床,我還有那精神干活?我都這把年紀了,還不得抓緊點?”王艷麗把抹布一摔。
“那你干脆別干了!”老梁也火了。
更關鍵的是,王艷麗的兒子小峰,時不時來家里蹭吃蹭喝,還說得理直氣壯。
“我媽嫁給你了,我來這住幾天也不過分吧?”小峰坐在沙發上翹著腿,一邊磕瓜子一邊說。
“你媽嫁給我是她的事,你是你,你不能總來這兒。”老梁冷著臉。
“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我媽跟你過日子,你還這么計較!”
王艷麗這時候也不樂意了:“我兒子難道不是你家里人了?你不就是一套房嘛,整天像誰欠你似的。”
老梁被氣得摔了筷子,心想:這是過日子呢,還是接了倆祖宗回來伺候?
真正的爆發是在結婚第三個月的一天晚上。
那天,老梁在家里看著舊報紙,王艷麗端來一碗雞湯:“來,喝點補補。”
老梁接過碗,看了她一眼,憋了半天說:“艷麗,我們不合適。”
王艷麗一愣:“啥意思?”
“咱們性格不合,生活方式也不合。你對我沒錯,我也沒虧待你。咱們分了吧。”老梁語氣平靜。
王艷麗眼圈一下就紅了,把圍裙一解,站那兒不說話。
“我不圖你錢,也沒要你什么。我就是想有個伴,結果你天天給臉色我看。”她聲音低下來,“行,離就離,我從你家搬出去,我啥都不要。”
第二天一早,她真的提著包走了。連帶著那一套她帶過來的鍋碗瓢盆,全留在了廚房。
老梁站在陽臺上,看著她走下樓,一步一回頭,心里也不是滋味兒。
他那天一整天沒吃飯,晚上一人坐在沙發上,看著桌上那碗已經涼了的雞湯,半天沒動。
老周過來敲門:“咋了老梁?你媳婦兒呢?”
“走了。”老梁低聲說。
“啊?你不是說挺好的嗎?”
“好是好,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老梁輕輕嘆了口氣,“咱們這些老家伙啊,想找個伴容易,想找個合適的,太難了。”
日子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老梁一個人做飯、買菜、散步,下棋時也不再嘮那些陳年舊事了,只是偶爾會看向那片王艷麗曾經喊他回家的地方,眼神里閃過一點悵然。
人老了,最怕的不是寂寞,而是折騰。
老梁終于明白,想過好后半生,不是找個誰依靠,而是學會跟自己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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