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紅，45歲，開了家早點鋪，手藝不錯，街坊鄰居都說我炸的油條有股子“媽媽的味道”。兒子小宇，今年24歲，剛大學畢業，還沒正式工作，就忙著談戀愛。他爸在他十歲那年就出了車禍，我一個人拉扯他長大，這些年吃了不少苦，直到四年前我遇到了現在的丈夫老吳。

老吳比我大六歲，是個老實人，前妻跑了，留了個女兒在外地。我們兩個互相湊合著過，雖然不是什么轟轟烈烈的愛情，但起碼彼此照應。我也沒想著再生孩子，把心全放在小宇身上。

可誰想，這段平靜的生活，在一個周末的晚上，被小宇的一句話徹底打破了。

那天晚上，小宇帶了個女孩回家，叫婷婷，長得倒是挺清秀，穿著打扮也算得體。吃飯時我還挺高興，想著兒子終于有個正經對象了。

“媽，婷婷的爸媽都很傳統，挺在意家里人的情況……”小宇邊夾菜邊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嗯？他們家啥情況？”

“婷婷她爸是某個單位的副處，家里講究門當戶對……”他咽了口飯，又頓了頓，“媽，你能不能……跟老吳叔分了？”

我手里的筷子一下就掉桌上了。

“你說啥？”

“我說……要不你考慮考慮，離婚吧？”

我臉一下子僵住了，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老吳，他一時也沒反應過來，只是皺著眉頭，抿著嘴，連飯都不吃了。

“你是不是瘋了？”我聲音都帶著點顫，“你管你談戀愛，怎么還管到我頭上來了？”

“媽，不是我不講理，是婷婷她爸媽那邊說得很直白。他們覺得你這邊‘家庭復雜’——你一個寡婦再嫁，就已經夠讓人有點顧慮了，關鍵是……”他忽然低聲了，“關鍵是……老吳叔以前坐過牢這事，他們也知道了。”

這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你、你說啥？！”

小宇撓著頭，聲音更低了：“他們說他以前打人，還進過看守所。”

我轉頭看向老吳，他臉色鐵青，低聲罵了一句：“他媽的，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怎么還翻出來說事！”

我腦子一片空白，手心發涼。老吳以前跟我提過，說年輕時因為打架吃了幾年苦頭，但我想著那都過去了，再說他這些年老實本分，連個雞都不敢殺，我就沒當回事。

“我告訴你，小宇，你這是胡鬧！”我瞪著他，“我再嫁怎么了？老吳對我不好嗎？這些年他起早貪黑幫我看鋪子、陪我去醫院看病、連你的大學學費一半是他出的，你有良心嗎？”

“媽，我不是不講良心，是我這輩子才剛開始，我不能因為你拖累我！”

“所以你要讓我離婚？”我嗓子發啞。

他點頭，又低聲補了一句：“離了，婷婷爸媽可能才同意我們交往。”

我忽然覺得自己多年來的付出在這一刻被一腳踹翻了。

那頓飯最終沒吃完，我把筷子一丟，回房間關門哭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早上，老吳收拾了兩件衣服，嘆了口氣：“小宇畢竟是你兒子，我也不怪他……你不用為難，我先搬出去。”

我站在廚房門口，張了張嘴，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走后，家里冷清了很多。我繼續開鋪子，但每天心里就像掉了塊石頭，怎么也撿不回來。小宇還隔三差五來找我，語氣也開始變得強硬，說什么“你要是真為我好，就成全我一次”、“老吳叔那種人，將來遲早出事”……

我不說話，只顧著包油條、熬豆漿，像聽不見一樣。

后來有一天，婷婷一個人來了。她在早點鋪門口站了半天，我才認出她。她穿得一身職業裝，臉色復雜。

“阿姨，我……我想和您談談。”

我給她倒了杯豆漿，她握著杯子，手都在抖。

“我爸媽說得太過分了，我也知道，我不該讓小宇為這事為難您。”她咬著嘴唇，“可我也有壓力。我媽說，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她說，她不能接受我嫁到一個‘有案底家庭’。”

我苦笑：“案底家庭？那你知道小宇小時候我怎么帶他過的嗎？每天凌晨四點起床炸油條，晚上擺地攤，衣服穿的是別人不要的，他那會兒想吃一碗牛肉面我都得猶豫一下……你們現在看不上我們，是不是該問問，當年我們是怎么撐過來的。”

婷婷眼圈紅了，但她沒說話。

她走了以后，小宇再沒提離婚的事。但他和婷婷也漸漸淡了下來。兩個月后，小宇告訴我，他們分手了。

“她爸媽太難搞了，我撐不住。”

我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小宇坐在飯桌那頭，低頭扒飯，像小時候犯錯那樣不敢看我眼睛。

再過了幾天，老吳回來了。他還是那樣，提著一袋我最愛吃的桂花糕。

“行了，鬧劇過去了沒？”

我看著他，鼻子一酸。

“過去了，回來吧。”

他笑了笑，把袋子遞給我：“你那破鋪子沒我看著，早晚出事。”

我接過袋子，低聲說：“你回來，我才安心。”

日子又慢慢恢復了平靜，雖然傷痕還在，但人心暖一點，終究是會愈合的。

有時候，親情和愛情，都需要經歷一次撕裂，才能看清彼此真正的位置。小宇還年輕，他會明白的。而我，也終于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伴侶。不是風風光光地站在你身邊，而是在人生最難的時候，還能不離不棄地陪著你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