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而能在逆境中自得其樂的卻不多。人生緣何不快樂,只因未讀蘇東坡。他一生三起三落,卻能在赤壁下乘風破浪、吟詠山水,把苦難化作詩意,把人生過得豁達灑脫。
復旦大學中文系主任朱剛教授說:“蘇軾決不辜負今天的讀者。”在《閱讀蘇軾》中,他傾注數十年研究的心血,將那些詩詞背后的真實蘇軾、那些前人未曾深察的細節一一道來。
這不僅是一本講蘇軾的書,更像是一位知心的老友,輕聲講述一個古人的命運與心事。
1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一個富有才華的人應該得到的尊重,如果在人間失去,那就一定會由老天來補償。所以,蘇軾越是顛沛流離,人們便越相信他是“謫仙”。
但蘇軾是一位不肯“歸去”的“謫仙”,他愿意永留人間,陪伴他的兄弟,陪伴君主,陪伴所有的世人。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人世生活的本來狀態就是不如意、不完美的,從來如此,也會永遠如此。不但不該厭棄,正當細細品嘗這人生原本的滋味。
所以,“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他決心不去做那寂寞的神仙,情愿永遠留在世間,跟弟弟共看明月,即便是在分離的兩地一起看相同的明月。
▲CCTV1《宗師列傳·唐宋八大家》中的蘇軾和蘇轍
來源:《宗師列傳·唐宋八大家》截圖
他是如此留戀人世,盡管有許多不平,盡管人世間有許多人給予他的只是打擊和傷害,他依然愛著此人間,而為人世的生活唱出衷心的贊歌。
2
《定風波》
回首向來蕭瑟處,
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四十七歲的蘇軾不是欣賞雨景而已,卻是在貶地黃州城外,親身走到雨中,去淋了一場暮春的細雨,而感覺“一蓑煙雨任平生”,他與雨更加親切了,所以一點都沒有忙亂,安之若素。
果然,不久便有灑滿山頭的夕陽來迎接他歸去。而在歸去之時,他回首前塵,經歷的風雨猶如夢幻,雨也罷,晴也罷,都隨著時間飄然遠去,于我心無所掛礙,“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才成了人間的絕唱:并不是因為熬過了風雨而驕傲,也不僅是對風雨安之若素,而是一筆勾銷,并無風雨。不管外在的境遇如何變幻,都如云煙過眼,明凈透徹的心靈不會被外物所困擾,因為無所計較,故而所向無敵。
這不是一種虛無主義,而是明白宇宙與人生的真諦后,對身世利害的斷然超越。如此才可以擺脫一切的牽絆,去實現自己的生存價值。否則任何纖芥細故都能擾亂心志,遍作計較,被環環相扣、重重無盡的世俗因果所捕獲,心靈隨波逐流,往而不復,必將遭受沉沒,不可救藥。
▲清拓《東坡像團扇頁》
明白此理的東坡居士,就這樣走在他的人生路上,這一天他穿過了風雨,迎來了斜陽,但在他的心中,其實無所謂風雨和斜陽,這才走得瀟灑和堅定。
3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空余魯叟乘桴意,粗識軒轅奏樂聲。
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
自從紹圣四年(1097)被貶出海以來,蘇軾屢次以“乘桴浮于海”的孔子自比,以堅持人格上、政見上的自我肯定。
但在此時,模仿儒學圣人的這份道德守持也被超越,蘇軾在大海上聽到的,是中華民族的始祖軒轅黃帝的奏樂之聲。來自太古幽深之處的這種樂聲,是混沌未分、天人合一的音響,是包括人在內的自然本身的完滿和諧,它使東坡老人從道德境界邁向了天地境界。
因此,詩的結尾說,回顧這海南一游,乃是生命中最壯麗的奇遇,雖九死而不恨。這不僅僅是表達了一份倔強,心靈上真正得到了成長的人,是會真誠地感謝他所遭遇的逆境的。如果沒有遭受貶謫,他就不能到達“魯叟”的道德境界,如果貶地不是這遙離中原的南荒,他也沒有機會聽見“軒轅”的奏樂,領略到天地境界。
▲來源:CCTV9紀錄片《蘇東坡》截圖
海南一游,造就了一個心靈澄澈的詩人,造就了一個海天朗月般的生命。政治上的自我平反,人格上的壁立千仞,這些已都不在話下,詩人的生命之歌唱到這里,將要融入天地自然之樂章,而成為遍徹時空的交響。
生命來自天地,必將回歸天地。這一個生命曾經如此熱愛人世,不愿“乘風歸去”,但畢竟終須歸去。然而,在回歸天地的前夕,心靈感悟到與天地相同的境界,那是最為成功的生命。
4
《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嘉祐六年,蘇軾奔赴他的第一任官職鳳翔府簽判,當他告別弟弟,繼續前行,路過澠池時,想起五年前兄弟初次赴京應試,也曾路過此地,借宿于寺廟之中,題詩壁上,而如今寺中老僧已然化去,題詩的墻壁也已毀壞,便感慨系之。
這雪泥鴻爪的喻義究竟為何,費人尋思。簡單地說,就是太渺小的個體不由自主地飄蕩在太巨大的空間之中,所到之處都屬偶然。
蘇軾不是要無視這痕跡,相反,他是在尋覓痕跡。雖然是偶然留下的痕跡,雖然留下痕跡的主體(鴻雁)已經不知去向,雖然連痕跡本身也將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失去其物質性的依托(僧死壁壞,題詩不見),但蘇軾卻能由痕跡引起關于往事的鮮明記憶,在詩的最后還提醒弟弟來共享這記憶。
是的,雖然人生無常,在這世上的行蹤也偶然無定,留下的痕跡也不可長保,但只要有共享回憶的人,便擁有了人世間的溫馨。這不是禪,而是人生之歌。
▲余光中說,要去旅行的話希望可以和蘇東坡一起,惟有蘇東破是個有趣的好伴侶,來源:CCTV9紀錄片《蘇東坡》截圖。
后來,即便經受種種打擊,蘇軾仍能堅持對人情的樂觀信念,他不斷地把政敵變為朋友,尋求友誼以撫平傷痛,包括那些嚴重傷害過他的人,他也試圖與之溝通,并獲得相當的成功。這是蘇軾一生中很令人感動之處,與他早年出仕的順利不無關系。
5
《赤壁賦》
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
若從變化的角度看世界,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是另一個天地了,但若從不變的角度來看世界,某一物總是某一物,不能被誤為他物,我總是我,不會混同于他人,所以物也好,我也好,都是永恒的。
其實世上任何事物都同時具有短暫和永恒的兩面,只因你觀察的角度不同罷了。人也是如此,人生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永恒的,何必去羨慕事物的長久而悲嘆生命的短暫呢?羨慕的本身是一種占有欲的表現,但一個人是不該占有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的。
▲文徵明《赤壁賦》(局部)
如果想到一個人生來赤條條的什么都沒有,就可以說世間沒有一樣東西本來屬于我,那就本不該去占有任何世間之物。
只有天地間自然的清風明月,能給人們帶來“聲”,帶來“色”,也就是各種審美表象,而且“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所以對天地自然之美的充分享受,才是一個人無所擁有的最大擁有。
▲文徵明《赤壁圖》(局部)
6
《題西林壁》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從哲理上解釋此詩時,詩中的“廬山”將失去其確指性,它可以被替換為別的任何山,甚或推廣到所有事物。但是,就當日的蘇軾而言,他想認識的“真面目”確實是這“廬山”的“真面目”。
▲《題西林壁》,《東坡集》,南宋杭州刻本
蘇軾初入廬山時,就感到這廬山與自己不相親近,他曾經寄希望于時間:“要識廬山面,他年是故人。”如能多次造訪此山,則猶如老友重逢般親切了。
現在他又意識到空間的問題:身在此山之中,恐怕也妨礙了對廬山的正確認識吧。
▲CCTV1《宗師列傳·唐宋八大家》節目
來源:《宗師列傳·唐宋八大家》截圖
7
《與莫同年雨中飲湖上》
到處相逢是偶然,夢中相對各華顛。
還來一醉西湖雨,不見跳珠十五年。
首句“到處相逢是偶然”,實際上也概括地重復了早年“雪泥鴻爪”詩的意蘊,太渺小的生命個體在太巨大的空間里不由自主地飄蕩,所到所遇無不充滿偶然性,同夢境沒有根本區別。
但在此過程中,人生最珍貴的東西——時間,卻悄無聲息而冷酷無情地流逝,當老朋友重逢而彼此看到的都是滿頭白發時,感慨之余,是否為生命的空虛而悲哀呢?在這里,蘇軾雖然沒有悲嘆,可讀者分明能感到一種人生空漠的意識撲面而來。
不過,讓我們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件事:如此渺小的個體在如此巨大的時空中飄蕩,而居然能夠重逢,那簡直是個奇跡,足可快慰平生。所以,蘇軾現在開始為“重逢”而欣喜,因了這重逢的喜悅,“雪泥鴻爪”般的人生也彌漫出溫馨的氣氛,驅走了空漠意識。
十五年前的西湖之雨,跳珠似的濺起來,歡快地落向船板的情景,再一次出現在眼前,仿佛一段悠揚樂曲中的主題重現,令人陶醉其中。如果說“重逢”是個奇跡,那么不管如何平凡的人生,原也不乏這樣的奇跡,關鍵在于你是否懂得去感知。生命如此具有詩意,絕不可以厭倦,離開了京城的蘇東坡,馬上就回復了他對于人生的熱戀。
▲蘇軾《西湖詩卷》(局部)
8
《潮州韓文公廟碑》
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
“隨遇而安”是個常用的成語,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并不多。對于宋代士大夫而言,宦游也好,貶謫也好,總要不斷遷徙,在一個地方長住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貶謫中的士大夫也經常賃屋而居,隨時準備離開。
但蘇軾則不同,在黃州、在惠州、在儋州,他都要建造自己的房子,都準備終老于此。他也并非不懷著北歸的希望,但每到一個地方總是竭盡財力造房安家,做著長住的打算,真正可謂四海為家,隨遇而安。
朱之蕃《東坡笠屐圖》
孫克弘《東坡先生笠屐圖》
在他的詩詞里,“萬里家在岷峨”,是他出生的四川老家;“家在江南黃葉村”,是他買田置產的宜興之家;而“家在牛欄西復西”,則是他在天涯海角的安身之家。他走到哪里,就把“家”帶到哪里,于是山河大地處處有家,實現了他自己關于水的一種比喻。
9
《答徑山琳長老》
大患緣有身,無身則無疾。
蘇軾大限將至,而心態平和。疾病就是人身的機體出了問題,所以要追查這人身的來歷。人身本來就是自然的一部分,由自然的各種元素構成,其本質與自然無異,原不該與自然產生各種矛盾,當然也無所謂疾病。
但這些元素一旦匯合為一個人身,這個人身卻產生了意志、欲望,把自己從自然中分離出去,通過種種方式來破壞和占有自然物,并且幻想長久擁有這身體,從而,不但與自然產生矛盾,與同類也產生矛盾,患得患失,而不可避免地遭受疾病。
▲蘇軾《答謝民師帖卷》
故關鍵在于“有身”,即因此身存在的自我意識而引起的種種滿足自身的欲望。只有消去人身上這些與自然不符合的東西,才能根本地解脫疾病,而回歸生命與自然的本來和諧。
10
《試筆自書》
覆盆水于地,芥浮于水,
蟻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濟。
自從紹圣四年(1097)六月中旬登上海南島以來,蘇軾的腦子里似乎一直盤旋著鄒衍關于“大九州”“大瀛海”的說法,用來排解困居海島的愁苦心情。
▲趙孟顆作行書《前后赤壁賦卷》冊首東坡小像
按照鄒衍所想象的世界圖景,以及古代流行的“渾天說”所提供的宇宙圖景,大陸乃至天地都不過是面積大些的島嶼而已,跟海南島的情況沒有本質上的區別,自己又何必為貶謫海南而郁悶呢?
但在本篇中,他又觸類旁通,加上了螞蟻附于盆水浮芥的設想。從“大九州”看海南島,是以大比小;從螞蟻浮芥看海南島,又是以小喻大,視點的靈活轉變反映了蘇軾觀察人生的通達眼光和超脫智慧。經常能夠換個角度看問題,是他的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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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資料來源:《閱讀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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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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