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29日,四川德陽中江縣的一戶農家小院里,冷文兵正蹲在灶臺前生火。他動作熟練,額頭上那道彎月形的疤痕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鄰居們早已習慣這道疤的存在,只有他自己清楚,這是索馬里海盜留給他的“紀念章”——一場長達1672天的生死劫難中,最微不足道的傷口。
時間倒回2012年3月27日。印度洋上,阿曼籍臺灣漁船“NAHAM3”號正平穩航行。剛捕完5噸魚的冷文兵滿心歡喜,盤算著再干一年就能回家蓋新房。
然而凌晨1點,一陣密集的槍聲撕裂了平靜。
兩艘快艇如幽靈般逼近,手持AK47的海盜用鐵鉤梯攀上甲板,臺灣籍船長鐘徽德抄起木凳反抗,卻被一槍擊中喉嚨,鮮血濺在冷文兵的臉上。
這是冷文兵第一次直面死亡。此后四年半,他和28名船員淪為海盜的“人質商品”,在槍口下過著為奴的生活。
被劫持初期,船員們還能吃上漁船儲備的糧食。但隨著燃料耗盡,海盜將他們轉移到索馬里陸地的荒漠中。
冷文兵記得,他們擠在幾棵樹間搭起的塑料布下,每天只有一碗面糊餅和紅豆飯,餓到極致時甚至捕捉老鼠、松鼠充饑。
更可怕的是未知的疾病——河南籍船員王釗因脖子和四肢突發腫脹,25小時內暴斃;印尼籍船員也以同樣癥狀死去,海盜送來的藥片成了無用的“安慰劑”。
2013年的一個深夜,冷文兵決定冒險。他趁海盜不備跳入海中,游了一小時后爬上岸,卻在十多個小時的逃亡后被當地牧民用AK47指著腦袋押回。
“他們用槍托砸我的頭,血順著額頭流到眼睛里。”這道疤成了他余生最顯眼的“勛章”。
在被轉移40多個關押點的漫長歲月里,冷文兵學會了用索馬里語說“小便”(卡迪)和“吃飯”(哎許)。
海盜曾30多次承諾釋放,卻從未兌現。直到2016年10月,紅十字會的介入讓事情出現轉機。
獲釋前夜,冷文兵在聯合國救援飛機上看了整整11遍電影《戰狼》,“看到國旗出現時,我攥緊了拳頭”。
2025年,回憶起獲救場景,他仍眼眶泛紅:“飛機落地廣州時,我才相信真的回家了。那天的空氣都是甜的。”
冷文兵的家,至今保留著2016年10月25日的場景。父親冷衍長特意把62歲生日提前到這天,村里鋪了200米鞭炮迎接游子歸來。
當年離家時還是少年的冷文兵,如今比佝僂的父親高出一個頭。飯桌上,父子倆默契地避談往事,只是反復念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獲救后,冷文兵收到三筆錢:聯合國提供的5000美元、家鄉政府的800元臨時救助和2萬元匿名捐款。他用這筆錢翻修了老屋,在縣醫院治好了因長期饑餓導致的膽汁反流。
但心理創傷更難愈合——他常在午夜驚醒,夢見海盜的槍口和同伴腫脹的尸體。
“我這輩子再也不想看見海。”冷文兵如今在村里承包了五畝地種水稻,閑時幫鄰居修電器。
2024年,他經人介紹認識了鄰村姑娘,計劃今年結婚。
“以前總想著掙大錢,現在覺得有吃有穿、家人平安就是福氣。”他摸著額頭上的疤笑道。
偶爾有年輕人問他:“如果重來一次,還會出海嗎?”冷文兵總會沉默片刻,然后指向院子里晾曬的稻谷:“你看,這片土地從不辜負勤快人。”
2025年清明,冷文兵帶著未婚妻給母親掃墓。墳前,他輕聲說:“媽,當年是祖國把我接回來的。”
這句話,他在許多場合重復過。2016年獲釋時,他面對央視鏡頭哽咽:“最絕望時,我把命交給了國家。”
如今,他的身份證夾層里始終放著一面微型國旗。“這不是矯情。”他說,“經歷過生死才懂,個人在災難面前多渺小,但祖國從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本文作者 | 老A
責任編輯 | 藍橙
策劃 | 藍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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