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提出，積極發展抗衰老、銀發旅游等產業，釋放銀發消費市場潛力。老年群體擁有相對穩定的經濟基礎和充裕時間，是旅游市場消費的重要力量。中國旅游研究院預測，“十四五”末，中國出游率較高、旅游消費較多的低齡健康老年人將超過1億人，銀發旅游收入有望突破萬億元。

2025年1月，商務部、文化和旅游部、國鐵集團等9單位印發《關于增開銀發旅游列車促進服務消費發展的行動計劃》(簡稱《行動計劃》)。如何更好落實政策要求，為老年人營造更舒適、豐富的出行體驗？如何開發鐵路旅游中的新消費場景，更有效帶動沿線經濟？如何鼓勵社會資本參與，壯大銀發旅游列車發展力量？人民網研究院對此展開研究。

旅游列車頻頻上新，老年游客已成主體

全程跟團、一票全包的鐵路旅游能夠較好契合銀發游客的需求。近年來，旅游列車產品頻頻上新。2024年，全國共開行旅游列車1860列，比2019年增長近50%；運送游客超過100萬人次，其中老年游客占比接近80%。

中國旅游研究院研究員黃璜分析認為，一方面，隨著高鐵運力上升，普速列車產生閑置運力；另一方面，景區在非節假日時段，接待能力未能得到充分利用。這些因素為旅游列車開行創造了良好條件，鐵路旅游又恰好符合老年人追求便利化、錯峰游的出游特點。

在政策引導下，國鐵集團計劃到2027年完成設計100條以上鐵路銀發旅游精品路線，打造160組銀發旅游列車適老型專用車組，包括品質化、舒適化、普惠化不同類型。銀發旅游列車開行規模達2500列以上。據介紹，不同類型的車組在定員人數和餐飲、住宿服務標準上有所區別，以滿足不同客戶群體的需求。

“從乘火車到游火車”催生新業態

旅游列車集成了大交通、住宿和娛樂功能，可營造食、住、行、娛、游、購、健多位一體的沉浸式空間。游客以幾天至十幾天的時間窗口，體驗一種不同的生活方式。有觀察指出，當前旅游消費趨勢已從觀光賞景轉向全方位享受美好生活。這與鐵路旅游的特征十分契合。

游客對美好旅游的第一印象往往來自車廂、車站的設施和氛圍。2023年初，“秦嶺定制火車有KTV、麻將桌”話題在社交媒體走紅。據了解，除了KTV、麻將桌，車上還配備了影院、按摩椅、抓娃娃機等娛樂設施，在特色餐車上，還有咖啡、爆米花機等。陜西國鐵旅服傳媒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于尚榮介紹，“旅游專列已從乘火車轉變為游火車。”

2024年11月，全國首個旅游列車專屬車站安靖站投入使用，這是“熊貓專列”等旅游列車的基地車站。“熊貓專列”還推出“熊貓郵局”“列車劇場”“吃著火鍋唱著歌”等“小而美”文娛活動，滿足銀發群體社交需求。

安靖站站前廣場的熊貓雕塑打卡點(受訪者提供)

旅途有了氛圍感，還需硬核又貼心的線路設計串聯目的地。各鐵路局下屬旅游企業和社會旅行社深入研究目的地和沿途特色，推出精品線路。如中國鐵路西安局集團有限公司依托秦嶺冬季冰雪資源，打造了秦嶺“冰雪游”爆款產品，把秦嶺的冰天雪地變成金山銀山；以踏春賞花為契機，打造了漢陰油菜花、商洛紫荊花、銅川牡丹花、蒲城梨花等“賞花游”產品，變顏值為產值；以采摘經濟為新引擎，打造了安康、延安、榆林“采摘游”產品，推動農旅融合。其組織開行的旅游專列已形成良緣、黨建、研學、商務、體育、音樂、文化旅游七大主題系列。

對于時間較長的行程，旅游列車在提供各類豐富體驗方面大有作為。全國鐵路首趟高品質旅游專列新東方快車已有二十余年運營經驗，被譽為“絲綢之路上的移動酒店”。新疆鐵路旅游發展集團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張克黎介紹，南疆線路中，從喀什到塔什庫爾干縣乘汽車單程約7小時(兩地之間無鐵路線)，常規2天1晚的行程讓游客感到疲累。新東方快車為此放慢節奏，把行程調整至3天2晚。通過在途中風景優美的點位安排茶歇賞湖、歌舞表演，將單次乘車時間降至約3小時，既增加松弛感，也拉動當地消費。新東方快車還在喀什古城等景區中選擇風景絕佳處的店鋪合作，為游客提供特色飲食和觀景位，讓游客能夠充分體驗當地民俗風情、融入當地人生活。除基本生活服務外，高端列車配備的廚師、鋼琴師、歌舞曲藝演員等也能帶動本地專業人士就業增收。

新東方快車配備了防滑地板和扶手，每個包廂安裝有一鍵報警鈴(受訪者提供)

旅游列車服務適老化：必答題尋找新解法

銀發旅游列車涉及的適老化服務覆蓋面廣，從便捷的信息獲取和產品選擇，到車體和行程中的無障礙設施連接，再到應急醫療服務保障，每一環都不可或缺。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旅游科學學院教授、區域旅游研究與規劃中心主任唐承財分析認為，旅游列車的產業融合屬性強，涉及旅游、交通、醫療、保險等多個行業，需要加強行業發展協同。

必答題一：全域適老化如何軟硬件兼修？

鐵路旅游的適老化不僅覆蓋鐵路系統的軟硬件，還需形成包含景區、酒店等在內全域無障礙環境。

列車方面，多家地方鐵路局已加速推進車廂的舒適化、適老化改造。國鐵集團鄭州局打造的舒適型旅游列車“大河之南號”已于2025年3月下線。據介紹，扶手、防滑墊等小型部件可以在車輛段內安裝，涉及車體構造的改裝則需要根據排期在車輛修理工廠進行。

景區方面，已有一些適老化措施贏得公眾好評。如湖南郴州莽山五指峰景區通過架設索道、扶梯、懸崖觀光垂直電梯等設施，打造出“一座不用爬的山”。泰山景區2025年春節期間引入了外骨骼登山助力機器人，幫助有需要的游客體驗登頂。至3月，100臺助力機器人每天都處于爆滿的租賃狀態。這些探索都豐富了游客選擇，讓老年游客輕松領略美景。

中國旅行社協會鐵道旅游分會秘書長曾輝介紹，文化和旅游部、國鐵集團高度重視銀發旅游列車適老化改造相關標準的制定，來自高校、鐵路客運系統和旅游企業等跨領域的專業人士正抓緊研究制定。推進適老化改造的標準化建設，不僅為旅游專列品質筑牢保障根基，也為旅游企業和社會資本指明了投資與改造方向。

必答題二：如何更好拓展適老消費新場景？

《行動計劃》提出，加強供需對接，引導和支持品牌餐飲企業、知名醫療保健機構、老字號企業、演出團隊等與旅游列車運營主體深入合作，支持特色美食、理療保健服務、老字號產品、特色文化演出、非遺技藝及舞臺藝術視頻等上列車，豐富服務供給，探索打造主題特色鮮明的銀發旅游列車。

旅游列車在引入特色美食和演出團隊方面已有嘗試，未來的車廂還可以化身科普講堂、中醫養生館和潮流體驗館，與相關服務業擦出火花。列車上可以引入醫療機構資源，提供移動保健服務。如配備專業的醫療團隊和設備，為游客提供健康檢查、康復訓練等服務。此外，還可以通過為旅客提供智能穿戴設備監測心率、睡眠等健康數據，并將這些數據同步到健康管理平臺或請醫生診斷，為旅客提供健康建議。依托中醫藥在預防保健和慢性病治療上的優勢，列車可以提供中醫理療、藥膳等服務，為游客提供中醫藥文化體驗。

列車上還可邀請沿線居民與乘客“拉家常”，展銷農產品、特色美食和手工藝品，通過本地化消費帶動農民和手工藝人增收。鐵路旅游列車還可以與目的地度假區合作，推出“旅游+健康”套餐，結合當地氣候和物產特點，打造集療養康復于一體的旅游綜合產品。“鐵旅融合”營造的豐富場景，將帶動沿途森林、溫泉、中醫藥等康養資源產生更高價值，形成“1+N”的消費乘數效應。

必答題三：如何引導社會資本與銀發旅游列車同行？

《行動計劃》提出，鼓勵多元化資本參與投資，包括鼓勵地方與鐵路部門合作開發線路；支持引導各類經營主體開發和運營鐵路旅游；支持社會資本改造車輛；鼓勵和引導國際旅游企業參與銀發旅游列車開發。

實踐中，旅游列車開行成熟的地區基本已形成多元主體協作的開發運營模式。成鐵商旅公司旅游管理部部長鐘樹介紹，四川省相關政府單位和鐵路部門共同牽頭，健全“鐵路局集團+投資主體+運營主體”合作投資模式，形成三方會商機制、收益共享和成本分擔機制，協同發力提升運營質量。2024年，“熊貓專列”共開行34列，在途時間386天，接待游客1.8萬人次，平均上座率93%，具備良好盈利能力，獲得良好社會反響與經濟效益。

黃璜認為，引入多元化市場主體，意味著景區、養老企業、旅行社等上下游企業都可以參與旅游列車的投資或運營，進而引入更多產業要素和市場渠道，消除發展瓶頸因素。他建議，地方文旅部門和相關市場主體應把握新機遇、新空間，與鐵路部門緊密配合，提升老年旅游服務能力。“因為遲早要擁抱銀發經濟，所以最好率先做成標桿。”

必答題四：如何讓更多適合老年人的保險產品上架？

一些旅游專列行程數千公里，游玩十余天，途經多個省級行政區，海拔跨度超過1000米。如果沒有完備的旅游意外保險產品配套，銀發旅游列車的長遠發展可能受到影響。

值得關注的是，適合“活力老人”的旅游意外險品種偏少，參保年齡一般限制在70歲以下，保費較貴，賠付率低。國家金融監督管理總局授權建設的金融產品查詢平臺顯示，面向銀發群體開發的旅游保險產品基本處于空白狀態。

鐘樹結合“熊貓專列”的運營經驗表示，選擇長途旅游的老年人往往活力充沛，出險比例并不高。在“大力發展銀發經濟”背景下，應該引導保險企業在設計面向老年人的產品時，更多根據其健康狀況評估是否承保，而非對年齡“一刀切”。

專家建議，保險企業應認識到人口老齡化的客觀趨勢，看到其中的增量市場和商機，而非把老年人視為負擔。此外，老年人投保意識和金融知識較為匱乏，銀發旅游保險產品的理賠手續應更為簡化。(董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