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飛

美國副總統萬斯（JD Vance）的妻子烏莎（Usha Vance）將于3月27日隨美國代表團訪問格陵蘭島。據報道，代表團成員包括白宮國家安全顧問沃爾茲（Mike Waltz）及能源部長賴特（Chris Wright）。訪問期間，兩人將前往當地的美國軍事基地。對于美國代表團的到訪，格陵蘭總理艾格德（Múte Egede）形容此舉“極具侵略性”，并質疑美國展示強權的意圖。

此事件反映了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爭奪格陵蘭島地緣政治優勢及當地資源時，完全不顧其北約軍事聯盟盟主的地位，亦不介意其他盟國有何觀感。特朗普的目標顯然超越了傳統盟主的角色，他更關注于實現“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愿景，即使需要犧牲盟國利益或冒犯盟國，亦在所不惜，展現了他“唯我獨尊”的外交特色。

吃戰爭紅利，美搶占“盟主”先機

二戰結束后，美國憑借其雄厚的經濟與軍事實力，成為西歐各國的主導力量。二戰導致全球貿易和金融體系崩潰，各國貨幣匯率波動劇烈，國際貿易受阻。當時，美國是唯一未受嚴重破壞的主要經濟體，憑借其強大的工業產能，成為全球經濟復蘇的核心推動者。

戰后美國經濟占全球GDP約50%，美元成為國際貿易主要結算貨幣。美國持有全球大部分黃金，并擁有全球約三分之二的黃金儲備，具備兌換能力，為協助西歐重建經濟，馬歇爾計劃是美國的重要舉措，其核心目標在于向因戰爭而經濟瀕臨崩潰的西歐國家提供援助，協助其重建經濟，并抗衡蘇聯在歐洲的擴張。

與此同時，與馬歇爾計劃密切相關的布雷頓森林體系，則為戰后經濟秩序提供了穩定框架。1944年，44個國家代表在美國布雷頓森林會議上設計了這一體系，布雷頓森林體系采用金本位制，以美元為核心貨幣，美元與黃金掛鉤，其他貨幣則與美元掛鉤，從而建立了穩定的國際貨幣體系，其目標是避免重演1920—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和競爭性貨幣貶值，美元成為國際貿易的主要結算貨幣，而美國承諾以每盎司黃金兌換35美元，其他貨幣則與美元掛鉤，即間接掛鉤黃金。

在軍事領域上，西方國家則通過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北約）實現了戰略聯盟，這可以視為馬歇爾計劃的軍事延伸。北約的成立與布雷頓森林體系及馬歇爾計劃共同構成了二戰后美國主導的西方政治、經濟與安全秩序。美國的經濟實力成為其團結西歐國家的核心力量，也是西方同盟得以維系的基礎。可以說，西方同盟是由美國出錢出力支撐而來的。

背信棄義相互猜忌，聯盟生嫌隙

進入1960年代，西歐經濟逐漸恢復，德國、法國和日本的經濟實力趕上甚至超越美國。美國在全球經濟中的比重開始下降，貿易優勢亦逐步減弱。1971年，外國央行持有的美元超過了美國的黃金儲備，法國等國要求兌換黃金。同年8月15日，尼克松總統宣布關閉黃金兌換窗口，停止美元與黃金的兌換，布雷頓森林體系實質上宣告崩潰。這是二戰后美國首次出現“力不從心”的情況，也令盟國對美國的信任受到打擊，認為美國沒有信守承諾，甚至感覺被美國出賣。今天我們看到特朗普霸權行徑凌駕盟友利益，其實只是延續當年從貨幣匯率政策上的背信棄義而已。

冷戰結束后，隨著蘇聯解體，華沙公約組織瓦解，北約本應失去存在的必要性，但該組織卻持續運作。美國與北約成員國的矛盾也逐漸顯現。例如，在南斯拉夫內戰中，美國主張進行軍事干預，北約成員國對此態度不一，而美國憑借自身的軍事優勢主導了決策，結果出兵，進一步加深了內部矛盾。此外，美國保守派對北約成員國在防務上“搭便車”的行為一直不滿。在北約總防務開支占全球軍費70%以上的背景下，成員國多次未能達到GDP2%的國防支出目標，也加劇了這種不滿。

在美國國內，貿易赤字和聯邦赤字也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一難題在克林頓時代曾經得到短暫紓緩，但反恐戰爭又讓赤字再度飆升。自新冠疫情以來，美國聯邦政府的赤字及債務水平急劇上升，美國財政部去年底公布數據指出，在9月為止的財年，聯邦財政赤字突破1.8兆美元，是除了新冠疫情時期以外歷史第三高，且在較高利率的背景下，美國聯邦債務利息首次超過1兆美元（約32.3億美元）。

特朗普以商人的視角看待國際事務，其“讓美國再次偉大”的議程優先于傳統盟主角色。從他意圖吞并格陵蘭島的行逕來判斷，他是用典型的企業管理思維來解決美國貿易赤字和聯邦赤字的問題：一方面在減輕負債的同時增加資產。謀取格陵蘭島的能源資源，實質上是希望為美國增加資產，平衡美國的“資產負債表”，這與其希望從烏克蘭獲取所謂5千億美元礦產資源的戰略如出一轍。由此可見，透過財金手段去解決美國赤字問題，是特朗普種種部署背后的大戰略。

然而，特朗普的策略也帶來了負面影響。一方面，西歐盟國對美國的信任進一步下降，全球資金流向出現變化，越來越多的投資者撤出美國市場，轉而投向中國和香港特區市場。另一方面，格陵蘭島作為一個重視自然環境的地區，對美國的大規模開采行為自然持強烈反對態度，并引發環保團體的抗議。此外，國際法亦未賦予美國吞并格陵蘭島的合法手段。

特朗普的政策反映了美國從二戰后以來的地緣政治與經濟演變軌跡。在全球多極化加速的背景下，美國內部的保守派勢力更加傾向于以本國利益為優先，對傳統盟友的承諾則逐漸淡化。相較之下，中國提出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更強調合作共贏，未來或將在國際秩序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