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海是個老實(shí)巴交的莊稼漢，整天面朝黃土背朝天。村里人都知道，他娶了個啞巴媳婦，叫翠花。翠花是個外鄉(xiāng)人，幾年前跟著一個劇團(tuán)流浪到村里，不知道怎么著就留下了。張大海那會兒三十出頭，家里催得急，看翠花孤苦伶仃的，就頂著老娘的罵聲，把她娶回了家。

翠花不會說話，可干活利索，一天到晚忙里忙外，屋子里頭一塵不染。村里人看在眼里，嘴上雖說“啞巴媳婦，命苦嘍”，可心底里誰不羨慕張大海有個踏實(shí)肯干的婆娘？

這天，大海剛扛著鋤頭回家，翠花突然從屋里跑出來，臉色蒼白，雙手捂著肚子，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滾。大海心頭一緊，忙丟下鋤頭沖過去：“咋了？咋了？疼得厲害嗎？”

翠花直咬牙，手指緊攥著他的袖子，指了指肚子。大海這才反應(yīng)過來——要生了！

他一把抱起翠花，慌慌張張地往村頭的劉婆婆家跑。劉婆婆是村里的接生婆，接過的娃娃能繞村子三圈。這會兒聽說翠花要生，立馬讓大海把她抬進(jìn)屋里。

“快去燒水！找?guī)讐K干凈布！”劉婆婆吩咐著，大海手忙腳亂地打水燒火，腿都嚇軟了。

“哎喲，翠花啊，你使把勁兒啊！”劉婆婆一邊鼓勵，一邊幫著接生。翠花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煞白，嘴唇發(fā)紫。她緊緊攥著炕沿，指甲幾乎摳進(jìn)木頭里，可就是沒喊一聲。

大海站在門口，心里跟貓抓似的：“婆婆，咋樣了？咋樣了？”

劉婆婆抬頭瞪了他一眼：“閉嘴！婦人生娃，哪有不疼的？你別添亂！”

翠花疼得身子蜷成一團(tuán)，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大海心疼得直掉淚，握住她的手，不住地低聲安慰：“翠花，咱不怕啊，沒事，孩子會平安的！”

就在這時，翠花忽然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嗚咽，眼淚刷地滾落下來。大海慌了，直跺腳：“咋了？咋了？婆婆，快看看！”

劉婆婆看了一眼，臉色也有些發(fā)白：“怕是難產(chǎn)啊……”

大海頓時腿一軟，差點(diǎn)癱坐在地上。他哆哆嗦嗦地挪到翠花身邊，抹了把眼淚：“翠花，不怕，我在呢，我在呢……”

翠花忽然掙扎著抬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大海，嘴唇微微顫抖。大海愣住了，忽然聽見她嘶啞地開口，聲音沙啞而生澀：“大海……別怕……”

那聲音就像粗礪的砂紙摩挲著心尖，大海整個人僵住了。他不可思議地望著翠花，眼淚瞬間決堤：“翠花，你……你說話了？”

翠花扯出一個慘淡的笑，眼中泛起淚光：“我怕……你怕……我疼……我……不怕……”

大海眼淚砸在地上，顫抖著撫摸她的臉：“傻女人……不怕，不怕……我在呢，我陪著你！”

劉婆婆也被震住了，擦了擦眼角的淚花，繼續(xù)喊：“翠花，再使把勁兒啊！快了快了！”

翠花點(diǎn)了點(diǎn)頭，攥著大海的手，拼盡全力嘶喊了一聲。下一刻，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劉婆婆松了口氣，笑著抱起那紅彤彤的娃娃：“是個胖小子，八斤重！哎喲，這丫頭真是個福星啊！”

大海抹著眼淚，哆嗦著接過孩子，輕輕放在翠花懷里：“翠花，你聽，娃娃在哭呢……你辛苦了，辛苦了……”

翠花臉色蒼白，虛弱地笑了笑，眼里卻盛滿了幸福。她輕輕拍了拍大海的手，似乎是想說什么，但終究沒有再出聲。

外頭的天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村子在晨曦中慢慢蘇醒。劉婆婆收拾好東西，拍了拍大海的肩膀：“這女人啊，是真有福氣。好好待她！”

大海點(diǎn)點(diǎn)頭，眼中含淚，輕輕拂去翠花臉上的汗珠，低聲呢喃：“翠花，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待你好，誰也別想欺負(fù)咱娘倆！”

翠花瞇著眼睛，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懷里抱著孩子，嘴角露出一抹安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