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的搖滾樂場景中，「聲音碎片」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名字。這支成立于2001年的樂隊，是“詩性搖滾”的代表，雖不耀眼奪目，卻一直沉靜地用旋律與詞句書寫著關于生命、孤獨、時間與救贖的命題。聆聽聲音碎片的體驗，就是一場充滿詩意的精神漫游。

“我已經(jīng)放下狂野的心/在鼓樓東大街看著黃昏星”樂隊的靈魂人物、被稱作“彝族流浪詩人”的主唱馬玉龍用他沙啞卻有敘事感的嗓音勾勒出他眼里的北京。在這條一代代音樂人留下或深或淺印記的街道上，馬玉龍也度過了他音樂生涯中最重要的二十年時光。今天，我們在這位“老鼓樓”的帶領下，重返鼓樓東大街，去看這座“陌生城市”的晨與暮。

演唱會在即，聲音碎片最近都在北京緊鑼密鼓地排練，馬玉龍也從成都過來，回到這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他比約定的時間提早到達鼓樓東大街，自己騎著自行車轉了轉，也去看了看曾經(jīng)住過的那條胡同。“我是南方人，過去我們那沒人搞樂隊，我就跑到北京來組樂隊，后來這里正好有一間小屋子特別合適，就搬過來了。”

他記得那會兒一到晚上，鼓樓東大街就和白天的面貌完全不一樣了。那時候這里有MAO，有很多有趣的人，處處是活力與自由的氣息。“我們這些‘流浪者’，就坐在小酒吧門口，喝著酒，聊著天。”那樣的光景和氛圍，現(xiàn)如今卻已不再有，馬玉龍感慨。

DAY 1

10:00

???獨音唱片

鼓樓東大街上的店鋪換了一批又一批，馬玉龍曾經(jīng)熟悉的店許多已不見了蹤影，但獨音唱片還在。作為國內最具影響力的獨立搖滾唱片店之一，成立于2011年的獨音唱片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它除了是一家唱片店之外，也是一個獨立廠牌，十幾年來發(fā)行了上百張唱片，成為許多獨立音樂擁躉們的首選，也是文藝青年與音樂發(fā)燒友的打卡地。

獨音唱片開業(yè)的第一天馬玉龍就在，這次回來，他又去店里看了看。不少顧客認出了這位特別的訪客，興奮地請他簽名合影。“當時發(fā)現(xiàn)這條街‘莫名其妙’多了家唱片店，我就跑進去逛了一下，沒想到它能開十幾年，太牛了。”

在獨音，他買過Pink Floyd，買過Radiohead，“不像現(xiàn)在有店員，那時候就一個老板在店里，大家互相也不認識，交了錢就走了。”

唱片時代成長起來的馬玉龍搬到鼓樓那會兒，人們已經(jīng)開始用手機上網(wǎng)聽歌了。“過去我們都攢錢買，我原來收藏的唱片大概有幾千張吧。”

他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聽到Radiohead的震撼：“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樂隊，有一次在一個朋友家里喝酒聊天，放著音樂，結果聽到《OK Computer》這張專輯，當場差點暈倒。”再放一遍，再放一遍……馬玉龍跟朋友說。那天他們就坐在地板上，一遍一遍地聽。

自己深受90年代英國搖滾樂隊的影響，馬玉龍不諱言，盡管并不能聽懂每一句歌詞。旋律先要打動人，才去填詞，后來他寫歌也是如此。“如果沒有這一批樂隊，我可能就不是現(xiàn)在這個我，也寫不了現(xiàn)在這些歌了——今天咱倆這聊天都不可想象。”靈魂出竅，馬玉龍形容當時的感覺，如今卻再也沒有被這樣打動過。

獨音唱片

地址｜東城區(qū)鼓樓東大街24-3號

（鼓樓東大街靠近交道口一側路南）

營業(yè)時間｜11:00 - 22:00

12:00

鼓樓吃面Oi!Street Kitchen

???

當年住在鼓樓東大街時 ，馬玉龍每天的固定路線就是在附近隨便找家小館子飽腹，再騎二十分鐘自行車去三聯(lián)書店待一下午，看看書，放會兒空。

二十年匆匆，這條街迎來送往，但搖滾樂的基因總是暗藏其間。蜜三刀樂隊主唱雷駿就在這里開了一家名為“鼓樓吃面”的面館，店如其名，直白有態(tài)度。其實原本只是愛好美食的雷駿的一次“玩票”，卻憑借融合了中西特色的原創(chuàng)美食和別具一格的搖滾樂氛圍，贏得了嘴挑的食客及樂迷的喜愛。

街頭是可以洞察城市的地方，如今，面館街邊店變身Oi!Street Kitchen，臨街的門臉、大開合的窗戶和鮮艷的涂鴉，像一間開放式的街頭廚房。

一碗面，一瓶北冰洋，配上烤串，看著鼓樓東大街人來人往，馬玉龍似乎又陷入了回憶。

鼓樓吃面Oi!Street Kitchen

地址｜東城區(qū)鼓樓東大街31號（原豪運琴行）

營業(yè)時間｜10:00 - 次日02:00

14:00

???鼓樓-什剎海漫步

在鼓樓東大街生活的早些年，是聲音碎片可以毫無負擔地做音樂的時候。“那時候的北京，真是一個充滿機會的地方。”

那會兒馬玉龍和樂隊成員們經(jīng)常在通州排練，每周末再去各個Livehouse演出。他坐過六個小時公交車去單店排練，當時鼓樓去那邊只有四趟車。“堵車的時候，睡了兩三覺起來還沒到。”

每條路都通向這里 只是出口隱藏得太深

所以每條街都像在突圍 經(jīng)過的人沒有名字 唯有城市接近不朽

馬玉龍曾說，他對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都很有感情，卻始終有一種想離開的心態(tài)。2008年，他寫下《陌生城市的早晨》，這首獻給北京的歌。

2008年以前，他們是自由自在的搖滾青年，2008年以后，聲音碎片的第一任鼓手和馬玉龍的哥哥相繼離世。后來，樂隊中有些人陸續(xù)離開了北京。

陽光下的鼓樓東大街的磚墻泛著光，馬玉龍慢悠悠地踩著影子前進，目光掃過街邊的小店，又小心翼翼地給突然跑過的踢球的孩子讓路。二十年前的他，也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地闖進了北京。

雖說是三月，但這天的北京出奇的熱。路過冰淇淋店，馬玉龍執(zhí)意要請客。“吃吧！別客氣。”

17:00

Papà Danilo達尼羅叔叔

???

在《送流水》對時間的凝視中，我們一起走到了鼓樓東大街的黃昏。

流水啊 別回頭

流水啊 你會在多年以后等我吧

我已經(jīng)放下狂野的心

在鼓樓東大街 看著黃昏星 遍地風流

穿過被鏡頭和人流包圍的鼓樓，我們在Papà Danilo達羅叔叔餐廳落腳，和馬玉龍坐下來聊了聊。這片傳統(tǒng)卻又包羅萬象的區(qū)域，匯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新鮮味道。

達尼羅叔叔來自意大利北部的米蘭，主廚達尼羅先生2021年把用傳統(tǒng)工藝呈現(xiàn)的原汁原味的意大利風味帶到了中國，又帶到了北京鼓樓大街。每一道出自Papà Danilo的餐品都沒有過多的點綴，只是用新鮮的食材和傳統(tǒng)的烹飪手法呈現(xiàn)最簡單、淳樸的的意大利家庭味道。

走進這個溫馨的歐式小館，紅磚墻、復古吊燈、開放式廚房飄來黃油與羅勒的香氣，仿佛穿越到歐洲不被城市喧囂打擾的鄉(xiāng)間。傍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照在餐桌上，在鼓樓東大街游逛了一天，此處最適合整理一天紛亂的思緒，卸下疲憊，享用美食。

Papà Danilo達尼羅叔叔·意大利面鼓樓店

地址｜西城區(qū)舊鼓樓大街129號

營業(yè)時間｜11:00 - 21:00

DAY 2

???演唱會排練

許多年前，聲音碎片第一次在北京登臺是在開心樂園，那晚馬玉龍緊張得腿抽筋，腰也閃了，最后只得硬著頭皮上了臺。“那時候年輕，什么都不怕。雖然緊張，但還是堅持演完了。”他笑著回憶。

現(xiàn)在生活在成都，馬玉龍每天六點起床，喝茶，吃早飯，然后跑五公里，回去坐下來彈琴。兩三個小時如果沒有寫出東西來，就又騎車出去逛。“有感覺就寫，沒感覺就不寫了。”他很隨性。晚上十二點前必定關手機睡覺，生活得不能再規(guī)律。

優(yōu)美的低于生活，似乎是聲音碎片的日常最精準的詮釋。沒有演出的時候，他們幾乎是游離在大眾視野之外的。但這二十四年，他們用自己的節(jié)奏，從Livehouse唱到千人劇場，4月12日，又將走進近萬人的上海虹館，完成一項新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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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滾動的?頭，才能不??苔，但直到?出?苔的?頭，卻是時間留下的痕跡。

聲音碎片這次體育館級的演唱會，以「直到?出?苔」為主題，舞美則用“時間的尺度”為概念——時光之柱和歲月地臺佇立其上，仿佛時間褶皺與歲月累積的具象形態(tài)。選曲上和編曲上也增加了特別的設計，以適應體育館更大的聲場。

“排練非常順利，大概再排個三四天，所有工作就結束了，因為歌都是熟得都不能再熟了，只需要在演奏上細一點就行。”盡管是比起以往更為龐大的工作體量，馬玉龍依舊很平靜。

無論小舞臺還是大場館，音樂對聲音碎片、對馬玉龍而言，從不是一種娛樂。它是一種表達，對這個時代的準確表達。

“音樂真的救過我的命。”馬玉龍頓了頓，喝了口面前的冰美式。

“所以這就是得認認真真地、嚴肅地對待音樂的原因。或許有一天，一個不知名的人會因為一首歌改變他的人生，那就太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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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撰文：大藍

攝影：笙笙

部分圖片：摩登天空提供

特別鳴謝：獨音唱片、鼓樓吃面、達尼羅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