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欖油,號稱食用油界的'健康明星',卻在超市貨架上演著真假難辨的戲碼。
就說我家隔壁永輝,一瓶750ml的”特級初榨”標價109元。但拐個彎去好又多,一個沒聽說過牌子的”100%西班牙進口"同款,就只要25元。在電商平臺,同樣規(guī)格、滿瓶英文的"保稅區(qū)直發(fā)”“特級初榨",價格又卡在80塊這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作為普通消費者,我從不追求餐廳級別的頂級油,但想買到名副其實的特級初榨橄欖油,似乎也像在開盲盒。畢竟”特級初榨"這個標簽,似乎誰都能往上印。
然而,就在幾周前,在廣東中山的一家餐廳 ——
“你那個橄欖油還有嗎?拿出來給我朋友試試!” 我的同伴突然向主廚索要了一樣菜單上沒有的東西。她轉(zhuǎn)頭興奮地對我說:“上次嘗過之后,我一直忘不掉,特別不一樣。”
那是家餐廳人均1000+的融合菜館,佐餐用頂級進口橄欖油,在我看來合情合理,所以朋友的熱情我一開始并沒太在意。很快,服務(wù)員端來一小碟金黃微綠的液體——湊近一聞,柔和復(fù)雜的草本香氣瞬間撲面而來,讓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好舒服。
“這……是西班牙的?還是意大利的?”為了不顯得太外行,我硬著頭皮報了兩個橄欖油大國。
主廚笑了:“都不是,這是四川涼山的橄欖油。”
什么?中國四川的涼山么?中國還產(chǎn)特級初榨橄欖油?香氣還如此馥郁?猛然間,我的認知又被刷新了。
兩周后,我來到了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的冕寧縣。
這一切,都源于廣東中山那頓飯 —— 那天主廚告訴我,中國產(chǎn)的橄欖油,其實早已是很多國內(nèi)高端西餐廳的“秘密武器”。北上廣不少米其林或黑珍珠餐廳,用的就是四川或甘肅產(chǎn)的特級初榨橄欖油,“中國橄欖油其實在國際比賽上拿過不少金獎。”
“這怎么從來沒人宣傳過?”我和朋友面面相覷。我決定眼見為實,親自去看看這個鮮為人知的“四川金獎橄欖油”。
冕寧是個多民族混居的小縣城,漢族、彝族、藏族、回族世代生活在這里。直到2017年,這里很多人還在貧困線上掙扎。接我的司機楊哥說,以前這里的人均年收入每畝地才1000塊,刨去種子化肥的開銷,一家能攢下1萬塊就算不錯。“有的老人種不動地,連給孩子買本練習(xí)冊的錢都拿不出。”
車緩緩駛出縣城,路邊是低矮的土坯房,有些后院還種著喂豬的大麥。“那就是我們以前住的房子。”楊哥指著一棟墻皮剝落的白房子說。
然而,就在車繼續(xù)往郊外開時,窗外的風景突然變了——
一排排橄欖樹,如幻影般錯落有致地閃過。
藍天白云下,它們猶如一排排粗壯的軍隊,枝干在風中搖擺,像極了馬爾克斯筆下“無數(shù)片小銀幣,在烈日下翻轉(zhuǎn)出細碎的光斑”。一瞬間,我恍惚了,不知此時是在四川涼山,還是西班牙格拉納達?
“我們要去那邊”,楊哥手指向了遠處的山頂。順著手,我發(fā)現(xiàn)一個設(shè)計感十足的木結(jié)構(gòu)觀景臺。陽光下,它仿佛一位沉默的守護者,俯瞰守衛(wèi)這片本不該屬于橄欖樹的土地。
其實橄欖樹在中國的落地生根并不晚。1964年,周恩來總理訪問阿爾巴尼亞,帶回數(shù)株橄欖樹苗。他親自在云南昆明種下一株,并將其余送至不同地區(qū)進行實驗栽培。
油橄欖樹是個喜陽喜旱的植物,只能生活在緯度25~40度之間,年均氣溫不能低于零度,也不能高于20度。需要雨水,卻不能多,太陽一整天能曬著就行。照理說這個條件不算苛刻,但放眼中國,適合的地區(qū)卻不算多。云南,廣西,山西,重慶的試種,先后因種種原因失敗,最后只有甘肅隴南成功并堅持了下來,成為如今中國最大的油橄欖種植基地。
而我來到的四川涼山州,在當年甚至不在列表里。能產(chǎn)出榮獲世界金獎的初榨橄欖油,完全因一場天降的意外。
林春福,臺灣人,今年70歲。14年前,他把橄欖樹帶到了涼山。
見到林春福的那天,他正跟一個來自臺灣的微生物學(xué)家,探討橄欖田的肥力問題。微生物學(xué)家手腳并用,激情昂揚地解釋著土壤里有益和有害微生物的平衡關(guān)鍵。戴著鴨舌帽的林春福,大多數(shù)時間認真傾聽,偶爾發(fā)問。見到我來,他抱歉地笑了笑,示意很快就好。
單從資料來看,林春福是個充滿神秘的人。
網(wǎng)上說,他曾是亞洲最大工藝品制造公司老板,高峰有一萬二千多名員工,東莞深圳印尼分別設(shè)有工廠。突然有一年,他決定關(guān)掉公司,接近退休的年紀,只身一人來到四川涼山州冕寧縣,從零開始扎根種橄欖樹,一待就是14年。網(wǎng)上還說,他兒子是北大國際關(guān)系學(xué)院的博士,如今也來到?jīng)錾剑黄鸱N橄欖。
這故事,怎么聽都有種只屬于小說的玄幻。
坐在觀景臺,喝著隱約透著花果芬芳的初榨橄欖油黑咖啡,我問林春福,早已實現(xiàn)財富自由的他,為什么這么大年紀,還來貧困山區(qū)種地?
“你能看出我70歲么?” 林春福的笑意帶著謙遜的堅定。
我認真的搖頭。
“因為身體和大腦一直都在保持運轉(zhuǎn),就不容易老化。這么多年,我習(xí)慣了這個狀態(tài),人還是要有事情做比較好。”
林春福自己版本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工藝品廠當年雖然大,但義烏制造的崛起也給他不小的震撼。他深知如果繼續(xù)競爭,很難贏過義烏,不如激流勇退,給工廠員工一個好交代。自己呢,也可以回歸土地——做農(nóng)業(yè)一直是他的夢想。
“做農(nóng)業(yè),就要去看中國人每天吃什么,缺口在哪。我們每年有75%的油依賴進口,被嚴重卡脖子,所以我知道,可以去做食用油。” 至于為什么選擇橄欖油,“因為它不僅營養(yǎng)高,名氣也大,而且當時大陸只有甘肅在弄,如果做好了,市場前景會很好。”
幾十年的商海經(jīng)驗,給了林春福做決策的自信和資本。他請了個家族七代都從事橄欖油行業(yè)的西班牙顧問,帶他走遍了地中海橄欖生長區(qū),學(xué)習(xí)各種橄欖種植業(yè)最先進技術(shù)。回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中國大陸的地圖上畫了兩條線最適合橄欖油生長的緯度線,并帶著西班牙裔的顧問走了一圈。
“我們考察了隴南,涼山,廣元,達州,楚雄,奉節(jié)…把中國大陸所有符合油橄欖生長的地區(qū)走了一遍,最后選擇了涼山。”
2011年,林春福將原生于西班牙、希臘的600畝橄欖樹,以海外最前沿的高密度種植技術(shù),試種在了冕寧的山坡上。樹與樹之間,用的是以色列最先進的滴灌技術(shù)。專門選擇的那些,能夠?qū)崿F(xiàn)矮化密植的橄欖樹品種,也最大程度幫助農(nóng)民手工采摘風味最濃郁的果實。
僅僅三年,第一批樹苗就全部成活并結(jié)果。
1889年,梵高在法國南部畫下這樣一幕:高聳的梯子旁,三個女子分工協(xié)作。一人守護,一人采摘,一人用袋子接住墜落的橄欖果。
在沒有機械的漫長歲月里,橄欖就是這樣被手工采收的。經(jīng)驗老道的橄欖工人發(fā)現(xiàn),青橄欖風味濃郁卻油脂不足,熟透的棕橄欖油脂豐沛卻失了香氣。于是他們摸索出最佳采收時機——在橄欖將熟未熟時采摘,或是將青果與棕果按比例混合,奠定了現(xiàn)代人對初榨橄欖油的風味認知。
“你會聞到一種渾厚的草本香,嘗到嘴里會有點辣喉嚨,但喝下去后,回味綿長”,意大利拉齊奧產(chǎn)區(qū)的安杰洛·穆里對《橄欖油時報》這樣描述。
“當時沒人能預(yù)見,機械采收,會成為橄欖油品質(zhì)的隱形殺手。”
隨著樹齡增長,橄欖樹會逐漸粗壯,長到兩三層樓高。歐洲高昂的人工成本,迫使果園只能對少數(shù)果樹采用手工采摘,其余全靠機器。但老樹的”壯年果實”青澀堅硬,機械臂根本搖不下來,只能等到完全成熟再進行抖動收獲——這些過熟的橄欖,恰恰是風味最寡淡的。它們無法成為特級初榨橄欖油的原料,只能被高溫提煉成毫無風味營養(yǎng)的精煉油。
“全球橄欖油年產(chǎn)量不足300萬噸,其中80%都是精煉油。” 林春福拿著國際橄欖油協(xié)會2024年的數(shù)據(jù)告訴我。“本地自己都供不應(yīng)求,能出口到中國,更是鳳毛麟角。”
“那超市里那么多'特級初榨'是哪兒來的?"我有點不理解。
“橄欖油協(xié)會制定的品質(zhì)標準只認酸度——低于0.8%就算特級初榨。這個數(shù)字,跟橄欖油真正的品質(zhì),沒有絕對的關(guān)系。” 他話里有話,沒再繼續(xù)。
我拜托楊哥帶我去橄欖林轉(zhuǎn)轉(zhuǎn)。
林春福的橄欖林總共有2.5萬畝,種在本地村民的自用地上。就像楊哥說的,過去村民幾乎沒什么收入,年輕人都在外地打工,老人種點玉米水稻,一年到頭每畝地最多賺1000塊,還落得一身病。
林春福來了以后,一切都變了。他按每畝1000元的價格租用村民的土地,村民不用干活就能拿錢。愿意干活的,每天還能再掙大幾十塊錢除草摘果。等橄欖樹進入豐產(chǎn)狀態(tài),村民還可以進一步入股拿分紅。
“你家的田也拿來種橄欖了么?” 我問走上來的楊哥。“賺得咋樣?”
楊哥笑著不語,指著不遠處說,“你看到那個紅房子后面的那個磚樓么?那就是我家。過去這片全是土房子,現(xiàn)在家家都蓋了磚房。”
如今的冕寧,已經(jīng)成為國家油橄欖培育技術(shù)推廣示范基地,從育種到施肥,每一步都實現(xiàn)了本土化。類似楊哥這樣的普通村民,也在經(jīng)年累月的工作里,成為橄欖樹的專家。“我老婆可厲害了,一天能摘100多公斤果子,比我還快。”楊哥一臉驕傲。
“那你們自己吃這個橄欖油么?”
“吃!我們員工每年有10瓶員工價,我年年都買滿,還送給我媽。”
很難想象就在10年前,涼山州連橄欖油是什么都不知道。
汽車再次停回山頂?shù)挠^景臺,我仔細看了看這片橄欖林。這座木質(zhì)觀景臺是專門請團隊設(shè)計的,建在2.5萬畝橄欖林的核心,站在上面能看到漫山遍野的橄欖樹,還有山下的油菜花和水稻田。三月的風很大,吹得橄欖葉沙沙響。雖然人覺得冷,但對橄欖樹是好事——大風能幫它們授粉。
“橄欖樹其實是個很好的森林防火墻”,不知什么時候,林春福也上來了。“它需要的水很少,只要有水源和光照,就能在荒山上種植,果子還能給農(nóng)民增加收入。我們現(xiàn)在的滴灌技術(shù)很成熟了,接下來我想跟各地政府合作,推廣用橄欖樹來開荒防火。這樣農(nóng)民能賺錢,森林更安全,國家也省心,大家都得利。”
2018年,林春福栽種的第一批橄欖樹開始豐產(chǎn)。
林春福的兒子偷偷把油送去參加國際比賽,結(jié)果一炮而紅,在美國拿了2個金獎2個銅獎。之后從日本到以色列,從德國到英國,獎牌拿到手軟。廣東中山那家餐廳的廚師,就是這么知道大涼山橄欖油的。
我把在橄欖林拍的照片發(fā)給了那天共同用餐的朋友,她幾乎秒回:"我之前買的快用完了。正好,幫我再帶一瓶回來。"
四川涼山的這款特級初榨橄欖油,名叫“澳利歐”。自2018年以來,總計獲得過:
2018美國洛杉磯橄欖油比賽最佳組別金獎
2018美國洛杉磯橄欖油比賽口味均衡組別金獎
2018美國洛杉磯橄欖油比賽細致清香組別銅獎
2023日本JOOP橄欖油比賽銀獎
2023以色列地中海國際橄欖油比賽金獎
2024德國柏林全球橄欖油大賽銀獎
2024美國紐約世界橄欖油比賽銀獎
2024英國倫敦國際橄欖油比賽銀獎
知道大家會好奇,我們也附上了鏈接 —— 這是風味星球的獨家鏈接,未來的一個月內(nèi),店里所有產(chǎn)品價格直降20元。大涼山陽光淬煉的83%單不飽和脂肪酸,與12mg/kg天然多酚的黃金配比是什么味道?驚艷世界權(quán)威的中國山野芬芳究竟有多香?
點開就知道
(記得,好的橄欖油,涼拌和熱炒同樣出彩喲!)
本期作者|梅姍姍
編輯|斯小樂 視覺/創(chuàng)意|BOEN
攝影| 梅姍姍、梵高、冕寧元升集團、云南網(wǎng)、Flickr@M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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