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熟悉的宮廷史和宮廷劇中,后宮中的妃嬪們通常都會為了讓自己誕下的皇子成為皇太子而費盡心機,“母憑子貴”就像一個巨大的誘惑,促使她們勾心斗角。
圖/影視劇《后宮·甄嬛傳》
然而,在北魏的后宮中,女人們卻對“皇太子”母親這一身份避之不及。這是因為,一旦某個皇子被確定為皇位的繼承者,他的母親就會離奇暴斃,“子貴母死”的詛咒就像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后宮妃子。
對北魏王朝的繼承者來說,母愛從來都是一種稀罕之物,其中的原因比你所知的更復雜,央視知名撰稿人苗子兮在《觀無量——壁畫上的中國史》,娓娓道來個中波詭云譎。
微觀史和大歷史完美結合,《觀無量》和《觀我生》作為姊妹篇,曾收獲了萬千讀者的喜愛。
01
北魏的子貴母死:一個古老詛咒
喪母之痛,曾經被一代代北魏皇帝所暗自吞咽。第一個遭受這種痛苦的,是道武帝拓跋珪的兒子拓跋嗣。
道武帝欲以拓跋嗣承繼大統,卻先將其母劉氏賜死。他援引漢武帝立子殺母的舊例,向拓跋嗣解釋自己的行為:“昔漢武帝將立其子而殺其母,不令婦人后與國政,使外家為亂。汝當繼統,故吾遠同漢武,為長久之計。”
有一種說法認為云岡石窟第16窟是道武帝像,北魏王朝甫一建立,便在極大地彰顯父權,壓制被視為部落舊制殘余的母權。
但“長久之計”的理智無法彌補失去母親的痛楚,拓跋嗣“哀不自止,日夜號泣”,道武帝為此盛怒,要把拓跋嗣召來加以斥責。拓跋嗣害怕雷霆之下或有不測,于是奔逃于外。
拓跋嗣的出奔,道武帝只能改立另一子拓跋紹,并再度準備殺其母賀氏。但道武帝猶豫之際,賀氏暗告兒子求救,拓跋紹情急之下闖宮殺父。
夫殺妻,子弒父,北魏宮廷上演了人倫悲劇。那么,始作俑者的道武帝為何非要違背人倫之情,立其子而殺其母,其所謂的“長久之計”又是什么呢?
原來,道武帝拓跋珪在從懵懂幼兒成長為一代雄主的過程中,受到了母親賀氏以及母家部落賀蘭部的極大支持,長大后他深知母族勢力對王權的威脅,于是決意肅清部落勢力,包括母族在內。
圖/央視《中國通史》紀錄片
這同時也深刻影響了他在選擇繼承者時的決策。拓跋珪有十個兒子,且王子們的母親多出自舊部落,盡管經過離散,部落勢力大不如前,但一旦某位王子即位,他的母家部落仍然可對其施加影響,甚至借此重整旗鼓,那么,拓跋珪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就毀于一旦了。
經歷過亡國之痛的拓跋珪誓死也要保住自己半生打下的基業,為此他痛下殺手。他先殺死出身獨孤部的劉氏,將以劉氏之子拓跋嗣繼統。怎奈拓跋嗣沉溺于喪母之悲,以致出奔。拓跋珪只得再殺出身賀蘭部的賀氏,沒想到卻命喪拓跋紹之手。
拓跋珪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為應對國初局面而采取的非常手段,將成為一種制度,一個詛咒,在北魏宮中游蕩,達一百多年。
02
一邊是“子貴母死”,一邊是太后專權
拓跋紹弒父自立,未得人心,不久,逃亡在外的拓跋嗣回歸并發動政變,殺死兄弟以踐王位,是為明元帝。
經此一番驚心動魄,明元帝終于明白了父親當年的良苦用心,因為拓跋紹的叛亂讓他看清楚了兩點:一是奪位之爭將是王朝穩定的最大威脅;二是舊部落依然蠢蠢欲動,可能會顛覆父親奠定下的王朝體制。
圖/央視《中國通史》紀錄片
就在拓跋紹之亂中,賀蘭部已出現異動。在這種形勢下,殺死繼承者的母親,不讓母家部落有可趁之機,盡管違背人倫,確實是代價最小的解決方案。
然而,回想自身喪母之痛,明元帝不忍令兒子重蹈覆轍,遂想出一計:將年僅兩歲的拓跋燾與生母杜氏隔離,交由保母撫養,以期兒子日后喪母少些痛苦。
拓跋燾十三歲時,杜氏去世,其死因雖未詳載,但很可能也是“子貴母死”的犧牲品。拓跋燾得知后極為哀痛,登基后更將對母親的眷念寄托于撫養他的保母竇氏,尊其為皇太后。
這一史無前例的舉動,使竇氏及家族一躍而貴;而竇氏也不甘于平靜,效仿前代太后積極參與朝政,展現出過人的干練與果決。
歷史上拓跋燾修建文廟供奉孔子
圖/央視《中國通史》紀錄片
03
“子貴母死”之制,因太后專權而延續
竇太后并非孤例,文成帝的乳母常太后更是將北魏朝的太后權威推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太平真君元年,太子拓跋晃的妃子誕下太武帝的長孫拓跋濬。太武帝并未打算終止“子貴母死”之制,他將乳下之孫交付給乳母常氏撫養,以期徹底斷絕母子聯系。
文成帝登基次月,其生母郁久閭氏及兩位叔叔、多名重臣同時暴斃,顯系人為。年幼的文成帝未必主導殺戮,幕后獲益最大的,正是乳母常氏。此后常氏被尊為皇太后,掌控后宮大權。
在郁久閭氏死的當月,常氏被尊為保太后,次年三月,被尊為皇太后。常氏憑乳母之身成為北魏后宮獨一無二的女主人。
郁久閭氏本不必死,經過三代君主的建設,北魏之帝制業已鞏固,舊部落早已分崩離析,應國初之局勢而生的政策到了可以改弦更張的時候了。而常氏卻為“子貴母死”之制找到了新的功用,那就是:殺死繼承者之母,控制繼承者,進而掌握權力。
垂死的政策有了新的既得利益者,那么,它就會一直存活下去。在常氏的操縱下,文成帝之子拓跋弘的母親李氏被處死,馮氏則在她的扶持下被選為貴人,登上皇后寶座。常太后的行為,馮氏既已耳濡目染,日后也依葫蘆畫瓢。文成帝死后,李氏之子拓跋弘即位,是為獻文帝,時年十二歲,嫡母馮太后臨朝聽政。
圖/影視劇《北魏馮太后》
天安二年,獻文帝的嬪妃李氏生下了長子拓跋宏,馮太后依前制,奪此嬰兒于乳下,以太后之尊躬親撫養。拓跋宏三歲時被立為皇太子,同時其生母李氏被賜死。如此,馮太后就徹底控制了帝國的繼承者,而挾此繼承者,馮太后將問鼎帝國的最高權力。后獻文帝年輕暴斃,馮太后終于如愿以償,臨朝聽政,執掌天下達十五年之久。
常、馮二太后為自身利益,一次次喚起那個陳舊的詛咒,讓詛咒日益成為北魏后宮里心照不宣的慣例。
04
歷史的吊詭:北魏最后的余暉
實際上,也有北魏皇帝試圖改變這一詛咒。宣武帝拓跋恪即位后,和之前的歷任北魏皇帝一樣,也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喪母之痛被他暗自咀嚼了很多年,他決心破除那個詛咒,要讓自己的兒子雙親俱全,不再承受天倫之缺憾。
然而,遺憾的是,拓跋恪三十三歲英年早逝,六歲的兒子元詡即位,元詡的生母胡氏被尊為皇太妃,后進封皇太后,并臨朝稱制,成為帝國最尊貴的女人。
孝文帝元宏次子元恪在賓陽中洞中展示了一幅漢風濃郁的天子出行圖像,以顯示漢化后北魏王朝的泱泱之風。
年幼的皇帝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胡太后的權力幾乎無人可掣肘,她先稱殿下,下令行事,后來她猶不滿足,“后改令稱詔,群臣上書曰陛下,自稱曰朕”,赫然如女帝。
皇帝及親王禮佛 北魏 河南鞏義石窟第1窟浮雕
擁有似乎可以為所欲為的權力后,胡太后日益放縱自己的欲望,揮霍無度,紙醉金迷,大量的金銀玉帛或被施舍給寺院,或被分發給群臣,或消耗于日夜笙歌的宮廷生活。洛陽成為一個巨大的銷金窟子,衣著華美的貴族醉生夢死,縱情于聲色犬馬的花花世界。
而在這花花世界之外,土地漸漸荒蕪,人民漸漸面有菜色,不滿與怨恨如野草蔓生。而后民眾造反,戰火爆發,帝國震動。嗣后,北魏王朝漸漸凋零。
拓跋恪曾經想為自己的兒子留下母愛,但事實證明,對北魏王朝的繼承者來說,母愛,就是一種稀罕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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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資料參考:
《觀無量:壁畫上的中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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