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風蕭蕭

在途中的我，只能確定，書寫如同一面鏡子，領我到此時此刻，讓我面對當下關于自己的真相。

——《寫出我心》

一

夏至有約，夜短晝也長；暑氣漸盛，盼雨雨即至。自中午淅淅瀝瀝，午后不歇。檐下聽雨，別有風味一番。

人到中年，經過無數風風雨雨，聽雨的心境變了。農民想的是緩解了禾苗饑渴，學生想的是與同學籃球場會失約，出租車司機想的是路上別出差錯。而我望著自天空灑下來的雨幕，感受夏日的清涼。

青石路上，雨花朵朵，如跳一支雨舞；核桃樹下，雨滴噠噠，如奏一曲雨歌。亂雨紅塵，燈火不歇，歲月無憂，時光清淺。

喜鵲不鳴，飛鴿駐足，賞雨檐下聲聲眠。葉落濕地，黃泥狂歡，夢斷玉簾煙雨窗。在外的少年吹響思鄉的短笛，茫茫天涯里忘記滄桑。

一座小城，一處小亭，回憶過往故事多；一本古書，一段詩行，舊夢繁花盡遺忘。月下迷藏笑語歡，燈旁幽居里，媽媽的目光。

蹉跎歲月，難抵抗，無邊寂寞，微雨黃。一紙詞文，時光簡約，黃昏煮酒待明日，明日好晴天，共品茶盞香。

檐下聽雨，雨戀夢，流轉飄零，柳垂池。即使“青青一樹傷心色”，然而“仙衣盡帶風”，日落時行人揮袂，作別一段故事。

二

月在中天，圓得不夠十分，而光亮不減。人在窗前，心藏俗事若干，而喜悅升騰。為月灑光輝，為蟬蛙吟唱，為涼風習習。

正是夏至，夜短晝長，月華之暈稍縱即逝，早備茶盞賞明月，莫待秋風空愁腸。與家人，與友人，與愛人，聽風吟一首夏的樂曲，聞云唱一支月的歌謠。

小桌子，小凳子，陽臺一一擺放，凌空而望，銀幕綻開，月舞正酣。都說歲月悠長，而夏至只此一刻；皆言光陰有限，而靜好心頭飄蕩。

茶香與沉香不知何時已相融，唇齒鼻咽俱得三份醇厚，眼耳心神更皆半兩杜康。微醺最美，夜風最涼，禪意尚作詩行，悠閑可為華章。

詩曰：“才過困人天，又把黃梅做。試捲疏簾一倚闌，小雨吹紅醋。”

又曰：“登臺長早下臺遲，移遍胡床無處移。不是清涼罷揮扇，自緣手倦歇些時。”

待暑盛未至，更覺當下這份清涼的可貴，風搖花枝，片片枯葉掉落，風也將月吹向西天。兒子倚在我肩頭竟不覺酣眠，我獨自品茗想著詩句，關于歲月的，生命的，以及青山黑霧的。

看午夜時分，多少家燈火尚亮，為生活奔波的人兒，該抬頭仰望一下天際，不為作詩，只為豐盈一點歲月。

平凡的日子需耐心耕種，煙火般的紅塵愿有故人相約。你若來定不負你，夏至有你，可涼亭搖扇，斟酒黃昏。

三

清晨騎行，喜歡走車少的道路，車少了，嘈雜就少，心就靜了。那種鬧市讀書的修煉方法，并不適合每一個人，跟著感覺，按自己的節奏，慢慢走，不疾不徐。

人到中年，看過太多風景，歷經無數滄桑，帶不走，抹不掉，那就化為回憶，像一陣風輕撫，來了，也會去的。不必留戀，也用不著憂傷。

橋頭有個倚欄而望的人，目光專注地盯著河面。河面上是樹影，云影，隨陽光而跳動。我們的心也時常如此，隨生活中諸多煩事而跳動。

一陣風刮過，河邊的小金柳枝輕搖。金柳下走動的人步履匆匆，像完成一場儀式，一場為晨練而得健康的儀式。她們飄浮不定的心辜負了這清風與金柳。

我喜歡那個橋頭人，靜靜地望著河面，靜靜地吹著河風，靜靜地想著心事。停下來的不是腳步，而是游走的心；河面蕩漾的不是波影，而是夏日的熏風。

很喜歡余秀華的一段話：

要一個黃昏，滿是風，和正在落下的夕陽。如果麥子剛好熟了，炊煙恰恰升起。那只白鴿貼著水面飛過，棲息于一棵蘆葦。而蘆葦正好準備了一首曲子。如此，足夠我愛這破碎泥濘的人間。

東方既白，路上的行人多了，新的忙碌的一天開始了，那個看河面的人還在。

四

五月的清晨，透窗而來的風，涼涼的，甜甜的。伴隨風而來的，還有鳥的啁啾，淺淺尖尖，如撥在心頭的琴弦。

東方漸漸泛起紅暈，天空蘇醒了。是鳥驚醒了天空，還是天空驚醒了鳥，我不得而知。我只感覺，自然的有序，該來的會來，該去的會去。自然是沒有憂愁的。

窗臺的綠植，與昨日沒有分別，是我沒有看出分別，她們的成長是細微的，她們自己知道就夠了。一片葉的使命，何須人評說？

美與丑的概念，都是人強加于萬物的。而萬物并沒有與人計較，對計較的事，萬物是不屑的。一陣清風吹動了綠葉，綠葉在風中輕搖，那搖動的節奏就是一首詩了。

我們也有權力過詩一樣的生活，這不是奢侈，更不是奢望。時光需要慢下來，心靈需要靜下來，我們需要放下來。

在文字里游走，去尋覓詩的感覺，去觸摸生活的角，風不再是風，云不再是云，我們不再是我們。

何必借助一盞香爐清醒呢？那一絲絲一縷縷，魂魄一般的夢幻，終有燃燒殆盡的時候。香氣散去，人兒繼續發呆，生命繼續溜走。

時光里尋一場醉，那就聽清風吟詩吧，每一個清晨都值得這樣。

我自執筆，風且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