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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似乎是秉持著這個理念,近些年的許多類型劇都開始在“生活流”上大卷特卷。
就拿最近格外熱鬧的懸疑劇來說,《黃雀》《棋士》《沙塵暴》中大量刻畫生活細節,但并非每一部都足夠吸引觀眾入場。目前已經完結的《黃雀》有著《對手》的主創陣容,可以比擬《天下無賊》的刺激開局,卻因為開篇幾集案情與生活的雜糅,讓許多觀眾持觀望態度。
當然,太過生活的生活流也出現在其他類型劇中。從完結不久的醫療劇《仁心俱樂部》到前段時間扎堆上線的現偶,幾乎每一部都要在強類型之下講一講生活這件小事,就連以前天馬行空的古偶,如今都要四平八穩地落地。
“生活流”展現的是劇情環境、人物經歷,但如果在強類型中讓生活喧賓奪主,那觀感就略顯尷尬了。
生活這件小事
對于“生活流”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鋪天蓋地的,每個人的感受都不太一樣。
制片人Z認為生活流寫法的興起始于《漫長的季節》,制片人N則認為從《隱秘的角落》開始就已有苗頭。再往前推,《長安十二時辰》也對古時唐朝市井街巷進行了高度還原。正如Z所說,“當某個賽道越來越卷、趨于飽和,大家必須要開始復合其他元素,采用新打法?!?/p>
拿《漫長的季節》來說,它讓業內和觀眾看到了國產懸疑劇的另一種可能性。劇中用出租車司機王響(范偉 飾)的視角串起了橫跨二十年的套牌案和碎尸案,但案件不再是唯一焦點。
“當時東北市井的煙火氣、老年三人組的斗嘴等生活和喜劇元素非但沒有和故事打岔,反而起到了另一種化學效果。王響查案的動力源于對兒子死亡真相的執念,本質上是對自己破碎生活的一次救贖,這種情感驅動讓懸疑內核更有了溫度。”
《隱秘的角落》同樣如此,從朱朝陽(榮梓杉 飾)的視角出發,展示三個孩子與犯罪嫌疑人張東升之間的博弈,觀眾可以從朱朝陽和張東升的補課生活、各自的家庭關系中尋找犯罪動因的蛛絲馬跡。
它的情節安排離普通人的生活更近,塑造了一種近在咫尺的恐怖,所以劇中出圈的點會是張東升的“一起去爬山嗎”和童謠《小白船》,“觀眾討論的點是窒息的家庭關系,而非案件本身有多么精彩?!?/strong>
生活流往往通過某一元素來體現,目的在于增強觀眾的共鳴,在制片人N看來,所謂的生活流寫法倒推到網文,其實是一種“種田文”的變種。早期的網文突出強情節,所以誕生了現在看來狗血又懸浮、在當時卻極具戲劇張力的《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當讀者看膩了這個類型,又興起了溫馨平淡的“種田文”。
不過,生活戲寫得究竟好不好看,無論是網文還是影視劇都很考驗主創的功力,鋪陳的細節夠不夠細膩、能不能讓觀眾有觸動才是關鍵。
懸疑劇做好生活流就是要案情有案情、要生活有生活,其他類型劇也同理。其實早在古早偶像劇時期,生活流就已經不拘于類型,比如《惡作劇之吻》中描述的臺北生活,《王子變青蛙》中展示的小海島生活,都是讓人能共情甚至心懷向往的生活流。
在制片人N看來,青春校園劇的導演貓的樹將生活流做得很好。《如此可愛的我們》《當我飛奔向你》等劇集中不乏對校園、家庭的講述,細節扎實才能讓他牢牢地站穩這個賽道,“既固定住了青春劇的受眾,又用共鳴來吸引偶像劇之外的受眾。”
職業劇中,郭麒麟主演的《平凡之路》也是很好的例子。據制片人N所述,這部劇的初始定位是民事律師經手奇案的普通設定,直到年輕編劇在劇情中增加了對貧苦律師生活的描述,才讓這部劇有了突圍的機會,“真實、細膩、溫暖來源于創作者本身的生活體會。”
不只是雞毛蒜皮
夠有生活味的戲可以是錦上添花,但它不等于家長里短和雞毛蒜皮,并非所有的生活流橋段都能為觀眾所接受。
比如郭京飛的表演風格向來有一種市井幽默,但《黃雀》中對生活的描寫多少會影響觀眾的體驗。對比《棋士》開播前5日的數據來看,《黃雀》起步熱度較低、漲幅相對較小,目前收到的評價褒貶不一。
喜歡這部劇的觀眾一是會為后期起飛的劇情叫好,郭鵬飛、李唐等警察與佛爺、廣叔等違法分子的斗智斗勇很精彩;二是驚喜于《對手》的主創陣容:盧倫常執導、王小槍編劇、郭京飛主演,結局火傳魯和年輕丁美兮的露面也讓人對第二季有所期待。
然而,也有許多觀眾因為所謂的生活流而止步于前幾集,劇中生活戲占比多、人物出場眾多、劇情交織錯綜復雜,作為懸疑劇著實搞暈了觀眾的頭腦。劇中的小偷有不同的幫派和技術風格,比如聽障三兄弟是“刀片黨”、花姐養女及其男友是“鑷子黨”、醫生佛爺是“制造意外黨”等等。
而這些大大小小的扒手在劇中都有完整的人生,主線案情仿佛只是為了串起扒手人生的過場戲。借用網友小豬的調侃:“集數都過半了,真正的主線才有一點點進展,眼角膜早就干巴了!”
不難看出主創希望用犯罪分子背后的故事講述人性的復雜,喚起人們的法律意識和反扒意識。但眾多角色人生的講述,反而降低了案情的比重,對警匪劇應有的刺激也有一定的影響。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曾經大獲成功的懸疑罪案作品。
擁有同一批主創的《對手》是“間諜夫婦”的奇情設定,間諜劇常見、中年夫妻常見,兩相結合就是懸疑中的SSR。間諜也有中年危機,要算賬過日子也要面對子女的青春期問題,觀眾可以在新奇的前置中找到共鳴。
《漫長的季節》則是融入了社會改革、下崗潮的大時代背景,王響那種被時代拋棄的處境會引起很多觀眾的同感;《雪迷宮》的題材雖然是較為常見的緝毒,但是它的生活感體現在緝毒隊的日常細節,而不是角色人生堆砌起來的情節。
無獨有偶,生活流為了日常而日常的情況不止出現在懸疑類目,醫療劇同樣容易因“生活”而損失觀眾。
《仁心俱樂部》顯然有做中國版《機智的醫生生活》的心,辛芷蕾、白客等演員很適合演生活流,劇情伊始女主男友因生殖器被卡住入院的設定也蠻有喜感。但問題在于,前幾集圍繞男主奶奶給醫生送紅包的情節不僅古早,還重復了數次,觀眾對老生常談的醫患矛盾已經見怪不怪;劇情后期主角身邊人都要沾點天災人禍,劇情沖突到極致,有一種既現實又脫離實際的別扭。
“前置性不強,就會導致劇情硬拔?!?/strong>類型劇中做生活流不是易事,將生活等同于雞零狗碎,顯然并不能俘獲觀眾的心。
生活還會繼續
即使生活流不是萬能鑰匙,但制片人們的統一觀點是,這個寫法仍然會繼續下去。
在Z看來,“就像日本推理小說有本格派、社會派一樣,懸疑劇的生活流做法有它存在的道理。大家不僅僅關注作案手法、兇手是誰,更關注背后的情感邏輯、案件為什么發生、人物為什么這樣做……懸疑往后靠,背后的人性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
如果一部劇對日常的關注不多,對觀眾而言其實是不夠有共鳴的。N認為“任何劇都可以做生活流,觀眾有時看長劇是為了撫平自己的心境。哪怕是歐美超英劇集,也會講述超級英雄的代際矛盾,反派角色也要塑造一個能打動人的動機,再小眾的題材也要代入當下人們生活的困境。”
這種寫法不僅是國劇的趨勢,放在日韓劇中也一樣。
日劇《重啟人生》講述了過著普通人生的麻美死后,為了下輩子能轉生成人而不斷嘗試重生的故事,它的主要內容是女孩們溫馨治愈的日常,也有隱藏著驚濤駭浪的草蛇灰線。因為套上了“重生”的奇情設定,劇中人物的生活不再是流水賬,而是細致入微的加分項。韓劇《超異能族》作為超英劇,雖然以特效和大場面為主,但真正打動觀眾的同樣是父母愛情、父愛、母愛等元素。
N表示,“平臺會把生活流歸為精品劇的細分技法,通過生活元素或某一元素的加強來打造精品劇。生活流的意義在于讓人對類型劇更有共鳴,從而助力作品在類型中破圈。現在短劇也開始涌現生活流了,《家里家外》找到的就是人情冷暖的共鳴點?!?/p>
但說到底,生活流能不能寫好依然要看編劇的技法和生活經歷。
以懸疑劇為例,Z認為“一般懸疑劇的受眾群體都是習慣快節奏強反轉的,而生活流的做法注定是需要鋪墊的,需要建立好情境才能讓觀眾代入,所以很可能會對觀眾產生敘事耐心挑戰,給不到他們期待的刺激很有可能就棄劇了。而且情感和案件的比重也需要做好平衡,包括內在邏輯的緊密,否則很容易是兩張皮,一旦結合不好非但不能加分,反而會拖拉節奏,也讓一些生活戲份像注水。”
生活戲份很重要,但絕不能喧賓奪主,“從創作上來說,年齡低的編劇創作不了高齡觀眾愛看的戲,生活經驗少很難寫出需要生活經驗的劇情,只能靠想象和技法。如果編劇的體悟不夠強、不夠細膩,就會導致劇情為了日常而日常。最好的方法還是做前置的奇情設定,像《對手》和《漫長的季節》,劇本身關注的就應該是人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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