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只要從這里跳下去,我就可以穿回去了,我不想待在這個時代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這是沈漆臨死前,和秦貞玉說的最后一句話。
秦貞玉不明白沈漆說的‘家’在哪里。
只聽說,她來自一個很遠的時代。
秦貞玉甚至來不及問她,她的身體就這樣墜落在城墻之下,血肉模糊。
明明她才新婚不久,明明在此之前她還說,“阿玉,我感覺我好幸福,這輩子能嫁給衛鐸,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幸福......”
秦貞玉久經沙場,看過了太多的死亡,唯獨沈漆的死,讓她幾度暈厥。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沈漆對她更好了。
可她卻死了。
因為一對狗男女。
秦貞玉雙眼泛紅,靜靜地撫平沈漆的雙眼,挺起孕肚,握住手中的大刀,“阿漆,你等著,我為你報仇。”
秦貞玉翻身上馬,一路殺至端親王府。
“娘娘,你不能進去!”
“皇后娘娘,柔嘉公主重病,王爺在陪她,您不能進去!”
秦貞玉揮砍手中的大刀,雙眼猩紅,“誰敢攔,就是死。”
瞬間阻攔她的人瑟瑟發抖,秦貞玉一腳踹開了房門。
里面的人被驚動。
秦貞玉看著屋內的三個人,只見那柔嘉公主蒼白的躺在床上,而旁邊守著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沈漆的夫君,另一個是她的夫君,當朝新帝。
衛鐸直接站起身來,“秦貞玉你瘋了嗎?這里是端親王府,還容不得你放肆。”
秦貞玉看著衛鐸,又看了一眼身邊沉默的衛徹。
喉頭涌入一股腥甜。
秦貞玉手握緊了刀柄,“衛徹,你又在這里扮演什么戲碼?”
衛徹雙眸冷峻,嗓音薄涼,“出去,柔嘉要休息,有什么事回宮再說。”
秦貞玉冷笑一聲。
胸口鼓脹的怒意已經吞盡了她所有的情緒。
她已經受夠了。
這兩個男人自從柔嘉公主回來后,一次次打破她和沈漆的底線。
沈漆是全心全意愛衛鐸,所以容不得感情有一絲雜質,才會做出那樣的傻事。
而她與衛徹,她愛他,但夾雜利益,她絕不會讓衛徹越過自己,越過沈漆。
柔嘉虛弱地聲音道,“皇嫂息怒,若是柔嘉做錯了什么,柔嘉原與皇嫂道歉,但皇嫂千萬不要與兩位皇兄置氣......”
衛鐸蹙眉,“你是護國公主,何須對她這般低三下氣?秦貞玉,別以為你如今是皇后就能欺負柔嘉,還有沈漆,你叫她沒事別再任性,叫她趕緊回來......”
沈漆二字仿佛成了她的逆鱗,那一瞬間氣血涌了上來,“你還敢提阿漆!你不配!”
衛鐸還沒來得及反應,秦貞玉的大刀一刀劈下,直接在衛鐸的袖口劃出一道巨大的血痕。
柔嘉嚇得驚叫。
衛鐸微愣,反應過來,大怒,“秦貞玉,你莫不是瘋了不成?”
秦貞玉喉頭冒的血泡,眼睛發紅,手里的大刀再次揮動,衛鐸連連后退,護及自身的同時,不忘把柔嘉護在懷里。
眼前的一幕與沈漆血肉模糊的一幕融合。
巨大的諷刺讓秦貞玉幾乎呲目欲裂。
她眼看著下一次進攻要落下,忽然一雙手牢牢地拽住了她的皓腕,帶著絕對的壓制。
衛徹冷靜從容的眸色,嗓音薄涼,“別鬧了。”
“放手。”秦貞玉咬牙。
衛徹眉蹙緊,“皇后。”這兩個字咬的重,帶著警告又一句,“注意你的身份。”
秦貞玉想要笑,又想干嘔,她已經分不清此刻的情緒了,失去了沈漆,比她自己去死更讓她痛不欲生,“別攔我。”聲音嘶啞。
衛徹眼眸一涼,“你需要休息了。”
秦貞玉瞬間使出力道來,一掌打在衛徹的肩上。
衛徹似乎沒想到她會傷自己,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
秦貞玉再次操刀,向柔嘉而去。
柔嘉公主見狀,一副快暈的模樣。
衛鐸立馬將柔嘉護在身后,試圖阻擋秦貞玉的傷害。
而眼看秦貞玉的大刀落下之際。
一道身影忽然橫在秦貞玉的眼前,她對視上衛徹那冷然至極的雙眸,下一秒他的掌心帶著力道的打在了她孕肚。
瞬間她整個人肺腑震動,往后飛了幾米,狠狠地摔在地上。
她眼前一片漆黑耳鳴,抬起眼,就看著衛徹先是擔憂地看了一眼柔嘉,隨即才看向了她。
秦貞玉感覺自己的孕肚瞬間絞痛起來,隱隱感覺熱流從雙腿之間流出來。
她知道,孩子保不住了。
這一天,她失去了她的好友沈漆,也失去了她的孩子。
“皇兄,柔嘉哮喘犯了,快帶她去見太醫......”
衛鐸捂著流血的傷口,著急而道。
衛徹見柔嘉急促呼吸的模樣,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秦貞玉。
秦貞玉自小練武,一掌而已,應當沒什么事。
衛徹如此,便抱緊了柔嘉,和衛鐸一同沖了出去,房內瞬間空蕩。
秦貞玉驟然發笑。
阿漆,你看到了嗎。
這就是我們愛的男人。
眼見瞬間一片漆黑,她痛得呼吸急促,竟直接暈了過去。
......
夜半,秦貞玉恍惚地睜開眼,衛徹的漆黑的雙眸倒映而來,嗓音冷然,“醒了?”
秦貞玉腹部涌動一股劇痛,像是被掏空一般,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肚,聲音嘶啞,“孩子怎么樣了......”
空氣靜默一瞬,她凝視著那雙漆黑的眼睛,他的眸底涌動一絲情緒過后,沉聲而道,“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縱然早就有了準備,此刻卻依然如墜冰窖。
她雙手漸漸攏緊,感覺嘴里冒著一股血腥味,驟然一笑,“不會有了。”
衛徹見她這般,心口莫名有了一絲慌亂。
可想起幾乎垂危病死的柔嘉,衛徹那一點愧疚也消散干凈,他聲音驟然冷笑,“你這是怪朕?”
秦貞玉眼睛望著他,“若非你一掌打在我的肚子上,孩子怎么會沒......我不應該怪你?”
她聲音陡然發顫,眼睛克制著淚意,輕笑般地望著他,諷刺極了。
那雙疏離諷刺的眼神,讓衛徹感到無比心煩,他無從追究這份情緒從何而來,但一想到柔嘉險些喪命,他語氣更強硬了。
“你縱然對柔嘉有再大的怨,也不應該傷她。她是護國公主,你應該向她登門道歉。”
秦貞玉驟然冷笑,“做夢。”
衛徹眸光瞬間一凝,“秦貞玉,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冰冷的嗓音夾著隱隱的威視。
秦貞玉頓然發笑,“衛徹,你和衛鐸把她捧在心上,我可不是,要我給她道歉,做夢!”
“砰!”衛徹猛地按桌,眼睛發狠地望向她,片刻一雙手直接扣住了她的皓腕,“朕說了多少遍,朕與柔嘉只是兄妹......”
“柔嘉并未先皇親女,你們算什么兄妹!”秦貞玉眼睛陡然一紅,聲音拔高,從他的手底拔出,“衛徹,在我與她都有難的時候,你毫不猶豫選擇了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加起來都比不過她,你說你們只是兄妹,誰信?”
她諷刺一笑,心卻在滴血。
衛徹闃黑的眸底漸漸化成一潭冰水,“秦貞玉,閉嘴。”
她輕笑了一聲,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里只有冰冷和失望。
“明日朕要看到你和柔嘉道歉。”衛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道背影給她。
秦貞玉的臉漸漸透白,她雙手捂著腹部,臉上的青筋都跟著凸起。
直到侍奉的宮女走進來,看著秦貞玉的下半身已經溢出大半灘血水,瞬間臉嚇得蒼白。
“娘娘——”
秦貞玉深吸一口氣,“沒事,大概是孩子沒流干凈,去請太醫。”
宮女連忙磕頭,“婢女這就去請太醫,去請皇上。”
秦貞玉咬唇,“不用請皇上。”
宮女微愣。
秦貞玉疼得冒冷汗,“本宮說不要請皇上。”
宮女反應過來,連忙應,“是。”
太醫院院判來來回回進入坤寧宮,直到天明,才平復了她身上的劇痛,才徹底將身體里的孩子流干凈。
秦貞玉睡了不到兩個時辰,“砰——”地一聲大門被強行撞開。
她睜開眼,就看見衛鐸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面色不善,走到秦貞玉面前,語氣焦急,“沈漆呢?”
秦貞玉心口一剜,手指扣著桌邊,光是聽到這兩個字都會痛心難耐的程度。
她故作譏諷道,“端親王,昨天本宮闖了你的親王府,所以今天你就要闖了本宮的坤寧宮?”
“我才懶得跟你廢話,沈漆呢!她昨日一夜未歸,她去哪了?”衛鐸的臉色差到極點。
“如果她又想讓我哄著她回去,告訴她,這是在做夢。”
秦貞玉胸口淤堵,閉眼之間全是阿漆那張充滿淚痕的臉,以及她縱身跳下城墻的決絕。
“那日派人叫你到城墻,你為什么不來?”她聲音忽然有點啞。
衛鐸眸色微凝,不耐道,“這樣的把戲她要用多少次,柔嘉體弱多病,正值病發,我走不開。”
好一個走不開......
他守著他的白月光,卻放任剛死去孩子的阿漆一個人踏上高墻。
走得時候甚至連一塊好肉都沒有。
秦貞玉“砰”地一聲驟然推翻了桌上的茶幾。
瞬間那些茶盞摔碎一地,熱水濺到衛鐸身上,嚇得他連連后退。
“你瘋了?”衛鐸怒道。
秦貞玉冷笑,“我是瘋了,我瘋了才會同意當初讓阿漆嫁給你!”
衛鐸感覺被人硬生生打了一個耳光,怒氣更盛,“秦貞玉,我們夫妻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沈漆在哪?”
秦貞玉胸口涌動噴薄一股強烈的怒意,眼睛一點點變紅,驟然看向他,“我說過,你不配提她的名字!”
衛鐸眼睛發狠,不認為一個女人可以嚇唬住她,“秦貞玉,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這是我和沈漆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秦貞玉克制著內心想要拔刀殺死他的沖動,滿眼漠然道,“沈漆不會見你的,你要么自己走,要么我派人趕你走。”
衛鐸冷笑一聲,“她要是有本事,那就一輩子都不回來,那本王還算她有骨氣。”
秦貞玉喉頭涌入一股腥甜,她壓著瘋狂涌出來的淚意。
“滾——”
最后一個字,用盡了最后的力氣。
衛鐸皺眉,最后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
等衛鐸離開不久后,衛徹就已經到了坤寧宮。
那冷冽的身影逆光而來。
秦貞玉倒是沒搞清楚,這兩兄弟一前一后,是想做什么。
半響,衛徹嗓音冰冷,“沈漆在哪?”
秦貞玉驟然一笑,果然。
她淡聲道,“死了。”
衛徹眼睛折射出一絲冷光,“秦貞玉,這是衛鐸和沈漆之間的事情,你不應該管那么多的,把沈漆交出來。”
顯然,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一個二個都問她要人。
那日城墻之上,她求他們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忠心耿耿地守在柔嘉公主的身邊。
秦貞玉覺得這就是個巨大荒誕的笑話,“我不知道啊......”
悵然若失地一句,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如果可以,她愿意化作孤魂野鬼去找阿漆。
但不行,該得到報應的人還沒得到報應,她又怎能輕易去死?
衛徹手指輕微撥弄著佛串,壓制冷欲,“別逼我。”
秦貞玉凝視著他的眼睛,“你想做什么?衛徹。”
直呼其名,氣勢不讓分毫。
衛徹雙眸覆壓而來,眼眸一點點略過她的嬌靨,“皇后,你的母族重要,還是沈漆重要,你得想清楚。”
“這是在威脅我?”秦貞玉輕笑,眼里充斥著諷刺,“你以為我會怕?”
衛徹眼眸一凝,“朕只是不想讓你再插手端親王府的事了,你逼急了衛鐸,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沈漆對他很重要。”
最后一句話簡直刺耳。
她勾唇,“但比不上柔嘉。”
衛徹雙眸微冷,“衛鐸不愛柔嘉,他愛得人是沈漆。”
秦貞玉簡直像要大笑三聲,愛的人棄之如敝履,不愛的人護在王府日日嬌養,這么廉價的愛誰要?
“那你呢?”
秦貞玉輕笑,“你與柔嘉曾有過婚約,衛鐸不喜歡,你喜歡嗎?”
衛徹雙眸一冷,“朕說過她是朕的妹妹,她于我有恩,但也只是恩。”
秦貞玉輕笑,說的很好。
可她一個字都不信。
......
送走衛徹后,秦貞玉獨自來到了冰窖室。
這里曾是沈漆為她打造的冰窖,沈漆說,他們那個時代叫做冰凍室,可以儲存新鮮瓜果,如今卻用來儲存阿漆的尸首。
秦貞玉看著那躺在上面的沈漆,身子慘白的不像話,肢體是仵作勉強用針線拼湊起來,歪歪扭扭不成樣子。
阿漆最愛美了......這樣她一定不高興。
秦貞玉每走一步,就感覺身子開始變得很重,臉色一點點的變得蒼白。
腦海不斷盤旋著沈漆跳下去那道決絕的背影。
秦貞玉的眼淚再也控制地往下掉,握住那雙早已經冰冷的手。
“阿漆,我該怎么做,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么做......”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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