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彩茹
編輯|喬芊
最近走進無錫圓融廣場,會看到一層、地下一層分別有個奧樂齊的攤位,注冊會員領取牙刷、瓶裝水、抽紙、肥皂的活動引得不少駐足。
這是奧樂齊無錫首店4月下旬開業前的預熱活動。現場有人說,“上海人的省錢白月光總算來了。”來自德國的奧樂齊(ALDI),在開出中國首店后的第六年,才終于走出了根據地上海,去往無錫和蘇州。
盡管腳步很慢——截止2024年底,奧樂齊的門店數是65家,全部位于上海。但這沒有妨礙它成為零售圈被認可的存在,胖東來創始人曾說,“山姆、Costco、奧樂齊,每一個商品都是那么品質、實惠和溫暖,這才是美麗的超市人。”
奧樂齊是家怎樣的超市?這個問題首先能從它的“自我介紹”中意會。
在無錫圓融的這家新店圍擋上,奧樂齊把自己的特質以大字報和提問的形式呈現出來——“什么才是奧樂齊夠低價?”、“為什么承諾不收會員費?”、“為什么大部分是自有品牌?”——這些標簽有的與山姆相似,有的則直指山姆反面。
奧樂齊無錫圓融店的部分圍擋(圖源網絡)
而“十萬個為什么”,也是山姆表達自我的方式,“為什么多是大包裝?”、“為什么品項比較少?”、“為什么要收會員費?”等問題一應羅列在大大的門店海報上。
理性而言,無論在門店面積、選址特征、包裝規格還是入場會員門檻上,奧樂齊與山姆、Costco這樣的“當紅者”都是截然不同的形態,它更微小、更平常。但在不少滬人眼里,它們又有某種巧妙的聯結。
“我如果一次性買很多東西,一般會選山姆和Costco,但日常買東西,都會去奧樂齊。”40歲的老上海人Arya告訴36氪,這樣的購物組合幾乎能滿足他這幾年來的所有需求,“最近的奧樂齊離我家大概七八百米。”
由于包裝統一的自有品牌產品占據了店內多數貨架,Arya對奧樂齊的第一印象關于審美,“它的陳列和視覺效果,會比當時國內的很多超市更舒適和干凈。”而現在,他談起奧樂齊時想到的標簽首先是“價格很合適”,這也是上海人們在社交平臺頻頻表達的共識。
過去,Arya習慣購買上海本土的“光明”牌牛奶,旗下的“優倍”、“致優”兩款牛奶是他最常選擇的,“它們都有好的殺菌工藝、7天保質期,價格基本都在20-30元。”直到他發現,奧樂齊同樣規格、同樣品質的自有品牌牛奶售價只有9.9元,“打折甚至能賣到7塊9,理性來看,長期選購的價格優勢很明顯了。”
與山姆類似,奧樂齊的“性價比”也倚賴于極簡的SKU、以及對供應鏈的把控。
奧樂齊單店的SKU數大約保持在2000個,低于山姆的5000個左右,自有品牌覆蓋率超過80%,這都使得用戶對單個SKU的需求足夠集中,采購規模帶來價格優勢。另外,奧樂齊在長三角、珠三角有400余家本土直采供應商,江蘇、浙江等均有其直采基地或生產線。
讓Arya印象深刻的“便宜東西”還很多,9.9元的白酒、被稱為“奧茅”的99元茅臺鎮醬酒,又或者像“它自己的仙貝和米餅,比旺旺仙貝、旺旺米餅容量大,價格還更便宜”。
奧樂齊對部分產品的“性價比”宣傳圖(圖源官方)
不過,在山姆和胖東來的“教育”下,“性價比”、“自有品牌”的敘事在中國零售市場早已不算稀奇。選品有小心思,則是奧樂齊在上海消費者眼里的另一共識。
上海玉佛寺、龍華寺的糕點久負盛名,國際飯店的蝴蝶酥也常年排隊,“但這些在奧樂齊都能買到。”Arya說。
消費投資人陳希在奧樂齊最常購買的商品是羽衣甘藍和長桿西蘭花,“這些小眾的菜在超市很少見,但奧樂齊有。”在她看來,奧樂齊的選品偏西式,簡單、但足夠滿足各種“小眾”需求。
陳希還同時是山姆、盒馬的會員,也因工作而重點關注過零售業態里的各式玩家,她這樣形容三者的區別:
“山姆追求極致的SKU,不多、但每個選品都有光環,讓人覺得它是在品質最好的基礎上、價格最好的選擇。但山姆的整體規格偏大,對年輕人而言可能太多。對于藍莓這樣的特別喜歡且消耗量大的品類,我會一直在山姆采購。”
“盒馬的優勢是東西很全,但并不是所有的新品、創新都很好,偶爾還是會踩雷。它的產品不會給你‘一定是最好的或最便宜’的感覺。但盒馬線上下單方便、送貨快,會員免運費,且在會員日會有價格優惠,所以日常零碎的東西會習慣在盒馬下單。”
“奧樂齊跟盒馬有些像,都有精品超市的感覺,品種沒有那么豐富,但你會感覺它的自有品牌比例極高,總體性價比是更高的。一些外面買不到的小眾蔬菜、奶酪,或是平時做個‘快手餐’,會選擇它。”
總結起來,山姆具有品質和性價比的“雙重buff”,是“獨一檔”的存在。“而盒馬和奧樂齊更像是同類型的選擇。”陳希談到。
“奧樂齊有自己的選品邏輯和商業洞察。”在國內某頭部商超品牌從事分析工作的Zoe告訴36氪。在2023年底的一場采訪中,奧樂齊中國董事總經理Roman Rasinger談及選品原則——“可以覆蓋消費者日常需求,也可以讓他們順道買一些有特色的、用于享受生活的商品。”
Zoe的公司近兩年也身處大賣場向精品超市的轉型熱潮里,內部團隊曾在2024年研究過奧樂齊,上萬字的調研報告里形成的結論是,“在商品結構、供應鏈策略和營銷玩法上都值得學習。”其中,營銷方式體現了這家外來超市在可靠以外的“有趣之處”。
2024年年中,上海不少地鐵站的墻面上,“要不要試試應聘奧樂齊”的招聘廣告極為顯眼,其中對品類采購員的要求寫著“南北半球兩頭跑、有三頭六臂、懂產品、會壓價”,質檢員的要求則是“愛挑刺、深扒供應商底細,會來事、細致盤完30道檢查”。
一位廣告從業者在社交平臺解讀該則廣告時笑稱,“看似是招聘,實則是向消費者宣傳它的品質把控和低價能力。”此外,奧樂齊那時還將它的招聘廣告貼到大巴車上,在盒馬店門口反復開過,頗有點“貼臉開大”的意味,引發了網友們在社交平臺上的自發調侃。
奧樂齊2024年中在上海部分地鐵站投放的招聘廣告(圖源官方)
事實上,中國市場今天的奧樂齊不同于它在德國的樣子,也不同于初進中國的定位。
陳希曾在疫情前與奧樂齊中國高管有過交流,對方認為,類似德國奧樂齊那種單純的“硬折扣”、以便宜為唯一優勢的形態,在中國市場空間不大,還是希望將它做成一個相對“高階”的存在。那次交流留給陳希的印象就是,“奧樂齊跟盒馬挺像的。”
只是后來的幾年,中國消費市場發生巨大變化,中產消費力走向低迷,愿意為品牌溢價買單的人變得少見,“質價比”成了最堅硬的需求。山姆在商品力衡量中有個指標叫“會員價值”,意為某款商品比市面上同樣品質、同樣規格的商品便宜的程度。在對外介紹商品時,山姆員工也樂于談起“這款商品的會員價值是xx%”的優勢。
在山姆、胖東來的刺激下,傳統大賣場在中國市場只剩“調改”一條路,奧樂齊憑借單一區域、小規模,迅速完成了自我轉型。
2023年起,奧樂齊開打價格戰,推出“超值系列”,門店也開始大力強調低價,“好品質 夠低價”的標語被四處張貼。2024年,數百款9.9元流量單品面市,降價單品的數量也不斷提升。
回頭再看,盡管算不上“品質極優”,但奧樂齊的極簡SKU、品質可靠感、性價比、成熟的自有品牌,都與Costco和山姆有異曲同工之處。隨著社交平臺越來越多人對二者進行關聯性對比,有網友說“奧樂齊也是好起來了,都成了山姆的假想敵。”
山姆、Costco在線下的大包裝、囤貨場景可能是難以取代的,但在更追求便捷的日常補貨場景中,奧樂齊的確可能分流一部分山姆極速達和Costo同城配的份額。
奧樂齊的小包裝、獨有商品、性價比、信任感,恰恰是大賣場們如今希望靠攏的方向。
陳希對永輝的“胖式調改”興趣不大,因為“不想湊熱鬧以及各種需求都已經有滿意的消費選擇了”。Arya最近也跟朋友聊起,“如果奧樂齊不作死,我應該不會再去逛那些傳統超市了。”奧樂齊的擴張如若順利,真正影響的可能正是這些艱難前行的老玩家們。
會員店的平價版、日常版補充,是奧樂齊在上海市場的絕佳卡位,社區超市的風隨之也刮了起來——盒馬正將“盒馬NB”明確為新的試驗場,2024年底的內部信里,盒馬CEO嚴筱磊表示,“公司將聚焦盒馬鮮生和盒馬NB兩大核心業態。”
能在競爭最激烈的上海站穩,已經證明了奧樂齊的實力。但硬幣的另一面是,上海市場需求也更旺盛,線下商超、小象叮咚們都能有一席之地。“奧樂齊目前只是把上海的消費偏好研究明白了,那如果有一天到了北京呢?”Zoe說。過度依賴江浙滬本地供應鏈,則是它走出去的另一重挑戰。
奧樂齊位于上海金山區的門店(圖源官方)
區域擴張之外,盈利也是個現實問題。久謙中臺的一份紀要顯示,截止2024年Q4,奧樂齊所有門店的銷售額約在25億元,整體呈上揚趨勢,但僅有少數門店盈利,而單店相關指標(銷售額、客流量等)和盈利門店數,是中國區高管的KPI。
更廣泛的區域滲透,以及前置倉與電商,都是未來的空間,也是不確定性所在。奧樂齊官方對2024年的總結是“不斷‘打開’的一年”。這一年,它們新開14家門店,從上海市區走到了郊區,又在2025年宣布去往蘇州和無錫。
這樣的節奏與奧樂齊2022年設想的“上海可能開設500-600家門店”的愿景相比,還顯得滯后和緩慢,但在極卷的零售市場,它至少占住了一個獨特身位。“只要它保持耐心和水準,盈利只是時間問題。”Zoe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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