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一唱三嘆”現在意思比較唯一,只用其比喻義:“比喻詩詞或文章優雅婉轉,余韻悠長,久久不絕。”
這個比喻義跟它的最早的意思完全不同,最初是寫實,真的是:“指一唱而三嘆”。
《禮記·樂記》曾寫道:“《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嘆,有遺音者矣。”
“清廟”指祭祀有清明之德的祖先太廟,祭祀時要歌唱,于是以“清廟”為樂章之名。
中國臺灣學者馬持盈在《詩經今注今譯》的白話譯文為:“唉!在這個深遠而肅靜之廟,恭祭文王,助祭的公卿諸侯,都是很肅敬而雍和;而與祭之人,又都是濟濟多士。
大家都能秉承文王的德行,發揚文王在天的意旨;而又能敏速的奔走于廟中之祭祀。像這樣的大大的顯現了文王的德行,大大的順承了文王的意旨,文王自然是很喜歡的了,不會厭惡人們了。”
由此可見這是非常莊重的樂章,因此歌唱時有專門的規定。“朱弦”即練朱弦,“練”是熟絲,用熟絲制成的紅色琴弦稱“朱弦”。
生絲所制的琴弦發聲清越,熟絲所制的琴弦則發聲混濁。“越”指瑟下面的小孔,加以疏通,使瑟發出的樂聲遲慢,故稱“疏越”。
孔小發聲則急,孔大發聲則緩。祭祀周文王的樂章為什么要“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嘆”呢?
唐代學者孔穎達注解說:“弦聲既濁,瑟音又遲,是質素之聲,非要妙之響。以其質素,初發首一倡之時,而唯有三人嘆之,是人不愛樂。雖然,有遺余之音,言以其貴在于德,所以有遺余之音,念之不忘也。”
這段話是說:之所以使弦聲混濁,使瑟音遲慢,在于強調這是質樸之聲,而不是費心制作的精微、雅致、極其美好的樂聲;重要的是讓樂聲喚起人們對周文王質樸的德行的懷念,而不只是讓人們單純地欣賞精妙的音樂。所謂“一倡而三嘆”,東漢學者鄭玄注解說:“倡,發歌句也;三嘆,三人從嘆之耳。”
孔穎達又注解道:“三嘆,謂擊瑟贊嘆美者,但有三人嘆之耳,言嘆者少也。”一人發為樂聲,其他三人擊瑟相應和,而不是組成一支人數龐大的伴奏隊伍,也是強調此乃質樸之聲。
“嘆”的目的在于使樂聲悠長不絕,令人念念不忘周文王質樸的德行。然后《樂記》又用飲食相比:“大饗之禮,尚玄酒而俎腥魚,大羹不和,有遺味者矣。”
“大饗”指集合遠近祖先的神主于太廟之中,舉行合祭之禮;“玄酒”其實就是深黑色的水;“腥魚”指生的帶有腥味的魚;“大羹”指不加任何調料的肉羹。就像祭祀先王的音樂一樣,祭祀先王的飲食也要質樸,深黑色的水和生魚,一點兒滋味都沒有的肉羹,目的不在于享口腹之欲,而在于借此令人懷念先王質樸的德行。
因此《樂記》總結道:“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先王所制的禮樂,不是用來滿足口腹耳目的欲望,而是以此教育百姓要有正確的好惡之心,從而回歸到人道的正路上來。
這就是“一唱三嘆”這個成語的由來,可知含義與現在完全相反:今天的比喻義更強調樂聲和詩文的精致、優雅,原始含義則更強調樂聲的質樸;比喻義更強調余韻悠長,繞梁三日,原始含義則更強調“嘆”的遺音令人懷想先王質樸的美德。
確切的說,今天的比喻義中單純欣賞音樂和詩文之美的含義,恰恰是其原始含義所要求人們忽視或者忘記的東西。
古人對德行之重視,從“一唱三嘆”這個成語的演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欽定書經圖說》卷三『帝舜圖』,清代孫家鼐等編,清光緒三十一年(一九〇五)內府刊本。
《書經》即《尚書》,中國最早的歷史文獻,以上古及夏、商、西周君臣講話記錄為主。《欽定書經圖說》是清光緒年間孫家鼐等奉慈禧太后懿旨編纂,圖文相輔,書中版畫工致精細,是清朝末年石版印刷術傳入中國后的代表作之一。
這幅“帝舜圖”描繪舜帝彈琴做南風之歌的畫面,娥皇、女英二后侍立兩側。《南風歌》云:“南風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史載,舜就帝位后,每隔五年都要往東、南、西、北巡狩一次,并在東岳、南岳、西岳、北岳接見四方諸侯,檢查他們的政績。這首《南風歌》應是舜帝南巡之時所詠。
據說孔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韶樂即舜帝之樂。孔子稱贊韶樂“盡美矣,又盡善也”。夏、商、周三代帝王均把韶作為國家大典用樂,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宮廷音樂中等級最高的雅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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