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飛新劇《苦盡柑來遇見你》這周迎來了大結局。

雖然劇名齁甜齁甜的，雖然只有16集，但追劇的心路歷程好像過完了三輩子。外婆光禮的一生、媽媽愛純的一生、女兒金明的大半生，濟州島上三代女人的命運濃縮成一部厚重的家庭史詩，韓劇再次用細膩精良的制作，給全球觀眾帶來了苦澀與甜蜜同等的震撼。

辛苦了，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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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盡柑來遇見你》的原劇名是濟州島方言“辛苦了”。韓語讀來飽含苦澀的味道，也有某種云淡風輕的悠然。這是劇中主角吳愛純寫下的詩，直到最后我們才知道，“辛苦了”，也正是她和家人一生命運的寫照。

故事從老年吳愛純追憶她的小時候開始——當我們被樸寶劍和李知恩（IU）的微笑海報吸引打開劇集，第一集猝不及防的殘酷就揭開了這注定不凡的命運。

廉惠蘭，飾演吳愛純的媽媽全光禮。在上世紀60年代，濟州島上的大多數女人們以潛水捕魚為生。“海女”是這一職業的稱呼，沒有絲毫的浪漫。大海給予島民豐厚的物產，它也像永恒的死神，隨時索取人們的性命。

在岸邊礁石等待的小愛純，總是看著她的母親最后一個浮上海面。每一次下潛都意味著生死未卜，每一次上浮都是劫后余生。在這樣日復一日的擔驚受怕中，愛純積攢了對母親的“怨恨”——為什么她活得如此辛苦，我的媽媽，不能像別的媽媽一樣，可以輕松地守在我身邊。

光禮的厄運伴隨她一生。丈夫早亡，再嫁后新的丈夫也沒什么用，女兒留在原夫家備受小叔欺負，光禮只有拼命地賺錢（捕魚、種田、縫補），才能勉強為女兒夾縫下的生存帶來尊嚴。

懂事的愛純，小時候就用詩表達她的情感。媽媽“賣一只鮑魚能賺100韓元，我真想付錢買下她的一天”——無法言說的復雜心緒，她都寫在詩里。

因積勞成疾，海女光禮很快結束了辛勞的一生。死神終究不留情面地奪去了堅忍者的性命。但光禮臨走前鄭重地對女兒說，“可憐的是我，不是你。不要退縮，盡情享受人生。”

這句話此后就像一道光，始終在天上照著愛純。她的母親未滿30歲就早逝，她10歲就成了父母雙亡的孤兒。電視劇不過用一個轉場蒙太奇就切換了命運，愛純嚎啕大哭道，“我媽媽才走，我就已經很想她”……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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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看著愛純被欺負到沒有魚吃，也看著愛純失去母親慟哭的男孩梁寬植，從此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這是青梅竹馬的愛情，但愛純和寬植的愛情一開始就帶著苦澀的基底。當他們嘗到一點點生活的甜時，甜會因為苦而顯得更甜；當他們遇到生活的難，那些難又因為一開始就已經很難，也始終沒有打垮他們。

《苦盡柑來》的主線故事，從愛純和寬植建立家庭開始。兩個孩子彼此見證了成長的酸楚，當他們決心一起生活，就是堅不可摧的同盟結下了共同面對的誓言。

我們幾乎很快忘記了愛情最初純純的甜蜜，繼而接受這對夫妻不斷遇到的麻煩。離家出走被騙，回到島上輟學被鄉鄰嫌棄，寬植放棄了做運動員的夢想，愛純也不再沉迷文學——他們專心養三個孩子，就像世間大部分的父母，從此真正開始蹉跎忙碌的一生。

IU飾演的吳愛純青年時期，保留了她“文學少女”的單純。寫詩盡管已是奢望，但她對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們充滿感謝，似乎命運一邊奪走了父母之愛，一邊又回饋給她滿滿的家庭之愛。

然而這部劇并不因為前面足夠苦澀，后面就足夠甜蜜以達到某種約定俗成的平衡。——在一個臺風來臨的下午，寬植和愛純失去了他們心愛的小兒子，從此“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像一個永遠無法填補的洞，也如陰影一般，照著他們直到生命結束。

金明的明亮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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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愛純的大女兒，吳金明承擔了這個風雨飄搖的小家庭的唯一希望。她有母親愛純的伶俐，也有父親寬植的堅韌和勤勞。早在弟弟銅明過世時她就早早懂得，唯有自己全力做好令父母驕傲的女兒，才能填補他們心中失去孩子的痛——以及她對弟弟的歉疚。

IU一人分飾兩角，又扮演了青年時期漂亮的吳金明。但金明和愛純個性迥異，愛純吸收了太多的苦，總是苦中作樂；而金明生來就要漂亮驕傲，理直氣壯地爭取自己的命運，當然也包括愛情。

看著金明長大的一生，仿佛我們代入了中年愛純和寬植的視角。她辛苦打工賺取學費，她深夜學習不辜負家里的期待，她經歷金融風暴抱著離職的紙箱，她重新振作孤注一擲創業奔赴更大的夢想……

金明始終是明亮昂揚的，但她也始終知道，自己是吸收了母親的夢想在飛。當她如愿坐上出國留學的飛機，打開母親小心翼翼包裹的現金……她知道自己作為長女，真正承載的是這個拮據貧苦的家庭怎樣沉重的期待。

當金明越長越大時，她的明亮也給弟弟銀明帶來了困擾。愛純夫妻一邊理所當然地為女兒的夢想全力以赴，一邊忽視了兒子的需求，又滋生新的煩惱。——看女兒功成名就，兒子卻在派出所里等著保釋。愛純和寬植總是忙不迭地剛為甜蜜慶祝，又陷入新的酸楚。

我們看一家人在局促的房子里為誰被愛著更多喋喋不休啊，這就是東亞人的家庭——總在資源匱乏中爭取那稀薄到難以言說的愛，以為它沒有，直到看見愛一直存在又追悔莫及。金明的驕傲里還纏繞著銀明的自卑、銅明的死亡，父母小心翼翼地權衡著、遷就著、彌補著，匆匆忙忙又把歲月蹉跎。

人與人久違的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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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僅僅把目光聚焦到父母愛情和他們一生復雜的命運，似乎不足以概括《苦盡柑來》的沉重和寬廣。就像一幅細節飽滿的畫，當我們看到視線中心的主角時，只要留一點余光，就能輕易感到周圍隱藏的信息。

在這部劇里，除了親情、愛情打動人心，還有更為普遍存在的人與人的善意。如果沒有了這部分人情作為基底，我們看到的純愛和親子之情最多也只是懸浮的空中樓閣，不過是某種理想和偶像劇式的存在。

光禮去世前，請求她那看似刻薄的婆婆，如果有一天愛純來發出請求，她一定是碰到了特別難的事不得不低頭。——光禮的婆婆，愛純的奶奶，那一天果然掏出了自己的畢生積蓄，為新婚的愛純買下一艘船。

愛純的繼母，曾經也多么吝嗇地不希望她存在，可是一天天感受到同為女人的艱辛，搬家時，她默默為愛純一家送去了房租。

愛純的房東一家，總是假裝漠不關心，但偷偷地往米缸里多放一點米；光禮的同伴海女們，在光禮走后也始終關照愛純的成長，和她一起創業，打造“海女直送海鮮”的招牌。

這些舊時代的恩情，不管是尷尬的親人之間，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之間，盡管爭奪資源是他們必備的生存技能，但他們也始終明白，頭頂三尺有神明，如果失去了島上他人的幫助，自己也不過是命運的孤兒。因此即使在最艱難的時代，人們也普遍有一種共識：要互相幫助照應啊，共同抵擋老天爺帶來的厄運。

到了金明這一代，善意被完好地繼承了。她在電影院打工，憐惜不得志的畫家，也注意路邊一直存在的女人。原來畫家的母親一直看著自己兒子的畫，為之自豪而喜悅；金明好心送給畫家母親電影票，電影院的老板干脆送了一打，這位陌生的母親才有了《天堂電影院》一般的深刻體驗，畫家也深深地為母親的感動動容。

——如果要說什么是愛情、友誼或親情，恐怕只有甜蜜的言語不能詳述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真正肌理。《苦盡柑來》里用心鋪墊了太多善良的情感，從最親的人到互不相識的人之間，冥冥之中，人們因為某種共同的信念或期待相伴而行。

當風暴來臨時，濟州島上的臺風，或亞洲金融風暴，無一例外地掃過每一個人。此時善意可以將孤苦的人類一個個連成一大片，他們看到原來有那么多人同行，也就充滿繼續前行的勇氣。

《苦盡柑來遇見你》短短16集故事，濃縮了跨越三代人的悲喜。就像《請回答1988》中巧妙以時代事件牽引，這部劇也把具體的年歲標注在一個個大事上，任它們在報紙、廣播、電視或街頭存在，為每個個體的命運寫下深深的注腳。

“文學少女”吳愛純，到她年老時，再次回到一個人時，她真正成為了詩人。詩像她的親人愛人一般始終存在，深深地埋在心底，直到生命走到一段路的終了，她可以輕松地和盤托出，把最親密的話語，交付給世間無數陌生但有同樣感受的人。

愛純、光禮、金明或者寬植和更多的人們，都是這樣普普通通忙忙碌碌地度過了一生。沒有太大的成就，有一點閃閃發光的夢想，但更多時候，他們為了身邊的人，拼盡全力地做好分內之事。人與人抽象的情感，正是被鋪滿一生的回憶替代的——在影像敘述者的鏡頭下，我們看到了那么多春夏秋冬，四季輪回，一次又一次地把好運和困苦平等地帶給每一個人。

如果有一天，你也感到命運有些不公，或者有點無精打采時，不妨看看那么多人起伏的命運吧。對自己和周遭的人說一聲“辛苦了”，千帆閱盡，還有春。

作者 | 李婧

自由撰稿人

排版 | Amethyst

「注：本文部分圖片來源于豆瓣及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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