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陶昕然前幾天宣布離婚,“沒有狗血劇情”,語氣實在,淡淡遺憾。網友紛紛表達理解和祝福,希望她未來更好。
十年前,不是這樣的。
因為安陵容這個角色演得實在太好,更因為人類認知的參差,陶昕然被網暴了好幾年,同小區一個阿姨在地庫里劃爛了她的車,甚至有人在她剛生寶寶的時候咒罵孩子,這觸犯到了一個媽媽的底線,她再也不忍了,與之對罵。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人們對安陵容的態度,從單一的黑變成了復雜的灰,從討厭漸漸生出了共情,“人人都想做甄嬛,可遍地都是安陵容。”
安陵容做過很多惡事,洗不白。但張愛玲筆下,范柳原說,如果你認識從前的我,那么你就會原諒現在的我。這話同樣適用于安陵容。
我想可以把安陵容的故事概括為——低起點高敏感型女生,無效內卷的一生。
雖是戲中人戲中事,也希望能陪你一起避坑。
安陵容的人格缺陷,有它的來處。
她母親是手藝精湛的繡娘,拼命刺繡掙錢,熬瞎了眼睛,為丈夫安比槐捐了一個松陽縣丞的官職,安比槐上位后立刻忘本,寵妾滅妻。
父親養著幾房小妾,卻讓女兒戴著最廉價的素銀簪子進宮選秀。物質匱乏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與之相隨的尊嚴貶損、生存焦慮、權力依附型人格。
壓抑童年留下的創傷,在安陵容進宮之后無限放大,她將對父親的期待和失望投射給皇上,將對母親的心疼轉化為對權力的饑渴,形成扭曲的價值觀:自己不值得被善待,一切恩賜都要拼了命去交換,自己沒有尊嚴,必須依附強者才能茍活,“我從來由不得自己”,不配得感極強。
安陵容的高敏感,讓她內耗嚴重,也因為鉆牛角尖,阻礙了對事物本質的判斷力。
后宮里每一對仇敵都有因果,但“安陵容為什么害甄嬛”,成了觀眾心頭最大的迷惑。
甄嬛一直照顧她,從物質資助到精神支持,在她被“退貨”遭到群嘲的最低谷不離不棄,又親手幫她爭取機會上位。
可安陵容會因為一句話,一件小事,就從根本上誤解、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
當甄嬛將她送的浮光錦轉送浣碧,她立刻破防,斷定甄嬛此前對自己的好意都是施舍。她去冷宮處死余鶯兒,立刻去找甄嬛表忠心,卻在廊下聽到眉莊和甄嬛說“沒想到陵容這樣心狠”,她立即在內心與她倆決裂。
她和甄嬛碰巧都繡了寢衣送給皇上,皇上嫌她那件金龍出云的紋樣小氣,淳兒多嘴講了這件事,更加刺激到了她的敏感心思。
按理說,她應該恨皇上,哪怕恨淳兒呢,但她偏偏恨上了甄嬛。
一是嫉妒,二是愚蠢。
從安陵容第一次走進甄府,看見連浣碧流朱的衣服首飾都比自己華貴的那一刻起,階層差異和貧富差距就讓她內心失序了。甄嬛得寵后,她心里的刺扎得更深。
身邊人的成功,比遠處人的優秀,更容易激起隱秘的妒火。這是安陵容的致命缺點,也是很多人的劣根性。
說她愚蠢則是因為,她抓不住主要矛盾,看不清問題本質,容納不了彈性與灰度,更不會識人站隊。
所以她拿著放大鏡去看甄嬛對自己的“不好”,并在皇后釋放出信號之后,迫不及待去投靠。
甄嬛陣營的成員,固然是因時因勢,有變化、分親疏,但底色是暖的,彼此都有一份真心和體諒。反觀皇后的“打胎小分隊”,成員之間互為工具,毫無一絲真心和善良。
淳兒、眉莊被害,甄嬛痛不欲生,不惜一切代價雪恨。瓜爾佳氏死掉,皇后毫無憐惜,只有鄙夷:“知道她為什么會死嗎?因為她不中用。”對出身低微的安陵容,只會更冷漠。
她們彼此從未給予溫暖和共情,甚至沒有把對方當人看。在這樣的灰色組織里,只有畫餅,哪會有長久的晉升空間呢?
假如她的底層邏輯不是“依附”而是“結盟”,或許能好一點。
人是溫血動物,上下級之間也會有感情的鏈接和訴求,再孤僻的人也渴望有歸屬。
后宮雖然叵測,卻并非沒有真誠結盟的可能。端妃與溫宜,敬妃與朧月,沒有血緣關系卻有母女深情。甄嬛與端妃結成利益共同體,跟四阿哥彼此溫暖最終共贏,都是她們的明智之處。
安陵容是討好型人格,自卑與敏感的雙重枷鎖困住了她,她甚至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
又因為強烈的不配得感,她用自殘的方式拼命,使自己成為一臺毫無感情的KPI完成機。
后宮女性為了生存,必須人均一百零八個心眼子。
甄嬛的心機,是美好、輕巧的——為她在鬢邊插一朵海棠花,替她選一襲淺綠衣裳,襯托一回眸的清麗氣質。
安陵容的心機,陰沉可怖、用力過猛——割血做藥引、舒痕膠下藥、往獄中放老鼠。
安陵容是頂級的小鎮做題家,制香、刺繡、唱歌、冰嬉,都做到精湛的程度,就像網友說的:當敬妃在寂寞長夜數著宮里326塊磚的時候,安陵容正在瘋狂健身、補課、做實驗。
她對自己變態狠,服息肌丸、熏迷情香,失聲、不孕,將身體像一次性抹布那樣用完即棄。這種自毀式努力,讓她陷入更深的誤區——越證明價值,越淪為工具。
她努力的方向是錯的,所以,努力越狠方向越偏。
宮宴之上,她乘小船出場,身穿桃紅色衣裙,面罩輕紗唱小曲,這在當時的文化語境中,尤其是深宮背景下,是一種很輕佻的行為,類似于在嚴肅的行業會議上忽然上臺跳性感舞蹈,是一招險棋。
闖蕩職場,人設是自己給的。當她選擇了以色侍人的路線之后,再想改寫定位,走知性和智性的路線,已經沒有可能了。
所以即使巔峰時,她的封號“鸝妃”也只是個玩物的名字罷了。當然她心知肚明,全劇中她對皇上說的唯一一番真話,就是最后扯下遮羞布的時刻,“臣妾不過是您豢養的一只鳥,您又何曾有一丁點喜歡過臣妾?您對待我,和對待一只聽話的小貓小狗,有什么區別嗎?”
工具和人最大的區別在于:工具是邊際效用遞減的,而人隨著經驗的沉淀、人脈的累積、感情的流動,只要“不離場”就會有飯吃。
作為后宮卷王,安陵容的內卷是盲目、無效的。
眉莊就聰明得多,在對大橘徹底失望之后,默默退出競爭,轉而去服侍太后,深研養生,相當于在后宮有限的崗位中開辟了新的職業賽道,且福利和保障好得多。
后宮中,最終活得長久的人,比如甄嬛、端妃、敬妃,共同點是都接納命運的無常,“允許一切發生”。
安陵容毀在她的嚴重擰巴上,不甘平庸,不會突圍,不辨好壞。
她把身體工具化、關系功利化、價值外部化,于是徹徹底底失去了自己。
所有打不死的小強,最終都不是死于外部敵人,而是死于自己信念的決堤。
她徹底下線之前,有這樣一幕。
皇上召她去問罪,在路上她久違地抬起頭,看見了陽光。大難臨頭,她卻笑了,笑容明亮又舒展。她自言自語,“這樣好的陽光,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那一刻她就決定了,用最決絕的方式,徹底擺脫身心的緊繃。
《甄嬛傳》是爽劇的反面,看完只有無盡復雜和虛空。網友@Mary說:“掏空感的本質是,宮斗不創造價值,默認資源固定的局里,熵增越來越大,每個棋子都會走向滅亡。”
封閉系統里,一切競爭,都是零和博弈。
跳出戲外看安陵容的一生,給現代女孩的啟示或許就是——
可以敏感,但不要鉆牛角尖;
保持清醒,但不要自怨自艾;
盡量努力,但不要榨干健康;
經營關系,但不要失去自己。
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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