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把信任給了不該給的人。

我又見到念川，他臉上帶著我熟悉的笑容。好像我們還是十五歲在操場踢球的少年。

他說他快要結婚了。結婚對象是大學認識的女孩子。

我真的為他高興。因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的關系就像親兄弟。

他的眼睛一直看別處。他好像有話要說但沒說。最后他說想借我城南的房子住一年。

我很久沒說話。那是我花兩百多萬買的房子。本來打算租出去的。

念川說他和他未婚妻現在沒錢買房。想先借住一年。等存夠首付就搬走。

因為我們是發小，我馬上就答應了。

不過我說要簽借房協議。畢竟房子值很多錢。辦手續對大家都好。

念川愣了一下。然后點頭說應該的。

沒想到過了三天念川又來找我。這次他臉色變得很難看。

他吞吞吐吐地說他未婚妻韻詩對簽協議很生氣。

韻詩覺得既然是好朋友就該完全信任。簽協議說明我太小氣。根本不想借房子。

我覺得很可笑。明明是我主動借出兩百萬的房子。現在反被說"小氣"。

念川一直不敢看我。我突然發現他好像站在韻詩那邊。

我慢慢解釋簽協議只是防止以后有矛盾。這是保護雙方。

念川小聲說韻詩覺得這是懷疑她的人品。

我很久沒說話。最后堅持說要么簽協議，要么不借。

他嘆著氣說會再和韻詩商量。

第二天念川發來短信。短信里的話很冷。他說他們不借了。說我這種不信任朋友的人不配當他的發小。

那一刻二十年的友情像張紙一樣被撕碎了。

我沒有回短信。只是默默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三個月后我把房子租給一對年輕夫妻。他們爽快簽了合同。還提前付了半年房租。

日子就這樣過下去。我慢慢不再想起念川和這段破碎的友情。

直到一年后的春天我在超市碰到念川的表哥。

聊了幾句后他猶豫著問我知不知道念川的事。

我搖頭。

他嘆氣說念川和韻詩結婚后向朋友借了很多錢裝修新房。說很快還錢但到現在都沒還。

更糟糕的是他們租的房子因為欠房租被房東告了。現在搬回念川父母家住。

我心里很亂。

臨走時表哥認真地說還好你當時堅持簽協議。不然現在倒霉的就是你。

這話像冷水澆醒了我。我終于明白被拒絕的協議其實保護了我。

兩年后的雨天我在醫院看生病的母親。走廊上碰到個熟悉的人。

是念川。他瘦了很多。眼睛里都是疲憊。

我們的目光碰了一下又分開。誰都沒說話。

回家路上收到陌生號碼的短信：謝謝你當時的堅持。我欠你一句對不起。

我知道是誰發的。但沒回復。

有些人走遠了就不必再靠近。

有些信任碎了就像打翻的水收不回來。

后來聽共同朋友說念川和韻詩因為欠債離婚了。

韻詩結婚后欠下很多錢。最后帶著錢跑了。留下念川被追債。

他賣掉所有東西。連父母的錢都借了。還是填不上債務的洞。

聽說他現在打兩份工。住在城郊的出租屋。省吃儉用還錢。

知道這些時我沒有開心。只覺得有點難過。

下雪天的早晨我收到掛號信。里面是欠條和五千塊現金。

欠條上寫：還欠老友五萬塊。每個月還五千。這是第一期。念川。

我拿著欠條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

原來這些年他一直記得欠我的不止是一句對不起。

我給他打電話。電話那頭沉默很久。他低聲說想彌補當年的錯。

他說韻詩本來計劃住進我的房子后慢慢搬家具進去。找各種理由賴著不走。最后把房子占為己有。

他當時被愛情迷住了。結婚后才發現韻詩的真面目。但已經太晚。

聽著他沙啞的聲音我突然明白。有些人要繞很遠的路才能回到起點。

我告訴他五萬塊的事我早忘了。如果真覺得欠我什么就好好活著。別浪費這些年吃的苦。

掛電話后我把錢和欠條裝回信封。寫上他的地址寄回去。

有些債不用錢來還。

有些錯知道就好。

冬天過去春天來了。我換了工作搬去別的城市。

念川偶爾發消息問候。說話客氣又陌生。像隔著永遠跨不過的河。

五年后我在網上看到念川的消息。他開了家小咖啡店。終于還清所有債務。

照片里是蓋著"已還清"紅章的欠條。旁邊放著本書叫《欠你的，終要還》。

看到這個我笑了。

世上的因果報應從不遲到。

只是有時候會以你意想不到的樣子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