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消毒水味混著檀香灰簌簌落下時,婆婆枯枝般的手突然死死扣住我手腕。攤開她僵硬的掌心,那把我找了十五年的老式保險柜鑰匙,正扎進(jìn)我嫁進(jìn)陳家時燙的玫瑰花疤里。
這把鑰匙本該在姑姐手里——她是婆婆親生的,我不過是續(xù)弦?guī)н^來的拖油瓶。當(dāng)年老公車禍走后,婆婆把三金鎖進(jìn)保險柜:“外姓人別想沾陳家半點光。”可寒暑假陪床的是我,半夜背她上廁所的是我,連壽衣都是我跪著繡的萬字紋。
柜子里沒有傳家寶,只有五本不同姓氏的存折。最大金額那本開戶人叫“陳國棟”,是二十年前入贅外地的大伯哥;寫著“王美玲”的定期存單,是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的小姑子私房錢;最底下泛黃的賬本里,夾著老公生前被兄弟合伙騙走工程款的借條。
葬禮上親戚們哭得震天響,卻在我掏出鑰匙那刻集體失聲。姑姐的紅指甲快掐進(jìn)我胳膊:“媽老年癡呆了,鑰匙肯定是亂塞的!”大伯哥扯著賬本咆哮:“死人記的賬能當(dāng)真?”只有常年住療養(yǎng)院的三叔公突然冷笑:“當(dāng)年大嫂攥著爹的棺材本,也是這么逼我們四兄弟分家的。”
靈堂白燈籠晃得人眼暈,我終于看清這家人維持體面的秘訣:把算計刻進(jìn)骨頭里,用孝道當(dāng)遮羞布。婆婆臨終前給我的不是鑰匙,是砸向陳家祠堂的雷——原來她早看透兒女們逢年過節(jié)的孝子賢孫戲碼,卻到死都在配合演出。
守靈最后一夜,小姑子偷偷往我包里塞了金鐲子:“弟妹,賬本...”我把它擺回供桌,連同十五年青春一起燒成灰。晨光刺破紙錢飛舞的院子時,我突然理解了婆婆:有些秘密本就該帶進(jìn)棺材,畢竟中國式家庭最擅長的,就是把扎心的玻璃渣磨成圓潤的鵝卵石,鋪在人人必經(jīng)的體面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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