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華僑報》總主筆 蔣豐

為紀念在北海道拓荒中的歷史功績，出身兵庫縣淡路島的鄉(xiāng)土偉人高田屋嘉兵衛(wèi)被當?shù)厝艘约o念館的形式留在了不變的回憶中。在紀念公園令人心曠神怡的綠色之中，高田屋嘉兵衛(wèi)的像醒目地矗立。不過，旁邊和他一起“站”著的，還有一位更加高大的俄國人——戈洛夫?qū)帯Ｒ粋€是助推北海道開拓，一個是19世紀俄國海軍上尉。兩人就這樣“站”到一起，也會讓經(jīng)過這里的人一下子把思緒拉回那段激蕩往事。

自17世紀中葉以來，俄國人不斷南下勘探，加快“擴張”的腳步。1809年，俄國海軍“蒂亞娜”號帆船帶著探索堪察加半島以東地區(qū)的北太平洋海域的主要任務抵達堪察加半島，海軍上尉瓦西里·戈洛夫?qū)幨沁@次“出海”的領(lǐng)隊。2年后，戈洛夫?qū)帨蕚淇辈煳挥诒焙５篮湍锨u群島之間的根室海峽，最終目的是“一路向北”后的鄂霍次克。在那個年代，當日本人遇到俄國人時，恐怕腦海里一下子就會閃出“文化露寇”事件的陰影。這并非什么“文化”事件，而是不折不扣的軍事歷史。文化是指幕府將軍德川家齊掌權(quán)時所在的年號“文化”，“露”則是日語中俄羅斯的漢字簡稱。至于“寇”，則直觀反映了日本眼中這次事件的性質(zhì)。1806年到1807年（文化3年-4年），俄國向日本提出通商要求卻碰壁遭拒，俄方使節(jié)近乎幽閉狀態(tài)下歷時半年之久向江戶幕府交涉無果，認為只能以武力敲開日本的國門，便對日本北部部分地區(qū)實施了攻擊。不過，這場軍事攻擊并沒有得到俄皇許可，就此收場。但對日本而言，無異于一次令其心蒙陰影的沖擊。

話題回到戈洛夫?qū)帯Ｓ捎凇拔幕犊堋钡男睦黻幱埃敻曷宸驅(qū)幊霈F(xiàn)在日本人面前時，也被當成第二個“露寇”遭遇攻擊。談判期間，戈洛夫?qū)幈豢垩簽槿速|(zhì)，先后囚禁在箱館、松前等地。好在隨著幕府對他的了解，開始慢慢消除對其敵意，并主動開展文化互動。對于這段特殊的生活經(jīng)歷，戈洛夫?qū)幩鞯氖钟洺蔀榱肆粼跉v史上的《日本幽囚記》（巖波書店，1943年5月），在當時對于俄國了解日本產(chǎn)生著十分重要的影響。它是俄國人寫就的首本論述日本和日本人的書，且距離德國醫(yī)生、博物學家肯佩魯寫出《日本記》已經(jīng)過去很久，極大地滿足和回應了歐洲對關(guān)于日本的書籍再問世的“求知若渴”。日本歷史作家司馬遼太郎的小說《菜花沖》就是以此為主題，他還曾盛贊《日本記》文學性和紀實性兼具，是珍貴的文字材料。

“無獨有偶”。1812年8月，俄國扣押日本官船“觀世丸”，將商人高田屋嘉兵衛(wèi)與5名船員拘禁在堪察加半島，打算人質(zhì)交換戈洛夫?qū)帯８咛镂菁伪l(wèi)既是漁場上的實業(yè)家，又直通幕府，是一個有能力有人脈的半官之商。所幸在俄期間，高田屋嘉兵衛(wèi)并沒有受到太多人身限制，這種命運設定也讓他成為影響日俄交流的歷史名人之一。高田屋嘉兵衛(wèi)抓住時機，提出可以通過自己的斡旋解決戈洛夫?qū)幈豢垩旱膯栴}，并建議俄方理解當時軍船向日方發(fā)動攻擊造成的影響，如能主動提出致歉信，相信幕府會釋放戈洛夫?qū)帯２怀鏊希录罱K得以解決。

但順中亦有不順。事后，日本始終拒絕與俄國通商，更不同意建立國交關(guān)系。而對比二人回國后遭遇，也不免令人生出一些嘆息。戈洛夫?qū)帿@得晉升和終身年金，高田屋嘉兵衛(wèi)則因為當時日本的時代局限性，雖協(xié)調(diào)解決國際紛爭有功，但卻因“知道得太多”而受到監(jiān)視和限制，平平而終。縱然如此，也并不影響這場從人質(zhì)事件到文化交流的轉(zhuǎn)變背后的時代意義。日本民俗學家和歷史學家須藤隆仙不惜筆墨，還寫下了《高田屋嘉兵衛(wèi)：日俄交涉的先驅(qū)者》（國書刊行會，1989年1月），給予了主人公極高的評價。不知，這算不算后世對于高田屋嘉兵衛(wèi)的某種“正名”。（2025年3月28日寫于中國安徽合肥融創(chuàng)鉑爾曼酒店1006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