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1987年3月28日，北京民辦科技實業家協會成立。

陳春先，中國科學院等離子體物理研究所創建人、中國第一個民辦科技機構華夏硅谷的創業者，被譽為“中關村第一人”。

　　1987年3月28日，北京民辦科技實業家協會成立。如今，它的另一個名字更為人熟知——中關村民營科技企業家協會。三十多年來，協會與中關村共同成長，見證了幾代科技企業家敢為人先、披荊斬棘的創業歷程。

　　而這一切的起點，源于一個叫陳春先的人。北京民辦科技實業家協會成立當天，鮮花簇擁下，陳春先笑意盈盈地站在40多位同仁中間，合影留念。前一年，他已調離了中國科學院，全力從事新技術產業開發。此時，距離他倡議要建設“中國硅谷”已經過去了7年。

1987年3月28日

北京民辦科技實業家協會成立

（第2排右4者為陳春先）

來源 | 中國科學家博物館

　　時代的浪潮奔涌而至，陳春先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呼吁建立“中國硅谷”

　　陳春先，是我國20世紀六七十年代極具潛力的核物理學家。1978年，在全國科學大會上，他和陳景潤等人作為中國科學院10位代表成員受邀出席。同時，其主導的“北京托卡馬克6號”更是獲得全國科技一等獎。

　　1978年至1981年，陳春先作為中國重量級的科學家之一三次訪問美國，而這三次考察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在訪美考察過程中，陳春先對美國硅谷和波士頓128公路區的新技術擴散區產生了濃厚興趣。那里許多產學研結合的生動例證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技術擴散”的思路逐漸在他的頭腦中形成。

　　中關村聚集了中國科學院幾十個研究所和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幾十所著名學府。在陳春先的心目中，“這里的人才密度絕不比舊金山和波士頓地區低，素質也并不差，我總覺得有很大的潛力沒有挖出來”。

　　1979年，在中國科學院的座談會、北京市科協的交流會上，這位中國科學院物理所一室主任、等離子體研究所副所長、中國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大聲疾呼：“經濟要發展，就要搞技術擴散。應該把科學技術和人才從高密度區域向低密度區域擴散，像把墨水滴入水杯一樣，擴散開，把水染藍！要把中關村建成‘中國硅谷’！”

　　陳春先的呼聲，猶如一聲春雷，在中國科學院內外激起了層層波瀾。

　　1980年，站在歷史拐點的中關村，蘊藏著全國獨一無二的發展潛能。以白頤路為核心，科研院所星羅棋布。與此同時，經過20多年的市政建設，新中國成立前那個自然小村落已與城區接駁，水、電、路等基礎設施初步建成。

　　所有的沉淀都似乎在靜候著即將到來的激情與風潮。這個時候，只需要一根輕盈靈巧的杠桿，在恰當的位置奮力一撬，就能撥動整個國家科技創新的巨大齒輪。

創立國內第一個民營科技實體

　　當大院大所高墻里的繁花密葉開始向外伸出枝葉時，人們知道，整個國家的春天已然來臨。

　　“技術擴散”的想法讓陳春先輾轉難寐。他干脆自己付諸實際行動，探索如何在中國進行科研成果轉化、新技術擴散試驗。

　　1980年10月23日，陳春先與紀世瀛等人成立了北京等離子體學會先進技術發展服務部（以下簡稱“服務部”）。辦公地點就是中國科學院物理所的一間十幾平方米的閑置倉庫。一張舊三屜桌，幾個搜羅來的小凳子就是其全部家當。沒有鞭炮、沒有掌聲，國內第一個民營科技實體就這樣悄然誕生了。

北京等離子體學會先進技術發展服務部

來源 | 《中關村》雜志

　　服務部經營項目包括搞技術咨詢、辦技術培訓、為企業與科研機構牽線搭橋等。陳春先為服務部所設定的經營原則，后來成為中國民營高科技公司創辦的共同規律：科技人員走出研究院所，遵循科技轉化規律、市場經濟規律，不要國家撥款、不占國家編制，自籌資金、自負盈虧、自主經營、依法自主決策。

坎坷中前行

　　幾個月來，服務部的活動非常活躍。原來科學城晚上下班后，大家都窩在家里不出門，如今晚飯后人來人往，科技人員可以利用業余時間參加服務部的各種工作。中國科學院和大專院校上百人開展各種科技活動。

　　這種“反常”現象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和議論。有人把狀告到中國科學院物理所。此后，服務部的倉庫沒了，只能到處打游擊。項目在哪里開發，就在哪里辦公。

　　一年多后，服務部不但沒有被擊垮，反而一天天壯大，服務項目越來越多，找上門來的企業和老百姓絡繹不絕。到1982年上半年，服務部收入已達2萬多元。這在當時不算是小數目，陳春先因而給大家每人每月發了15元津貼。這件事在中國科學院里頓時掀起軒然大波，告狀的人憤憤地說，陳春先搞歪門邪道，居然自己給自己漲了兩級工資。　

例會上，陳春先被公開點名批評，認為他“不務正業，歪門邪道，腐蝕干部”，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一些人看到形勢不妙，開始退縮，甚至退還了津貼。

不僅如此，中國科學院物理所還著手追查陳春先的經濟問題，凡是在服務部拿津貼的人，也個個被面談。

　　1982年底，陳春先的實踐引起了媒體關注。新華社一篇題為《研究員陳春先搞“新技術擴散”試驗初見成效》的“內部動態清樣”，受到中央領導的批示，充分肯定了陳春先走出的新路子。

　　1983年1月25日早晨，收音機播報了新華社的文章和中央領導的批示。正在洗漱的陳春先顫抖著手拿起電話，打給紀世瀛：“老紀，你聽到廣播沒有？中央有批示了，肯定了我們的做法。”

　　老紀的嗓門大得嚇人：“這是真的嗎？怎么事前一點不知道，趕快通知大家聽廣播，這真是一場及時雨呀！”大家很快跑到服務部，相互抱在一起，淚水抑制不住地落下。

　　到1983年，陳春先簽訂了27個合同，與北京市海淀區四個集體所有制的小工廠建立了技術協作關系，還幫助海淀區創建了海淀新技術實驗廠和三個技術服務機構。漸漸地，在中關村一帶出現了零星的技術小公司。

陳春先在家中工作

來源 | 《中關村》雜志

　　隨后，一大批中國科學院、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的知識分子紛紛“下海”創業，眾多民營科技公司破土而出。1985年，聞名中外的“中關村電子一條街”初具雛形。1987年，北京民辦科技實業家協會成立。1988年，國務院在“中關村電子一條街”的基礎上，建立了“北京新技術產業開發試驗區”。

　　在陳春先的首倡下，中關村的科技企業規模日漸增長。

　　陳春先也因在中關村科技創業和科技體制改革方面的開創性貢獻被譽為“中關村第一人”。

　　很多人認為，他當年若一直在實驗室工作，將來應該會成為一位偉大的科學家。而他自己則說：“我覺得每一代人只能做他當時認為最重要的事。人活著總要做點事，做了這件，也許就要放棄那一件。我做事從不后悔，即使做了較為愚蠢的事，也不后悔，因為時間總是在往前走的。”

參考文獻：

[1]中關村的報春梅——記中關村第一人陳春先[J].《中關村》雜志,2018(11).

[2]激蕩三十年：中國企業1978—2008[M].中信出版社,2017-12-01.

[3]中華人民共和國史小叢書：改革開放以來的中關村[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12-12.

[4]中關村傳奇人物紀世瀛（上）[J].《中關村》雜志,2023(12).

中國科學家博物館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