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癡米芾的“案頭江湖”

“米癲拜石”的故事，是北宋文人圈津津樂道的奇談——書畫家米芾見到奇石竟躬身下拜，高呼“石兄”！這位“石癡”晚年揮毫寫下《研山銘》，將一生摯愛的靈璧石“研山”捧上神壇。千年后，這塊石頭成為元代蒼雪堂主人的珍寶，更牽動著無數文人的心。今天，讓我們揭開這方名石背后的故事。

一、名石傳奇：從南唐宮廷到蒼雪雅室

1. 李煜舊藏，米芾續寫

據米芾《寶晉齋研山圖》自述，研山石原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心頭好，其形如縮微山水，可置案頭賞玩。南唐亡后，此石流落民間，終被米芾慧眼識得。他在《研山銘》中以“五色水，浮昆侖”極贊其紋理，更分“華蓋峰”“月巖”等十景，賦予一方頑石以天地氣象。

2. 元代道宗吳全節的“石中道心”

元代玄教大宗師吳全節（道號“閑閑真人”），不僅是朝廷重臣，更是風雅藏家。據元代虞集《道園學古錄·題吳真人研山圖》記載，他以“千金易石”購得《研山銘》及原石，在蒼雪堂中以石悟道，引得張雨、黃公望等名士爭相題詠。一石一銘，從此成為文人精神的象征。

二、一石一世界：靈璧石的“天地之音”

1. 靈璧石的美學密碼

靈璧石自古被尊為“天下第一石”，其審美獨樹一幟：

? 聲如磬：叩之清越，金石之聲繞梁（宋代杜綰《云林石譜》稱其“聲清越，若金玉”）。

? 形如峰：天然山勢層疊，渾厚中見險峻（元代孔克齊《靜齋至正直記》贊其“峰巒洞壑，渾然天成”）。

? 色如墨：玄黑質地如硯，白脈紋路似云水（米芾稱研山“五色水”即指石上天然色紋）。

? 質如玉：溫潤堅密，觸之如膏脂（明代文震亨《長物志》稱靈璧石“細膩者為貴”）。

研山石正是靈璧石中的極品，元代朱德潤《存復齋集》嘆其“雖一拳之石，而能蘊千巖之秀”。

2. 文人的“精神桃源”

米芾在宦海沉浮中，借研山石寄托“不下堂筵，坐窮泉壑”的隱逸理想；吳全節作為道教領袖，卻以藏石踐行“道法自然”。一方石頭，承載著中國人“大隱隱于市”的生命智慧。

三、千年迷蹤：名石今安在？

1. 故宮國寶《研山銘》的回歸

2002年，國家文物局以2999萬元巨資從日本購回米芾《研山銘》（現藏故宮博物院）。卷后元代陳繹曾跋文清晰記載：“研山歸吳閑閑所有”，但原石卻不知所終。

2. 懸案與猜想

? 損毀說：明代董其昌《畫禪室隨筆》稱曾見摹本，疑原石毀于元末戰火。

? 清代靈璧石山子“研山”

北京故宮曾藏有一件清代靈璧石山子，背部刻“米芾研山”四字，但經王健華《故宮藏賞石》（紫禁城出版社，2009年）考證，此石為清代匠人據文獻臆造，與米芾原石無關。

從李煜的故國遺夢，到米芾的癲狂癡情，再到吳全節的以石觀道，一方研山石串聯起中國文人的精神史詩。它或許已湮沒在歷史塵埃中，但《研山銘》上那縱橫捭闔的墨跡，仍在訴說一個民族對山水的永恒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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