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的斯德哥爾摩,新中國首位駐瑞典大使耿飚正與各國使節談笑風生。這位曾經的紅軍團長雖已脫下軍裝,眉宇間仍帶著戰場磨礪出的銳氣。捷克斯洛伐克大使對他尤其好奇,再三請求:“將軍,能否講講長征的故事?”
耿飚的思緒驟然被拉回十六年前——1934年寒冬的烏江邊。彼時的紅軍剛經歷湘江血戰,八萬人銳減至三萬,士氣低迷,物資匱乏。蔣介石布下天羅地網,欲將紅軍殲滅于湘西。
生死關頭,毛澤東力排眾議,率軍轉道貴州。黔軍羸弱,紅軍勢如破竹,卻在遵義城外的烏江遭遇了真正的“鬼門關”。
1934年12月31日,紅四團抵達烏江畔的馬場鎮。炊事班用一只雞、幾顆桂圓和紅棗燉了一鍋湯,香氣飄散在潮濕的空氣中。戰士們排練著節目,有人哼起江西山歌,試圖沖淡行軍的疲憊。團長耿飚卻無心過年——他剛接到命令:即刻強渡烏江。
“這年,怕是過不成了?!惫㈧テ鹜h鏡沖向江邊。烏江寬逾百米,兩岸絕壁如刀削,江水咆哮似雷鳴。對岸碉堡森然,黔軍哨兵縮著脖子來回踱步。當地老船工啐了口唾沫:“王家烈的兵都是‘雙槍將’,長槍扛不動,煙槍倒不離手!你們真要打過去,準能成!”話雖如此,如何渡江仍是難題。
當晚,政委楊成武帶著戰士們用竹片扎燈籠,紅紙寫標語,硬是在斷壁殘垣間布置出幾分年味。一名小戰士偷偷藏了塊桂圓肉,塞給受傷的戰友:“等過了江,咱再吃頓飽的!”炊事班長卻盯著空蕩蕩的米袋嘆氣——全團僅剩的半袋糙米,剛夠熬一鍋稀粥。
帶頭的是三連連長毛振華。這位湖南漢子拍著胸脯對耿飚吼:“不讓我上,我就扎猛子游過去!”寒風刺骨,細雨如針,八名勇士光著膀子,頭頂手榴彈,腰間別著駁殼槍。耿飚端來烈酒:“暖身子,活著回來!”
毛振華率先跳入江中,纜繩剛拖到江心,一發炮彈轟然炸斷繩索。八人被激流卷走,最終只回來七人——一名福建籍戰士永遠沉入了烏江。兩次偷渡失敗,薛岳追兵逼近,耿飚急得眼眶發紅:“強渡!用竹筏強渡!”
60只竹筏趁夜下水。對岸槍聲驟響,子彈卻射向自家陣地——原來毛振華前夜竟帶著五人偷渡成功,一直潛伏在敵后!一營趁機登陸,卻被黔軍預備隊逼回江邊。耿飚嘶吼:“炮!我要炮!”
趙章成——這位曾是馮玉祥部下的“炮神”,正跪地閉目念誦:“冤魂別找我,我是奉命開炮……”
第一炮試射落空,炮彈落在敵人陣地后方,敵軍愈發猖狂。一旁的指導員王東保急得跺腳:“老趙!只剩五發炮彈了!”
趙章成不慌不忙,調整炮口,三發炮彈如流星追月,精準砸入敵群。黔軍瞬間潰散,一營絕地反擊,灘頭陣地失而復得。
王東保后來才知道,原來趙章成第一炮之所以打到敵人后方,是因為雙方距離太近,試炮時怕誤傷隊友。
烏江天險告破,但數萬紅軍仍需渡江。工兵連面對每秒兩米的激流束手無策,直到一名戰士提議:“把竹筏連成浮橋!”當過篾匠的戰士編竹繩,木匠砍毛竹,鐵匠釘木樁。48小時后,一座200米的竹筏浮橋橫跨烏江。
毛澤東過橋時拍了拍耿飚:“團長同志,這橋能走嗎?”笑聲中,中央紅軍挺進遵義,一場改變歷史的會議即將召開。而那位用三炮定乾坤的趙章成,直到建國后仍念叨:“開殺戒,罪過啊……”
捷克斯洛伐克大使聽得入神,卻不知耿飚隱去了兩個名字:那位葬身江底的福建戰士,連墓碑都未留下;而毛振華在長征勝利前五天,犧牲于陜北。
烏江的波濤聲里,耿飚輕嘆:“哪有什么天塹,不過是血肉之軀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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