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方菁一度有種名利雙收的感覺。
23歲的她創業做非洲外貿,利用4萬元的啟動資金,不到一年就創造了超過1000萬元的經營規模,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100萬元,被央視新聞采訪,隨后在電視上滾動播放了2天。
她差點以為那是人生中的常態。很快,她被暴擊了。
遠在非洲的合伙人動了歪心思,方菁不得不親自前往非洲摸清楚當地的情況,重新注冊公司、梳理業務,培訓新員工。但因為她的分心,等她從非洲回來,客戶已經跑的差不多了,“我當時覺得做生意好難,甚至想過要不然別做了”。
2024年,她開始認真學習做一個創業者,“過去我就像一個獨行俠,一個人包攬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公司出現問題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接替我的工作。但公司的發展不能只靠一個人”。
之后的一年多時間里,她搭建新團隊,激活過去的老客戶,積極尋找新的客戶,改變過去的經營模式,將目光放到了利潤更高的3C電子產品領域。同時她開始頻繁更新自己的自媒體賬號,在復盤問題的時候,把這些經歷變成了社交網站上的“流量密碼”,廣告成為她新的收入來源。
在學會面對問題并且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她的外貿訂單也在慢慢增加,一個月能夠賣出幾十萬元,逐漸回到了高峰時期的平均水平。
這些經歷讓她意識到,成功并不容易,運氣可能會垂青你一下,但如果你的基本盤不夠牢,能力不夠,心性不夠平和,你總是要不斷地去經受磨練,直到你配得上這個機會。
我不想參與這場游戲
在過去很多年里,互聯網大廠的商業版圖不斷擴張,一大批互聯網高管靠著股票實現了財富自由,大廠也成為絕大部分年輕人的求職目標。一畢業就進入大廠的年輕人,希望從低P升到高P,沒機會直接進入大廠的那一批,也希望能夠在中小廠磨練一番后,跳槽到大廠。
這就像一場游戲,時代的齒輪飛速轉動,年輕的面孔被浮動的財富晃暈雙眼,前赴后繼跳入這次充滿誘惑的競賽之中,期盼自己成為最后的贏家。
2020年,20歲的方菁放棄自己所學的生物專業,投身互聯網大潮,在一個小廠做售前,“在沒有名校背書的情況下,這是當時我能找到的薪資最高的工作”。
在北京漂泊的三年時間里,方菁從小廠跳到大廠,從售前轉崗到用戶運營,月薪從8000元漲到2萬元,坐著互聯網的末班車一路狂奔。
直到2023年春天,在即將跳槽到下一家大廠的空隙里,方菁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當她終于躋身這場財富游戲,才發現路上已經人滿為患。更不巧的是,互聯網的黃金時代似乎已經過去了。
“我日益感受到矛盾的出現,大家原本信奉的那套規則,在大廠里不斷攀爬,繼而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好像失效了。你停下來看看,會發現內部已經沒有太多升職的空間,周圍許多人都很聰明,很有才華,卻很難再做出真正有價值的東西?!狈捷颊f。
方菁
她決定轉頭去大廠外尋找另一種可能性,“我不必非要遵守這套游戲規則,我甚至可以不參與這場游戲。外面充滿風險,但未知往往也代表著新的機會”。
離開大廠的第一站,方菁去號稱“民間商學院”的義烏待了3個月,從春天到夏天,從商貿城到庫存街,她看到了各種各樣的產品類目,見識了小商品的力量,“在這里很多商品的利潤只有1分錢,但你仍然可以做成幾百萬元、幾千萬元的大生意”。
她在義烏上了創業的第一課,也認識到商業的本質要么賺制造產品的錢,要么賺信息差的錢,做二道販子賣貨或者服務商。此時中國的供應鏈已經非常完善,完全不缺制造產品的人,而服務商相較于二道販子更專業,除了賣貨,也提供包括驗貨在內更多服務,護城河更高,所以方菁判斷提供信息差,做服務商可能更適合她。
她綜合考慮了各方面的因素,義烏的小商品雖然多,但廣東的制造業更發達,除了小商品之外的大件電子產品也應有盡有;做信息差生意最好的選擇是外貿,但歐美以及傳統的外貿市場已經卷成了紅海,入局門檻高,所以最好是從非洲市場做起,非洲往往意味著野蠻落后沒有錢,是很少有人主動去做的市場。
“而對于我們這種沒有資源的年輕人來說,別人不愿意做的嫌麻煩的市場,恰好就是我們的機會。而且很多比我有能力的也看不上非洲市場,看得上這塊市場的可能又吃不了這個苦?!狈捷颊f。
我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100萬
創業的第一年,團隊只有3個人,另外2個人是不拿工資的合伙人,負責幫忙打包和跨境物流,核心的拓客、成交訂單等業務環節全部都是由方菁一個人完成。
第一批客戶是做生意的姐姐幫她在外國人出沒的地方發傳單,進而加上的微信,后續她再通過朋友圈宣傳賣貨,“非洲客戶真的非常熱情,他們會隨時給我打電話,聊家長里短,比如誰生了小孩,她不喜歡她的鄰居等等各種話題,但也因為這種交談,他們慢慢就對我產生了信任,在我這里下訂單,還會給我介紹一些新的客戶”。
在這個過程中,方菁開始主動在非洲當地投放機場廣告,在instagram上私信非洲用戶,邀請他們加入社群,擴大潛在客戶群體,再通過聊天了解他們的需求,進而給他們供貨。
最早期,她的策略是“廣撒網”,客戶需要什么,就提供什么,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這條路根本走不通,客戶的需求雜,單量少,根本對接不過來,而且還沒有利潤。
她開始做市場調研,發現在她這里下單的客戶,一部分是當地的一些小網紅,在社交網站上有自己的賬號,在中國進貨賣給粉絲;一部分是方圓十里唯一一個有手機的年輕人,進貨后賣給村里其他人;還有一部分是當地一些線下小店的店主,進貨之后在店鋪里銷售。
“這三類人的共同特點是,有銷售渠道,但沒有貨。”方菁總結說。
于是她把所有的非洲的客戶都拉在一個群里,在群里發一些可能會適合非洲的好物,再把她去探廠的視頻,平時打包發貨的視頻都發在群里,在相互信任的基礎上實現人帶貨。
比如她把空氣炸鍋發在群里,群里的小B客戶會把他們收集的訂單發給她,到訂單截至日期,她再匯集成一個大的訂單,去找工廠下單拿貨,這樣客戶獲得了物美價廉的產品,她也獲得了利潤。
2023年7月份,她單月的營收已經超過了20萬元。
團隊規模的擴大,也讓她開始尋找合作伙伴,并且定期開展培訓,教客戶如何把生意做大,比如告訴母嬰店的店主,不要只是賣貨,給媽媽們賣了紙尿褲之后,可以加上她們的社交網站賬號,再給她們賣榨汁機和假發;比如教運營社交媒體獲客的年輕女孩,不要只發貨的照片,你可以多發自己的照片,把個人IP做起來,賣更多的貨。
在她的培訓之下,許多非洲小B客戶慢慢成長了起來,從一開始一次拿1箱貨,到后面能夠一次拿10箱貨,大家都賺到了錢。在她看來,客戶賺到了錢,那你賺錢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在現有路徑打通之后,她又開始拓展線下外貿市場,并在11月份接到了一個800萬元的大訂單。到了2023年末,下半年6個月的銷售額已經超過1000萬元,她也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100萬元。
創業就是邊學邊創
2024年,方菁在非洲接受了央視新聞的采訪,視頻在電視節目上滾動播放了2天,“那也是我創業以來最高光的時刻”。財富和名聲像潮水一樣向她涌來,從大廠的螺絲釘變成創業標桿,她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直到她遇上創業以來的第一個坎,她的非洲合伙人開始做假賬。海外跨境業務手續復雜,在法律法規尚不完善的非洲,辦起來更是麻煩,但假賬讓她意識到不管成本如何,都得把這些重要文件掌握在自己手里。
方菁只好和姐姐一起飛到了非洲,在當地重新招員工、培訓員工、注冊公司,因為不了解具體流程,只好一遍一遍地跑當地的銀行和商會。
和客戶開會
在互聯網公司上班的時候,她是業績最好的那一個,創業的時候,她也總能得到客戶的信任,成交最多的訂單,但問題在于創業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單打獨斗。當她把時間精力分到處理非洲的瑣事上,她就沒辦法日常保持和客戶的交流,客戶隨之流失,訂單量不斷下滑,“客戶會覺得你不想干那就算了”。
她也和合伙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每個人都覺得是對方的責任,“我也才20多歲,真的沒有什么力挽狂瀾的爽文人生,當時就是擺爛,沒有客戶找我,我就睡覺,睡醒了玩。但最大的變量是,我在認真復盤這件事的過程中,把經歷分享到了自媒體上,收獲了很多的聲音,也讓我開始認真思考如何去解決問題”。
“當你春風得意的時候,你不會覺得自己有任何的問題,只會認為得到這一切是應該的,都是在自己能力范圍之內的。但事實上,增長不是常態,逆勢而上也不是常態,成功并不容易,運氣可能會垂青你一下,但如果你的基本盤不夠牢,能力不夠,心性不夠平和,你總是要不斷地去經受磨練,直到你配得上這個機會。”方菁說。
2024年8月份,方菁開始沉下心來,培訓員工,用更多的耐心來教會員工如何和客戶打交道,沉淀SOP提高工作效率,建立團隊信任,和團隊一起迎接挑戰,激活老客戶,一個個私信過去解釋自己遇見的問題,打廣告拓展新客戶,不再做一頭“孤狼”。
而在非洲當地的所見所聞,也讓她更加堅定地要做好非洲市場。在當地,“貧窮”兩個字一度在她眼前具象化展開,只是站著都快要中暑的烈日下,有女孩在做搬運工,工人不吃飯也要先卸貨,體力活很辛苦,但他們覺得這很好,因為大多數人都沒有工作機會,28歲的員工在工作間隙也會學習,“工作是為了攢錢,等攢夠了錢就去讀完大學”。
方菁在非洲的所見所聞
很多客戶會把產品的使用反饋再拍照給她,這個過程中,也讓她覺得賺錢不再只是賺錢,“很多在我們周圍習以為常的東西,真的可以讓當地人的生活變得更好一點點”。
而今年她也有了新的規劃,將主營商品從家居百貨轉為3C數碼,將目標用戶群體從過去有渠道的小客戶轉為有店鋪的大型經銷商。
“過去我們的銷售模式,其實是同一群人在反復購買我們的產品,激發消費,但有很多可能是不必要的消費。實際上非洲目前還處在消費的初級階段,他們更需要的是一些提高生活便利度的日常消費,比如家電、3C數碼、太陽能板等等,而且這類產品也有機會獲得更高的利潤?!狈捷几嬖V我們。
最近,在方菁的帶領下,公司的月銷售額已經慢慢回升,但對她來說業績上突破反而沒那么重要了,她更希望把一個品類做深做精,給非洲當地帶去一些新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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