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景路

受國內就業大環境的影響，最近又有人問筆者：日本年輕人現在愿意跳槽嗎？這是句老話，下面筆者就已所知，略做一下分析。

確切地說，現在大多數年輕的日本企業員工仍和過去一樣，是不愿意跳槽的，具體說來，無外乎是由下面四方面的原因促成的：一是利益；二是忠誠：三是恩情；四是風險。

所謂的“利益”，和日本企業普遍采用的“年功序列制”有關，而“年功序列制”其實就是“年功序列工資制”，是企業根據員工的學歷和工齡長短確定其工資水平的一種做法。當然，工齡越長，工資也就越高，職務晉升的可能性相應也就越大。而如果在學歷、能力和貢獻不相上下的情況下，那么，工齡就是決定職務晉升的重要依據了，而且這是指一定是在同一公司內連續工作的年數，在其他公司的工齡一般是不作數的。這一措施使得日本公司有效地防止了員工跳槽人才流失現象的發生，保證了企業的順利發展，而作為員工個人則得到了穩定的升職加薪等益處。在日本企業內有一種通用的說法是“20歲的人拿 20萬日元的月薪，30歲的人拿30萬日元的月薪，40歲的人拿40萬日元的月薪”，這話基本沒錯，事實上就是年功序列制的體現。

順便說幾句，日本企業會考慮到員工的衣食住行，以及隨著員工年齡增長家庭負擔增多等因素，除了基本工資增加外，還有優厚的獎金和各種各樣的津貼、補貼等來給予員工補助。尤其人性化的是，企業還考慮到了員工家屬的生活需要，盡可能地采取如提供帶薪休假及各種生活補助措施以解除員工后顧之憂。當然，員工的獎金和退休金的給付，也是與員工的工齡和對企業的貢獻等捆綁在一起來計算的。因此，日本人一旦決定了入社，不是碰到重大變故基本不會跳槽。

再來談談“忠誠”。在日本這一點極其重要，因為在日本文化中忠誠是高于一切的，甚至高于國人所重視的“孝”。比如在日本文化中，絕大多數人對天皇懷有極致的忠誠，甚至這種忠誠可以超越個人生死，可以超越父母之孝，以及兄弟之義。

以一般社會人為例，如果成為公司正式社員后還頻繁跳槽的話，那么首先在履歷上就存在個人對企業的忠誠度存疑的事實。日本公司很重視履歷書的，要求詳盡填寫，如果不填寫跳槽等經歷，出現的空白自然是說明心里有鬼。在采用新人時，被采用對象前后就職的公司會互通有無，這就讓有劣跡的人根本無所遁形，因此，即使是現代的日本年輕人，也是非常重視忠誠。

至于“恩情”，這也是日本人國民性的另外一個特點。日本的公司在招人的時候是很嚴格的，一般招進了新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情，一般不會隨便解雇人的，否則，就是違反《勞動基準法》了，其實，這也是一種雙向保護措施。因此，即使新人在公司表現得不如預期，公司也會認為自己有培養責任，而不會輕易“哭斃”（解雇）。所以，對個人而言，公司的意義不僅僅是一個混口飯吃的地方，還代表著培訓機制，公司、先輩對自己的培養和期望，團隊協作，和內部成長等諸多要素存在。比如日本很多大公司都有完善的培訓制度，很多公司倡導“公司就是家”的概念。企業員工的公司晉升，大都也是從自己內部的員工中培養起來，甚至很多公司的制度上干脆寫明了不會接受管理層空降，而是從兢兢業業的員工中以內部提升的方式施“恩”于眾，而員工則從這種“恩”中體會到公司之“情”，進而以感恩之心更加努力為公司也為自己而努力工作。

最后來說說“風險”，其實，風險也可以說是一目了然的。一旦選擇跳槽就可能面臨相當的風險，比如工資下降，待遇降格，甚至個人的職業發展都會受到影響。而且，要想再找到一份合適的新工作也并非易事，因為人是有慣性的，一份工作干久了，即使不喜歡也已成為習慣，這也是大多數選擇轉職的人再找新工作時，慣性使人還會自然地去找自己以前干過的工作的原因。而即使找到了新工作新職種，適應新公司的業務、人際關系、企業文化等等也都非能一蹴而就的，同樣需要漫長的時間來努力，這無疑會給職業生涯帶來極大影響。而一旦重新就職失敗，還有可能會陷入不停換工作的怪圈，就更是噩夢了。年功序列，制說穿了，其實就是一種公司和員工之間合則兩利分則互損的互相制約關系，只有維護好這種相互的制約關系，才會減少風險，個人前途、錢途也才會得到最大的保障。

不過，雖然在當下的日本社會不愿跳槽的日本年輕人居多，但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比如，大學畢業后馬上加入養老保險的人已漸趨減少，原因很簡單，按日本現行養老制度計算，退休后要拿到全額養老金需要繳納30年的養老保險費才可，那么，以日本人65歲退休來計算的話，大學畢業就加入養老保險和從35歲開始加入養老保險，在退休時能拿到的養老金是沒有太大區別的。而且如果遇到企業為減負而裁員，選擇在35歲前不入社也不加入養老保險，就相當于讓自己擁有了不受拘束之身。此外，當下企業現狀是各種新生的業種可謂是處于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狀態，尤其是AI、游戲、動漫等業種，在各種新科技、黑科技的帶動下，整體業態欣欣向榮，更為年輕人打開了一扇扇充滿光明的窗戶。因此，當下的日本年輕人一言不合就跳槽的現象也在不斷增多，而這，已經成為讓傳統企業、養老保險機構和政府非常頭疼的一大社會問題了。（作者系日本華文作家協會副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