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凡夫
大紅喜字還貼在床頭,燭光在玻璃罩里輕輕搖曳。周雨晴坐在婚床邊緣,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旗袍上的金線刺繡。房間里空調開得很足,她卻覺得手心微微出汗。
"累了吧?"程遠端來兩杯紅酒,在她身邊坐下時床墊微微下陷。他今天格外英俊,黑色西裝襯得肩膀寬闊,領結卻已經松開了,露出一點鎖骨。
周雨晴接過酒杯,指尖相觸時兩人都頓了頓。五年戀愛,同居兩年,按理說早該熟悉彼此每一寸肌膚,可今晚不同。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盡管婚禮只是為了讓老一輩開心。
"沒想到傳統婚禮這么累人。"她抿了一口酒,醇厚的液體滑過喉嚨,"你媽媽準備的那些禮節,我差點記混順序。"
程遠輕笑,眼角擠出細紋:"我媽就喜歡這些。謝謝你愿意配合。"他的拇指擦過她唇角,抹去并不存在的酒漬,這個動作讓周雨晴心跳加速。
酒杯被放在床頭柜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程遠傾身過來時,周雨晴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混合著酒香。他們的第一個新婚之吻本該水到渠成——
可程遠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周雨晴睜開眼,發現丈夫眉頭緊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在她肩頭微微發抖。
程遠猛地站起來,走到窗前又折返,像個困獸。"雨晴,我..."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有件事我該早點告訴你。"
周雨晴的心沉了下去。所有關于婚姻的恐懼突然涌上來——他出軌了?有巨額債務?還是根本不愛她?她攥緊了旗袍下擺,絲綢面料在掌心皺成一團。
"我...我一直在吃抗抑郁藥。"程遠終于說出口,聲音輕得像怕驚動什么,"輕度抑郁癥,確診兩年了。"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蠟燭燃燒的噼啪聲。周雨晴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告白的方向。
"婚禮前我停藥了。"程遠繼續道,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某處,"醫生說突然停藥會有戒斷反應,但我...我不想在新婚夜像個病人。"他苦笑一下,"結果現在更糟。"
周雨晴站起來,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她捧住程遠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他的瞳孔在燭光中微微擴大,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就這個?"她問,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輕柔。
程遠愣住了:"你不...不在意?"
"程遠,"周雨晴嘆了口氣,"我爸爸躁郁癥二十年了,我姑姑有焦慮癥,我大學時也吃過半年帕羅西汀。"她感到掌心的臉頰肌肉放松了些,"你以為我為什么總催你每年體檢?"
程遠的表情像被雷擊中。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出來,突然緊緊抱住了她。周雨晴感覺到他的心跳透過襯衫傳來,又快又重。
"我害怕你會覺得我不夠好。"他的聲音悶在她肩頭,"怕你覺得...我不配當丈夫。"
周雨晴撫摸著他的后頸,那里汗濕了一片。她想起半年前發現浴室柜里那瓶舍曲林時,如何悄悄查了資料又放回去;想起他有時莫名的情緒低谷;想起他堅持要做婚前財產公證時眼里的不安。所有碎片突然拼湊完整。
"傻瓜。"她輕聲說,拉開距離看著他的眼睛,"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家人的意思是,你的藥就是我的藥,你的病就是我的病。"
程遠的眼眶紅了。他低頭抵著她的額頭:"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嗯,應該。"周雨晴故意板起臉,"作為懲罰,你要一輩子對我好。"
燭光將他們的影子投在墻上,融為一體。程遠終于笑了,那個讓她一見鐘情的、有點傻氣的笑容:"我保證。不過現在..."他瞥了眼床頭柜上的藥瓶,"可能需要先吃一片藥。"
周雨晴幫他倒水,看著他把藥片吞下。當她轉身放杯子時,程遠從背后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上。
"還有件事。"他的呼吸拂過她耳畔,"我偷偷報名了烹飪班,想學會做你媽媽的紅燒肉。"
周雨晴轉身瞪他:"所以你上周三所謂的'加班'..."
"第一節課把糖當鹽放了。"程遠不好意思地承認,"老師說我創下了教室最快燒焦紀錄。"
笑聲在房間里蕩開,沖散了最后的緊張。周雨晴拉著丈夫回到床邊,這次是她主動吻了上去。當程遠的手指解開她旗袍第一顆盤扣時,她在他唇間呢喃:"以后不許有秘密。"
"只有一個了。"程遠喘息著說,"我藏了你最愛的話梅糖在..."
周雨晴用吻堵住了他的嘴。窗外,一輪滿月悄悄爬上枝頭,見證著這個充滿藥片味、話梅糖和私語的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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